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977年,初春,東北山區(qū)。
李登峰騎坐在樹杈上,靜靜的看著樹下,一個穿著藍(lán)色中山裝的漢子正死死壓著一個妙齡少女。
他守在這里已經(jīng)將近三個小時了,終于等到了這一刻。
“救命??!”少女聲音越來越無力。
李登峰清晰的看到,漢子那縫隙里全是黑泥的指甲深深陷進少女嬌嫩的皮膚,少女拼命呼喊掙扎,秀目中透出迷茫、憤怒,但無奈漢子身子強壯,少女身上的舊棉襖輕松被壯漢扯開,大片雪白的肌膚暴露在初春冰冷的空氣中。
“右派的狗崽子,你喊吧!告訴你,這深山老林里就只有你和我,就算你把喉嚨喊破也沒人救你。”漢子一只手控制住少女,另一只手開始去解褲帶,因為過于興奮,他那坑坑洼洼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一抹異樣的紅,“我刁衛(wèi)東看上的女人,就從來沒失手過,蘇若瑾,你就認(rèn)命吧......”
李登峰摘下捕獵用的繩套,對準(zhǔn)了漢子的脖子,手腕一甩,繩套落下,但是很可惜,歪了一點,繩套砸在漢子的肩膀上。
李登峰暗罵了一聲。48年沒打獵了,手藝全都生疏了。
漢子一驚,向上抬頭,當(dāng)他看清是李登峰后,反而放下心了。
這個知青叫李登峰,夾皮溝青年點的點長,勞動模范,殺狼英雄,去年,李登峰在山上殺了一頭野狼,上了公社的光榮榜,自己還親手發(fā)給他一把獵槍......
“李登峰,你怎么在這兒?”僅僅幾秒鐘,漢子便恢復(fù)了鎮(zhèn)定,“這兒沒你的事,你走吧!”
李登峰手持獵槍,從樹上一躍而下,站在刁衛(wèi)東身前,舉起了槍。
刁衛(wèi)東被他氣樂了,指著自己的鼻子問道:“李登峰,你是瘋了還是傻了,不認(rèn)識我了?我是刁衛(wèi)東,四木公社的書記,你手里的槍還是去年我親手獎勵你的呢!”
李登峰一言不發(fā),默默的上前兩步,槍口頂在了刁衛(wèi)東的腦門。
刁衛(wèi)東愕然了幾秒鐘,突然爆發(fā)出大笑,“小崽子,你他媽敢開槍嗎?你倒是開呀!”
“不敢!”李登峰嘴里吐出兩個字,突然,他動了,手中槍托狠狠砸在刁衛(wèi)東的太陽穴上,血當(dāng)時就流了下來,刁衛(wèi)東一陣眩暈。
“尼瑪!李登峰,老子弄死你?!钡笮l(wèi)東捂著傷口大罵。
李登峰撿起地上的繩套,準(zhǔn)確的套在刁衛(wèi)東的脖子上,飛快的一轉(zhuǎn)身,一個背背,罵聲戛然而止,刁衛(wèi)東猛的瞪大雙眼,眼珠子幾乎都要凸出眼眶了。
刁衛(wèi)東拼命想解開脖子上的繩套,但粗糙的麻繩早已經(jīng)深深勒進皮膚,甚至都滲出鮮血來了。
“別殺我!”這是刁衛(wèi)東說的最后一句話。
無法呼吸讓他心跳加速,劇烈的咳嗽,很快,他的嘴唇烏青,僅僅十秒,刁衛(wèi)東就失去了意識。
在這十秒鐘里,他看到人生的最后一個畫面,樹下,衣衫不整的蘇若瑾正用一種詭異的眼神打量自己,就像在看一條死狗。
意識如潮水般褪去,刁衛(wèi)東頭一耷拉,徹底沒入到無盡的黑暗之中。
李登峰一松手里的繩子,刁衛(wèi)東的尸體撲通掉在地上,激起了一陣塵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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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登峰轉(zhuǎn)過身,冷冷的看著刁衛(wèi)東最后一絲抽搐消失,如同之前無數(shù)被他捕獵的野獸咽下最后一口氣。
李登峰把目光轉(zhuǎn)向樹下的蘇若瑾。
這是他第一次正面面對蘇若瑾。
蘇若瑾沒有想象中的驚慌無措,她安靜的有些可怕,眼中閃現(xiàn)的更多是疑惑,她在抬頭打量自己,就連被撕開的衣服都忘了掩蓋,似乎在思考,又像是在回憶。
李登峰覺得很奇怪。
這不是一個少女應(yīng)該有的反應(yīng),她被嚇傻了?
“你還能走吧?刁衛(wèi)東是公社領(lǐng)導(dǎo),時間一長,肯定會有人來找他,不想被抓到的話就跟我走?!崩畹欠蹇粗律啦徽奶K若瑾,遲疑了一下,轉(zhuǎn)過身去。
李登峰飛快的打掃著戰(zhàn)場,將繩套解下,又掏出一把黃色的藥粉,邊走邊灑,藥粉落在地上,很快就和泥土混在一起。這種藥粉是防備野獸的,還有一種功效,它的味道會讓警犬迷失,不會循著氣味找到自己。
蘇若瑾呆了半晌,飛快的整理好衣服,默默的站了起來,跟在李登峰身后,兩人深一腳淺一腳走在山路上。
蘇若瑾臉上的表情很豐富,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一會兒怔怔出神,直到翻過一道山梁,她終于說話了,“我認(rèn)得你,李登峰,你是夾皮溝大隊青年點的,我是二道梁大隊的,去年公社開會,我看到你在臺上戴著大紅花?!?/p>
李登峰沒回頭,“我也認(rèn)識你,你叫蘇若瑾,整個公社的女知青里,你最漂亮,怪不得刁衛(wèi)東會盯上你?!?/p>
“今天,謝謝你了?!?/p>
李登峰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兒,蘇若瑾的反應(yīng)和正常人完全不一樣,她平靜的有些可怕。
“夾皮溝離這里有十幾里山路,你怎么跑到這兒來了?”
這個問題讓李登峰腳步一頓,他沒想到蘇若瑾這時候還有心思問這個,“打獵!”
走了半個小時后,蘇若瑾實在走不動了,走幾步就要停一下。
李登峰心軟了,微微躬身,“上來,我背你!”
“不,不用!”
“趕緊上來,我們得盡快趕路,不想被人抓住的話,咱們就得爭分奪秒?!?/p>
趴在李登峰寬厚的后背上,蘇若瑾想,這個男人剛才殺刁衛(wèi)東時,就像個沒有感情的殺人機器,但其實心腸并不壞。
“你要是累了,就告訴我,我還可以堅持的。”
李登峰沒回答她,但蘇若瑾卻覺得非常心安,竟然趴在李登峰溫暖的背上沉沉睡去。
走走停停,十多里的山路走了差不多四個小時,兩人出現(xiàn)在夾皮溝林間的一個小屋里。
“這是山區(qū)獵人歇腳的地方,里面東西挺全的,食物清水都有,你放心在這兒休息!幾天后我再來看你?!?/p>
李登峰轉(zhuǎn)身剛要走,蘇若瑾突然把他喊住了,“今天是幾號?”
“3月12號!”又是一個奇怪的問題,李登峰想了很久,他又自言自語的補充了一句,“1977年3月12號!”
“所以,你是知道我父親三天后會被平反,官復(fù)原職,才特意來救我的吧?”蘇若瑾那雙美麗的杏眼眨也不眨的瞪著李登峰的后背。
李登峰的身子陡然僵硬。
這句話讓他意識到,蘇若瑾也重生了。
“你說什么,我聽不懂!”
“李登峰,你救了我,我會報答你的?!碧K若瑾見李登峰仍然沒有轉(zhuǎn)身,便主動坐在了床上,揉了揉酸痛的雙腳,“上一次沒有你,所以你一出現(xiàn)在那兒,我就知道你也是重生回來的,我的事情你大概都知道了,前世的今天,刁衛(wèi)東強迫了我,我承受不了打擊,一個人在青年點不吃不喝躺了三天,三天后,我父親派車來接我,知道我的事情后,把刁衛(wèi)東抓了起來,斃了......”
李登峰倒吸一口涼氣,這個信息沖擊太大,他一時間無法接受,他蹲坐在林間小屋的門口,掏出煙紙和煙絲,生疏的卷了一根老旱,火柴的光亮一閃,嗆人的生煙絲味道瞬間彌漫了整個小屋,他和蘇若瑾同時咳嗽起來。
前世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九五至尊柔和的口感,老旱實在是太沖了。
簡直是離了大譜了。昨天,他本來去福利院做慈善,正給老人們分發(fā)禮物呢,一陣大風(fēng)吹過,一根粗粗的樹杈就這么落在他和一位老人的頭上,再醒過來,他發(fā)現(xiàn)自己回到了48年前的青年點。
接受這個事實之后,他想到了一個可以改變命運的機會,那就是救下二道梁的知青蘇若瑾,三天后,蘇若瑾的父親蘇萬成平反官復(fù)原職,成了革安革維會主任,幾年后,蘇萬成更是成為東海省省長,到時候自己就可以憑借蘇家的東風(fēng),搶占先機......
為此他準(zhǔn)備了一天,可是沒想到,他居然救了一個同樣重生的人,自己這點算計全被人看透了,這就有點尷尬了。
“我回到父親身邊后得了很嚴(yán)重的精神疾病,在醫(yī)院里住了足足三年,之后,在父親的安排下,找了份清閑的工作,嫁了人,過了十五年平淡的生活......”蘇若瑾對李登峰完全是坦誠相待,“但是我父親去世之后,那個人就把我送進福利院,沒了父親的庇護,我的下半生很凄慘,剛過五十,就幾乎喪失了神智......”
“等等!福利院?哪家福利院?”李登峰好像抓住了重點。
“康福福利院!”
這下李登峰全明白了,為什么他會和蘇若瑾同時重生,那棵樹杈砸中的就是他們兩個,蘇若瑾就是那個坐在輪椅上連話都不會說的老人??粗矍斑@張年輕生動的臉,李登峰實在認(rèn)不出這是那個在輪椅上神志不清的老人。
“等等,信息有點多,我這腦子全亂了。”
“能跟我說說你嗎?在我的記憶里,你是個很有本事的人,整個公社都知道你是殺狼英雄,回城后你一定過的很好吧?”
“我??!還行吧!前世,我正好趕上今年年底的首屆高考,考上了革安財專,畢業(yè)后進入銀行工作,我在數(shù)字和金融上有點天賦,索性就辭職下海,專心炒股,再后來就成立了一家投資公司,再后來,就和你同歸于盡了......”
蘇若瑾越聽眼睛越亮,“那你一定很有錢吧?”
“還行吧!頂峰談不上,但是也算財務(wù)自由了,手里有幾個小目標(biāo)?!?/p>
“小目標(biāo)是什么?”
“小目標(biāo)你不知道?就是一個億?。 ?/p>
“這么多!”蘇若瑾驚呼一聲,眼睛更亮了。她的心思動了。
前世,蘇萬成去世后,她的生活很艱難,讓她明白了金錢的重要,而眼前這個人居然有幾個億,如果他肯幫她,前世遇到的問題豈不是都不是問題了。
隨著談話的深入,氣氛逐漸變得輕松起來。
蘇若瑾的坦誠讓李登峰也慢慢的卸下防備。既然重生這種事能發(fā)生自己身上,那蘇若瑾重生也就沒那么難接受了。
“你為什么非要殺了刁衛(wèi)東?”
“刁衛(wèi)東是公社書記,我不殺他,他就會弄死我們兩個。兩害相較取,殺了他,會為我們贏得幾天寶貴時間,等到你父親出山我們兩個就安全了?!?/p>
“那......咱們談?wù)勎磥恚俊?/p>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