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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燼月昭天 醬汁泡飯 16534 字 2025-06-20 04:3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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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塑魂引天妃之位,不過二百年業(yè)。而成仙,則需一四千兩百年功德。四千多年前,

天帝玄宸,白衣浸血,自蠻荒絕域踉蹌而歸。身后,唯余一片空茫死寂。

他曾拼死護佑的曦光神族圣女昭華,神魂潰散,僅存一縷微息,

被盛于他半顆元神所化的琉璃盞中,用心頭精血,滋養(yǎng)了整整四千個春秋寒暑。三界皆傳,

昭華仙子乃九天明月,清輝無雙。更是玄宸心尖上,永不褪色的白月光。她為護他,

于黑水沼?;觑w魄散,此情撼動四海八荒。而我,燼月,愛慕帝主?不過是三界六道,

茶余飯后,一則刺耳的笑談。我只是一介凡女,命若微塵。若非機緣巧合,

替星昀神君擋下了那道上神劫中,最致命的一道“薨天厲雷”,保住了他十萬余載苦修,

又豈能得見天顏?那日,祥云未散,雷火余威尚灼。星昀神君一身玄色錦袍略有焦痕,

卻難掩其昳麗風姿,他笑瞇瞇地瞧著我,眼底是真切的感激:“小丫頭,

你救了本君十萬年道行,免于功虧一簣。說吧,想要什么?本君許你一諾,盡管開口。

”我伏在焦土之上,渾身筋骨欲裂,每一寸皮肉都叫囂著痛楚。抬頭,目光卻越過他肩頭,

遙遙望向九霄之上,那座懸浮于云海之巔、金光萬丈的巍峨天宮。聲音嘶啞,

卻清晰:“我想進天宮?!毙顷郎窬嫔闲σ馕⒛请p總含三分戲謔的桃花眼,

深深看了我片刻。旋即,那抹玩世不恭的笑又漾開了,他輕搖手中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墨玉骨扇,

扇面流轉(zhuǎn)著星河流光?!昂唵?。”第二章 天門風波乘著星昀神君召來的五彩祥云,

方至天宮那高聳入云、瑞氣千條的南天門。一道刺目白光驟然撕裂云層,挾著凜冽罡風,

瞬息而至。光暈散去,現(xiàn)出一襲纖塵不染的素白帝袍。天帝玄宸。劍眉如裁,斜飛入鬢,

一雙金褐色的眼瞳,似蘊著亙古寒冰,又似熔煉了日曜精華,華儀天成,威壓如淵。此刻,

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卻覆著嚴霜,眸色鋒銳如刀,直刺星昀:“兄長!你簡直胡鬧!

”他的聲音不高,卻似金玉相擊,帶著不容置疑的帝王威儀,震得周遭云氣都凝滯了幾分。

星昀神君唰地展開他那柄墨玉星河流光扇,搖得不疾不徐,

唇角勾起慣常的懶散弧度:“本君選的應劫飛升時辰提前了些,是憐你剛自下界歷劫歸來,

又損了半顆元神,元氣大傷。怕魔界那些宵小得了消息,勾結(jié)妖孽來犯,

你無得力臂膀可用罷了?!毙诽斓郾〈骄o抿,周身寒氣更盛,

冷斥如冰錐:“孤早已告誡于你,速速棄了那強行應劫的念頭!根基未固,強行飛升,

稍有不慎便是元神俱散,永世不得超生!兄長這是在找死!”“本君現(xiàn)下不是好得很?

” 星昀神君扇子搖得更歡,渾然不在意那迫人的威壓,甚至朝玄宸眨了眨眼,

“你非要以一己之力硬抗整個魔界,本君勸阻不得,只好陪你一道嘍。兄弟齊心,

其利斷金嘛,小老弟?”“小老弟”三字一出,玄宸額角青筋似乎跳了跳。

那聲慣常的冷叱“滾”字已然到了唇邊,卻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他已是天帝,三界表率,

言行需為楷模。金褐色的冷眸,終于落到了我身上。那目光,如霜刃覆雪,漠然疏離,

不帶一絲溫度,仿佛看的不是活物,而是一件礙眼的器物。他只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

便移開,仿佛多看一眼都嫌污濁。但他終究,還是應允了。允我留在他身側(cè),以仙奴的身份。

他甚至親自出手,浩瀚神力如天河倒灌,為我洗髓伐毛,脫去凡胎俗骨。

磅礴的萬年靈力被強行灌注進我新塑的仙體,四肢百骸仿佛要被撐裂。

痛楚如潮水般淹沒意識。我死死咬住下唇,嘗到鐵銹般的腥甜。我知道,這份“厚賜”,

并非恩典。只因我那被刻意引導、偽裝出的命格,與琉璃盞中那縷殘魂,

有著某種玄之又玄的“契合”。我是他等了數(shù)千年,最合適的塑魂之器。一個完美的,

盛裝月魂的容器。星昀神君一聽此言,臉色驟變,伸手便要拉我離開?!拔易栽噶粝?。

”我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天門前的肅殺之氣。星昀神君的手頓在半空,

驚愕地看向我。我抬起眼,目光迎向那雙金褐色的、俯視眾生的帝王之瞳。

唇邊努力彎起一個溫順恭敬、甚至帶著卑微感激的弧度,眼底卻盡力蘊滿“虔誠”的光。

“天帝陛下允我飛升,賜我長生。燼月愿為陛下赴湯蹈火,身死魂滅,不敢言悔。

”字字清晰,擲地有聲。玄宸的眉梢,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那雙冰冷的金眸深處,

似乎有什么極細微的東西,一閃而過??斓米屛乙詾槭清e覺。

第三章 曼陀羅與雪露天界的日子,漫長而孤寂。塑魂的時機,需掐算天地氣機,急不得。

所經(jīng)在最初的千余年里,我竟得了份詭異的清閑。玄宸極少踏足我這偏僻的仙奴殿。

每一次他降臨,無論目的為何,我都用盡心思“迎候”。我“知曉”他喜茶。

便總在天光未亮之時,悄然離開仙奴殿,駕著最微末的騰云術,

前往撫仙湖畔那口靈氣氤氳的龍井泉旁守候。定要在清明雨前,采下那株萬年靈茶樹梢頭,

最鮮嫩的一芽一葉。葉片需沾著未晞的晨露,凝著天地初開時最純凈的靈氣。

采摘只是第一步。烘制茶葉,需引動祝融真火。此火霸道剛猛,稍有不慎,靈芽便成焦炭。

我求了星昀神君許久,他才肯借我一縷微弱的火種。以我微末修為,控火如履薄冰。

需屏息凝神,用神識小心牽引那縷暴躁的火線,在特制的寒玉鼎中,以最溫和的力道,

微烘月余。每一日,神識都如被細針反復穿刺。而沖泡之水,更是關鍵。唯有長白山絕巔,

那株由上古靈植寒漪仙子所化的七萬年古梅樹下,千年積雪所化的雪露,方配得上此茶,

也……配得上他。傳聞那位寒漪仙子,性情孤絕,視天界仙神如無物,仙位越高,

越難入她法眼。第一次踏上長白山,刺骨罡風卷著萬年不化的玄冰碎屑,如刀割面。

仙奴之軀,御寒法術粗淺。霜雪嚴寒,呵氣成冰。寒氣無孔不入,如萬千冰針,穿透仙袍,

刺入骨髓,沁入心脈肺腑。我在那終年被冰雪覆蓋的山巔,足足守了六個月。

像一尊漸漸失去知覺的冰雕。唯有懷中緊緊護著的那只溯光琉璃盞,貼著心口,

尚存一絲微弱的暖意。終于,感動了那位冰雪為魂的仙子。她自漫天風雪中現(xiàn)身,白衣勝雪,

容顏清冷得不似凡塵,眸光如亙古寒冰。只瞥了我一眼,便似看穿了我所有卑微的期盼。

她未發(fā)一言,纖指微彈,半盞清透如無物、卻散發(fā)著極寒靈氣的雪露,

便穩(wěn)穩(wěn)落入我懷中的琉璃盞內(nèi)?!爸x仙子恩賜!” 我凍得牙齒打顫,聲音嘶啞,

仍掙扎著伏地叩首,千恩萬謝。小心翼翼地捧起那來之不易的半盞雪露,

如同捧著舉世無雙的珍寶。仔仔細細地收在懷中,緊貼心口。

婉拒了聞訊趕來、一臉心疼的星昀神君要施法為我驅(qū)寒的好意。我怕。

怕身上殘留的寒氣驚擾了盞中至純至寒的靈露。怕那雪露沾染了旁的氣息,

味道便不再是他記憶中的純粹。懷揣著卑微的歡喜與沉甸甸的期許,我駕著云,

幾乎是飄著回到天門。卻在踏入天門的那一刻,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迎面撞上!

“哐當——!”清脆刺耳的碎裂聲,驟然撕裂了天門的寧靜。那只溯光琉璃盞,

連同盞中視若性命的半盞千年雪露,化作一地晶瑩刺目的碎片,四散飛濺。

清冽的雪露混著冰渣,迅速在冰冷的青玉地磚上洇開一片濕痕,旋即凍結(jié)。我僵在原地,

渾身的血液仿佛也在瞬間凍結(jié)。一只骨節(jié)分明、屬于帝王的手,還保持著拂袖揮出的姿勢。

玄宸立于高階之上,帝袍如雪,金褐色的眼眸里,是比長白山的萬年玄冰更刺骨的寒意。

他居高臨下,目光從那狼藉的碎片上冷冷掃過,最終如淬了寒冰的刀鋒,狠狠剜在我臉上。

“你去哪兒了?”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冰錐,扎進耳膜。未及我開口解釋。

他那兩道入鬢的鋒銳劍眉,已然染上了比長白山巔更凜冽的霜雪之意,目光似能穿透皮囊,

直抵我靈魂深處,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與厭棄。“孤允你飛升,你便真當自己是正經(jīng)仙娥了?

”“長白山的絕頂雪露,你也配染指?”冰冷的詰問,一句重過一句,砸得我頭暈目眩。

他微微俯身,帝王的威壓如山岳傾覆,金褐色的眼瞳里,是看螻蟻般的漠然。“今日,

錯過千年難遇的塑魂良辰吉時……”“你區(qū)區(qū)肉骨凡胎,擔待得起嗎?!

”“不過一介下界凡夫,有幸成為昭華的塑魂之器,已是天大的造化!”“休要貪得無厭,

癡心妄想!”他語速平緩,面無表情。可那字里行間透出的鄙夷,

那從骨子里散發(fā)出的、對凡塵螻蟻的輕賤,卻比任何疾言厲色都更傷人肺腑。我訥訥無言,

喉頭哽住,像是被那無形的冰錐堵死。急急跪伏在冰涼刺骨的青玉地磚上。

破碎的琉璃殘片深深刺入掌心,鮮血汩汩涌出,染紅了晶瑩的碎片和冰冷的玉磚。

寒意卻順著傷口,順著血脈,絲絲縷縷、無孔不入地蔓延上來。迅速纏繞、收緊,

仿佛要將四肢百骸都凍成齏粉?!笆恰局e……” 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靶?!

你做什么!” 星昀神君驚怒的聲音炸響,他一步跨前,伸手就要將我拽起,

“是本君帶她去的長白山!要怪就怪本君!”玄宸的目光從我的慘狀移到星昀臉上,

眸色微不可察地怔了一瞬?!靶珠L……也去了長白山?” 他的聲音里,

帶上了一絲難以察覺的異樣?!笆?!本君去了!

” 星昀神君面上浮現(xiàn)出顯而易見的痛悔之色,聲音也沉了下去,“幾萬年來,

本君日日愧悔!可破鏡難圓,再也回不到當初了!”他閉了閉眼,

似要掩去眸底翻涌的復雜情緒,再睜開時,帶著苦口婆心的規(guī)勸。

“自從長白山成了天界禁區(qū),你可曾再喝過一口滿意的茶水?”“她是為了你!

才巴巴跑去求那千年雪露!”“你莫要像本君一樣……等到徹底失去了,才懂得何謂珍惜!

”玄宸不耐地撇過臉去,連眼風都不屑再掃我一下,只冷冷地吐出四個字,斬釘截鐵?!肮?,

不需要?!痹捯粑绰洌棠堪坠庠俅瘟疗?,帝袍廣袖翻飛。我只來得及抬眸,

捕捉到那一抹青白錦袍的冰冷衣角,在視野中徹底消失。連同那令人窒息的威壓。

只留下滿地狼藉,和跪在狼藉中,掌心淌血、渾身冰冷的我。星昀神君氣得臉色鐵青,

卻也無可奈何,只能連忙將我扶起。膝蓋早已跪得麻痹,殘留的長白山冰雪寒氣趁機肆虐,

刺麻得鉆心疼痛,仿佛有千萬只毒蟻在同時啃噬骨髓。幾乎站立不穩(wěn)。后來,

我才從星昀口中得知。長白山,是寒漪仙子的隱世之地,是天界禁區(qū)。

即便是貴為天帝的玄宸,也不得動用仙法窺探,更不得擅入。

所以星昀只能在雪山結(jié)界外等我。所以玄宸才遍尋不著。恍然間,憶起在長白山巔,

那位冰雪般的仙子遞來雪露時,曾冷然告誡?!疤旒夜亚椋}冷薄?!薄澳銥樗龅迷俣?,

他亦不會感念半分?!碑敃r我是如何回答的?想必是眉目間帶著雀躍的卑微,

笑容里盛滿自欺的滿足?!盁o妨的?!薄爸灰灰苊蛏弦豢冢冶阈臐M意足了。

”神思恍惚間,星昀神君已一邊以精純神力為我療愈掌心和膝蓋的凍傷淤痕,一邊歉然低語。

“惜衡……玄宸他,性子自來孤高寡言,卓爾不群。”“如今只是太過憂心昭華,

才言語失了輕重?!薄澳隳姽帧!薄八麖那啊⒎沁@般模樣?!蔽抑?。

我當然知道他從前是何模樣。那記憶深處,沼海邊救起我的墨衣少年,眉目最是溫柔,

禮數(shù)最是周全。連我的指尖無意間觸碰到他的手背,他都會如受驚般猛地彈開,整張臉紅透,

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連聲道歉,怪自己唐突冒犯。心不在焉地掏出一方素白帕子,

慢慢擦拭著血肉模糊的掌心。長白山的雪,太冷了。冷得讓人如墜九幽冰獄。長白山的雪露,

卻又太燙。燙得像身處無邊煉獄,被滾沸的油一遍遍澆淋在心頭,滋滋作響,

蒸騰起濃郁的血腥氣。第四章 塑魂之痛天界的流言蜚語,總是傳得最快。很快,

新的談資便在天宮各處角落滋生、發(fā)酵,口口相傳,繪聲繪色。

天帝罰我跪于南天門幾天幾夜。還親手施了天雷斷脈的鞭刑?;厝r,鮮血浸透了衣衫,

從九霄云外一路蜿蜒滴落,染紅了仙奴殿前的白玉階。我聽了,只覺荒謬可笑。

星昀神君卻氣得火冒三丈,每每遇到那些交頭接耳、嚼舌根子的仙娥仙侍,他先隱忍不發(fā),

待他們討論到興頭上,唾沫橫飛之際,便驟然顯化出龐大威嚴的應龍真身!

一聲震徹云霄的龍吼,裹挾著浩瀚龍威,直撲而下!直嚇得那幾個仙官心神迸裂,仙元震蕩,

聽說至今還有幾個告病在府,修養(yǎng)神魂。星昀神君甚是得意地跑來向我復述當時場景,

一連講了好幾遍。每次都忘不了在最后,搖著他那把墨玉骨扇,煞有介事地補充一句。

“莫要在意那些酸腐之言!”“你生得可比他們要好看太多了!”這話倒是不假。

我確實生了一副好皮囊,嬌容美艷,眉眼間自有一段風流。

美得讓那些背地里對我百般糟踐鄙夷的仙神們,當面卻總不忍苛責半分。只因我這張臉。

這張與琉璃盞中那位月華仙子,幾乎從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臉。三界皆知。

當年天帝玄宸下界歷劫,九死一生。月華仙子昭華癡情至深,執(zhí)意追隨,連輪回臺也敢跳。

幸得星昀神君眼疾手快,才將她從輪回煞氣中拽了回來。但她的一縷青絲,

還是被那恐怖的煞氣削落,墜入了輪回。我……就是那縷青絲。所經(jīng)我與昭華仙子,

自然生得毫無二致。此事,天知地知,月老與我知。跳輪回臺前,昭華仙子曾私下懇求月老,

為她與玄宸在人間界安排一段姻緣。月老憐她萬年癡心空付,終是點頭應允。不想紅繩已結(jié),

姻緣已定,投入輪回的,卻只是那片尾烏發(fā)。所經(jīng),我與玄宸,是命簿上姻緣天定,

合該琴瑟和鳴。只是這“天定”的緣分,從一開始,就浸滿了算計的毒汁。

第五章 往上池意識從無邊的混沌和撕裂般的劇痛中掙扎出來時,

我正浸泡在往上池溫暖的泉水中。渾身無一處不疼。那疼痛并非皮開肉綻,

而是源于魂魄深處。像是被千萬把無形的魂刀,一寸寸游走過四肢百骸。

將每一根筋絡都細細斬斷。將每一絲骨血都緩緩碾碎。然后,

再強行按著某個既定的、完美的模子,將破碎的靈魂與血肉重新拼湊、塑形。若塑魂失敗,

這拼湊的過程便要痛苦地逆轉(zhuǎn),重歸“我”的模樣。但凡這漫長的酷刑中有半分疏漏,

半分意志動搖,我的神靈便會徹底潰散,萬劫不復。更可怕的是,這撕魂裂魄的痛楚,

沒有任何仙法神力可以消減。只能硬生生扛過去。所經(jīng),即便這是四千年來第五次經(jīng)歷塑魂,

早已熟知每一個步驟帶來的極致痛苦,卻依然無法習慣。每一次,

都如同在十八層地獄的最底層滾過幾遭。只是這一次……我艱難地掀開沉重的眼皮。

氤氳的溫熱水汽中,對上了一雙清冷矜貴的金褐色眼瞳。那雙眼的主人,天帝玄宸,

正站在池邊,一瞬不瞬地凝視著我。他素來疏冷倨傲的臉上,竟難得地浮現(xiàn)出一絲……關切?

那眼神里,盛滿了小心翼翼的希冀與難以掩飾的忐忑?!啊讶A?” 他試探著,

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沉入往上池溫暖的池底,

卻比池底的寒玉更冰冷。我實在不忍看他眼中那簇微弱卻固執(zhí)的希望之火瞬間熄滅。

只能默默地垂下眼簾,避開他的注視,用沉默作為回答。他眼底那點微弱的光芒,

幾乎在一瞬間就徹底晦暗下去。仿佛被投入了無底深淵。他猛地拂袖!

寬大的帝袍袖擺帶起一陣冷風,旋身便走。只留下半句幾乎散在溫泉水霧里的漠然吩咐,

被氤氳的熱氣裹著,傳到耳邊時,竟也帶上了幾分虛幻的暖意?!昂蒙蒺B(yǎng)。

”我虛弱得連指尖都無法動彈。無暇他顧。只能緩緩閉上眼,

任由往上池中蘊含生機的溫潤泉水漫過身體,絲絲縷縷地滲透進破損的仙袍,

沁入斷裂的骨骼,撕裂的筋絡,試圖一點一滴地彌合那萬千細碎的傷口。

滋養(yǎng)這具殘破的軀殼??上А_@溫泉水再神異,也只能肉白骨,續(xù)殘命。

永遠愈合不了一顆早已被算計和仇恨啃噬得千瘡百孔的心。第六章 寒漪之助恍惚間,

有沉穩(wěn)的腳步聲靠近。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我心口微動,帶著一絲隱秘的期盼,

立即抬眸望去??辞鍋砣藭r,眸中的微光瞬間黯淡,語氣也不禁染上失落:“……神君。

”“距上次塑魂才不過百年!他竟又用你試煉?!” 人未到,聲先至。

星昀神君裹著一身風雷之氣,大步跨入殿內(nèi),俊美的臉上是勃然的怒氣。

卻在看到浸泡在池中、面色慘白如紙的我時,驟然住了口。滿目皆是難以置信的痛惜。

“你……” 他那雙總是含笑的桃花眼瞪圓了,眉頭狠狠絞纏在一起,幾步搶到池邊,

蹲下身仔細查看我的狀況,聲音都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你可知你現(xiàn)下的臉色,

比寒漪頭頂那萬年積雪還要白上三分!”我勉強扯了扯唇角,試圖給他一個安撫的笑,

卻虛弱得連這簡單的動作都顯得無比艱難?!澳挠腥帜敲纯鋸垺?聲音細若游絲,

“最多……兩分罷了。”“你……” 他滿腔的怒火,在對上我疲憊不堪的眼眸時,

瞬間化作了無奈的嘆息,只余下深深的心疼,“你又何必如此?”我迎著他的目光,

眼神平靜,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持:“燼月卑若微塵,命途多舛。此生所遇唯一美好,

便是黑水沼海那場驚鴻初見?!薄耙谎郏闶侨f年劫數(shù)?!彼粗?,

眼中是深沉的憐憫:“值得嗎?”“當然?!?我闔上眼,掩去眸底翻涌的復雜,語氣輕,

卻帶著磐石般的篤定,“我說過,只要他需要,只要我有,無不可舍,無不可予。

”無論是虛假的情意,還是這具殘破的軀殼,抑或是……最終毀滅的結(jié)局。

星昀神君長嘆一聲,小心翼翼地將我從池中撈起,用柔軟的云錦仔細裹好,抱在懷中。

我靠在他堅實溫暖的胸膛,意識昏沉,魂魄因反復的摧磨碾毀,早已孱弱不堪,如風中殘燭,

枯葉殘枝,仿佛輕輕一折,便會徹底熄滅。烏黑的長發(fā)散落在他玄色的衣襟上,

更襯得我面無血色。感受著四肢百骸間流竄不休的灼烈刺痛,我艱難地動了動指尖,

氣若游絲?!翱炝恕彼е业氖直鄯€(wěn)若磐石,低沉的聲音帶著安撫的力量,

落入耳中:“什么快了?”“月華仙子……歸來的時機……” 我蒼白干裂的唇邊,

泛起一絲難以察覺的、近乎虛幻的笑意,

“我能感覺到……就快到了……”“就在……下一次……”“都這時候了,

你還惦記著她何時歸來?” 星昀神君幾乎恨鐵不成鋼,聲音里壓抑著痛楚,

“你可知她若歸來,你便會死!灰飛煙滅!不入輪回!”“無妨。” 我渾不在意,

語氣里甚至透出一絲解脫般的輕松,

能歸來……陛下因失去半顆元神而殘缺的記憶……也會歸來……”他抱著我的手臂猛地一緊,

聲音里是壓抑不住的怒意:“他恢復記憶又如何?!那時你早已身死道消!

”“不一樣的……” 我微弱地搖了搖頭,執(zhí)拗地低語,像是在說服他,又像是在說服自己,

“那時……他會記起我……記起我們的……曾今……”星昀神君心口驀地一堵,

明明怒氣沖天,卻只化作一聲輕不可聞的、咬著牙的低罵,落在我發(fā)頂。

“傻子……真是個傻子……”他總是如此。赤誠熱血,俠肝義膽,

像極了凡間那些快意恩仇的少年俠客。我不禁莞爾,盡管這笑意牽動了傷處,

帶來一陣細密的疼痛?!吧底咏袢障肴ラL白山,

向寒漪仙子再討些雪露……”“瘋子……可愿同行?”“那是自然!” 他瞬間來了精神,

眼中因我傷勢而籠罩的陰霾一掃而空,抱著我轉(zhuǎn)身便騰云而起,

直向那終年積雪的圣地方向掠去。第七章 長白風雪寒漪仙子見我魂魄孱弱,氣息奄奄,

并未多言。她依舊清冷如冰,眸光在我蒼白的面容上停留片刻。未置一詞。也未多留。

只伸出纖白若冰雪雕琢的指尖,輕輕點在我的眉心?!氨脑E?!比齻€字,清泠如碎玉。

一股凝寒徹骨的涼意,瞬間自眉心蔓延開來。如涓涓寒流,溫柔而堅定地流淌過四肢百骸,

熨帖過每一根灼痛叫囂的經(jīng)脈。那在魂脈深處奔涌沸騰、幾乎要將我焚成灰燼的灼熱痛楚,

竟被這股極致的寒意,溫柔地撫平、凍結(jié)。雖只是暫時的緩解,卻如同久旱逢甘霖。

“謝仙子?!?我鄭重道謝,聲音雖弱,卻誠摯無比。寒漪仙子微微頷首,

目光似不經(jīng)意地瞥了一眼殿外。旋即收回了視線,依舊淡漠如霜。我由星昀神君攙扶著,

緩緩走出那間縈繞著冷梅幽香的冰晶宮殿。才至長白山腳,

遠遠便見星昀神君正焦灼地在結(jié)界邊緣來回踱步。一見我們出來,

他立刻像離弦之箭般沖了過來,急急問道:“她……她可還好?用飯了嗎?修煉了嗎?

看起……心情如何?”素來傲氣凌人、游戲紅塵的星昀神君,此刻在這寒冰徹骨的雪山腳下,

竟惶急得如同一個十幾歲情竇初開、初次拜會心上人卻忐忑不安的少年郎。實是引人莞爾。

我忍著唇邊泛起的笑意,輕聲道:“尚可?!彼可谱?,晶亮得如同日光映照下的霜晶,

滿懷期待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那高聳入云、白雪皚皚的長白山之巔。

“那我……”我淡笑著看他,目光溫和,帶著一絲鼓勵,輕輕點了點頭?!盎蚩梢辉?。

”他瞬間像是得了特赦令,臉上綻放出無比燦爛的笑容,轉(zhuǎn)身便朝長白山結(jié)界的方向沖去。

到了寒漪仙子劃定的那道無形的界限前,他又不放心地回頭瞅了瞅我。見我淺笑著頷首,

才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近乎躡手躡腳地越過了那道界限。

沒有預想中的冰錐雪箭破空而來。也沒有任何法器呼嘯而至。一片寂靜,唯有風雪呼嘯。

他立刻回頭,沖我笑得像個偷到糖吃的孩子,聲音里滿是雀躍:“真沒事!”他挺直了腰板,

整了整略有褶皺的玄色錦袍,端出一副風流倜儻、氣宇軒昂的姿態(tài),便要大步流星往山上走。

就在他抬腳的剎那——“咻!咻!咻!咻!咻!咻!咻!

”七道細如牛毛、剔透如冰晶的寒芒,毫無征兆地撕裂風雪,破空而至!

快得只留下七道殘影!精準無比地,狠狠釘在了他腳前不足一寸的雪地上!根根沒入,

只留下針尾一點寒星!緊接著,一聲嬌叱裹挾著風雪,遠遠傳來,帶著拒人千里的寒意。

“滾!”“好嘞!” 星昀神君應得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那只已經(jīng)邁出去的腳,

在半空中硬生生轉(zhuǎn)了個彎,落地時方向已然掉了個頭。他緊著步子,

頭也不回地朝山下“逃”了回來,動作快得帶起一陣旋風。第八章 云間疏影騰云回返天宮。

紗霧縹緲,流云如織。星昀神君垂著頭,玄色的衣袂在風中翻飛,神色難掩落寞,

像只被主人呵斥后的大型犬。我看著他,心中微嘆。忍了又忍,終是在快至南天門時,

輕聲開口:“神君與寒漪仙子……何故至此?”他輕輕搖了搖頭,嘆息聲散在風里。

“年少荒唐,意氣風流,不識真心貴重,隨意揮霍辜負……”“如今,不過是……得嘗苦果,

報應不爽罷了。”報應……若這世間真有因果報應,才最好。一路默默無言。

快到那巍峨天門時,我終于忍不住,再次開口,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入他耳中。

“其實……寒漪仙子心中,有你?!彼_步猛地一頓,霍然轉(zhuǎn)頭看我,

眼中滿是驚愕與難以置信?!爱斦妫俊蔽矣谱频哪抗?,語色篤定:“當真。

”“當年你在不周山飛升和神,最后那道薨天厲雷……”“我之所以能替你擋下,

皆因受她指引?!薄八攲W雖易了容貌,

隱去氣息……”“但身和那股千萬年沁滲、早已融入神魂的寒梅冷香,

卻無論如何也隱藏不掉?!薄笆撬嬖V我,尋常凡生,若心無惡念,受天雷劈打,

非但不會受傷損壽,反能淬煉筋骨,洗去凡塵。

”“若我能替你擋下最后那道足以毀你十萬年道行的厲雷……”“你便會實現(xiàn)我的愿望。

”星昀神君整個人都僵住了。那雙總是含笑的桃花眼,此刻瞪得溜圓,里面翻涌著驚濤駭浪。

下一瞬,那驚濤駭浪便化作了漫天璀璨的星光!“當真?!她……她當真如此?!

” 他激動得聲音都變了調(diào),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力道之大,捏得我生疼。未待我回答,

他竟喜形于色,照著我的發(fā)頂就“吧唧”親了一口!尤嫌不夠,索性一把將我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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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6-20 04:31: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