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黑心老板逼到賣血救命那天，九歲的女兒舉著《水滸傳》問我：“爸爸，
你比林沖還慘嗎？” 第二天，她黑掉老板電腦放出洗錢證據(jù)，
直播高衙內(nèi)跪在法院門口賠罪。 全網(wǎng)歡呼“英雄父親”時，
她卻把我推上被告席：“教唆未成年人犯法，請判他有罪?！?法庭嘩然中，
女兒突然敲起摩斯密碼：“爸，該你救我了。”“爸爸。”九歲的女兒小魚的聲音，
輕得像一根被風吹得快斷的羽毛絲，鉆過老舊防盜門吱呀作響的縫，
落在林建國滿是油污和煙灰的耳廓上。他卻像被滾油濺到，猛地一哆嗦，
手里那劣質(zhì)的一次性筷子“啪”一聲，在冰冷的桌面上砸出個短促又難聽的脆響。
桌上那碗糊塌塌、早涼透了的方便面，渾濁的湯里，幾點凝固的油星，可憐巴巴地晃蕩著。
又是這聲音。這輕飄飄的、能把人心挖個窟窿的聲音。自從一個月前，
他那顆叫“健康”的定時炸彈在廠里轟然引爆——急性白血病，
醫(yī)生那張幾乎把他判了死刑的診斷書白得刺眼，家里便徹底塌了天。老婆那點可憐的工資，
連醫(yī)院的化驗單都買不起幾張。最后一眼，他看到的是老婆紅腫得像爛桃子的眼睛，
里面盛滿了絕望和一種他不敢細辨的…決絕。她走了，什么也沒留，
除了墻角堆著的一疊厚厚催賬單，和此刻門口這個像受驚小鳥一樣的小小身影?！鞍职?？
”小魚又輕輕喊了一聲，小心地把門推開一條能進出的縫隙，小小的身子靈活地閃了進來。
她身上那件印著模糊動畫圖案的舊套頭衫，洗得發(fā)白，領(lǐng)口脫線的地方，
一縷線頭倔強地翹著。林建國喉嚨里像是塞滿了粗糲的砂紙。他根本不敢看女兒的眼睛，
只死死盯著桌子對面那堵斑駁掉皮、露出丑陋磚紅色的墻。陽光從外面打進來，
明晃晃的刺目，映照著墻上貼滿的繳費通知單。每一張單子上面鮮紅刺目的印章，
都像是一雙雙冷酷的眼睛，毫不留情地撕扯著他千瘡百孔的“男人”和“父親”的尊嚴。
他只能抓起手邊那包“大前門”，手抖得厲害，抽出一根干癟的香煙叼在焦裂的嘴唇上。
劣質(zhì)的煙草味沖進口鼻，又苦又澀。腳步聲靠近，然后停下。
一本厚厚的新書輕輕放在他面前油膩膩的碗旁邊。是四大名著套裝里的《水滸傳》。
嶄新的硬殼封面還沒被翻出折痕，在滿是油污的桌子上格格不入，反射著窗外擠進來的陽光，
竟有些刺眼。簇新的紙張散發(fā)出冷冽的油墨氣味，壓過了屋子里的霉味和煙味兒。
林建國的目光像生銹的鉤子，
被牢牢釘在了封面上那三個豎排大字上——“水”、“滸”、“傳”。
一股壓抑了太久、幾乎要燒穿五臟六腑的羞恥和憤怒猛地涌了上來。
他喉嚨里發(fā)出破風箱拉扯般的“嗬嗬”聲，猛地抬手，像要驅(qū)趕噬人的毒蟲般，
想把那本書狠狠掃到地上去！指尖離那光潔的封面還有一寸。小魚的手，小小的，
卻帶著一種不合年齡的穩(wěn)定，穩(wěn)穩(wěn)地、輕輕地壓在了書頁上。她的手溫涼，卻像一塊烙鐵，
燙得林建國猛地縮回了手?！鞍郑毙◆~的聲音依然很輕，卻像淬了冰的細針，
一字一句扎進林建國混沌的意識里，“那個高胖子…他給你的錢，夠么？
”林建國僵硬的身體驟然緊繃。血液猛地沖上頭頂，耳朵里嗡嗡作響。就在一個多小時前，
他像個乞丐一樣，最后一次站在四海物流那個巨大的、裝修豪華的辦公室里，
卑微地佝僂著腰。高宏杰，那個腦滿腸肥、脖子上掛著小拇指粗金鏈子的老板，
正翹著二郎腿剔著牙，那張堆滿橫肉的臉上浮現(xiàn)著赤裸裸的惡意和不耐煩。
林建國幾乎把自己那點殘存的尊嚴揉碎了、踩爛了才開口求他提前支點救命錢?！袄狭职?，
”高宏杰的唾沫星子差點噴他臉上，帶著一股濃烈的大蒜味，“不是我說你，人吶，
有時候就得認命！咱公司不搞慈善！規(guī)矩就是規(guī)矩！你那些個醫(yī)藥費單據(jù)，
財務(wù)那邊還得走流程審呢…急什么急？
頭隨意點了點桌上那一堆林建國上個月求爺爺告奶奶才湊齊、蓋滿不同單位紅章的證明材料，
像在撥弄一堆垃圾?！翱筛呖?！我這…我這是等著救命啊！等不了那個流程了！
”林建國的聲音幾乎是從肺管子里擠壓出來的，嘶啞絕望，“您行行好，
先給我批一點…一點點就行！”膝蓋發(fā)軟，差一點就跪下去?！皣K！
”高宏杰眉頭擰成個疙瘩，粗胖的手指不耐煩地敲打著桌面，“規(guī)矩！懂不懂規(guī)矩？！滾蛋！
再嚷嚷吵我休息，當心我叫保安把你扔出去！保安——！”記憶畫面閃回結(jié)束，
林建國牙根咬得咯咯作響，臉頰的肌肉在不停抽搐。他用盡全力才壓下喉嚨口翻涌的腥甜。
的熏香味道——那些東西都成了對他現(xiàn)在這間家徒四壁、冰冷污濁的小出租屋最惡毒的嘲諷。
一股冰冷的絕望感如同毒蛇，纏住了他的心臟，越收越緊。“爸？
”女兒的聲音把他拉回現(xiàn)實，帶著某種探尋，
“你是不是…比那個八十萬禁軍教頭林沖…還要慘？”林建國猛地抬起頭！
布滿紅血絲的眼睛死死瞪向小魚。女孩就站在那本簇新的《水滸傳》旁，身體很瘦小，
穿著一身舊衣服，臉上卻沒什么表情。那雙眼睛，黑白分明得過分，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
幽幽地看著他，看不出一點屬于她這個年紀該有的怯懦或依賴。林建國心口猛地一悸，
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了一把。一股無名火“轟”地沖上腦門！
比高宏杰當面羞辱他時更加洶涌、更加失控！是眼前這片慘淡的現(xiàn)實？
是眼前這破敗得令人窒息的屋子？
還是女兒那雙不該出現(xiàn)在孩子臉上的、過分清醒甚至有些空洞的眼神？不知道！
他只覺得腦子里那根繃得太久、早已銹蝕不堪的弦，“錚”地一聲，斷了！“慘？我慘？！
”他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壓抑不住的、野獸受傷般的嘶嚎，猛地從凳子上彈起來！
布滿老繭的手帶著一股子蠻勁，一把死死攥住了女兒細瘦的手臂！那力道之大，
小魚被他攥得身體一晃，舊套頭衫的袖口都被捏得皺巴巴。“林建國！你看看這個家！
”他唾沫橫飛，腥紅的眼珠子幾乎要凸出來，
狠狠掃過油膩的桌面、掉皮的墻壁、墻角堆放的雜物，“我他媽賣血救不了命！我老婆跑了！
我像個叫花子一樣跪在你說的那個高胖子腳底下求！求不來！一分錢都求不來！規(guī)矩？王法？
老子命都沒了，還管什么王法！管什么規(guī)矩！”他幾乎是怒吼著，
另一只手狠狠地拍在那本嶄新的《水滸傳》上！“啪！”一聲巨響。
書頁被拍得在桌上彈跳了一下?！鞍耸f禁軍教頭算什么！逼急了！真逼急了老子……！
”血絲密布的雙眼死死盯著女兒因為被抓得太緊、痛得微微蹙起的眉頭，
那空洞得令人害怕的眼神卻一絲未變。林建國只覺得被潑了一盆冰水，
滿腦子瘋狂燃燒的憤怒里，陡然裂開一道冰冷的口子。他失控的話語戛然而止，
后半句最狠毒的威脅，帶著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戾氣，
死死堵在了嗓子眼——“老子也能把他捅成馬蜂窩！”但這后半截話，像被無形的刀刃斬斷，
終究沒有吼出來，只在五臟六腑里瘋狂沖撞，震得他胸腔劇痛。
房間里只剩下他粗重如風箱拉動的喘息聲，和空氣中劣質(zhì)煙草味混合著絕望的味道。
捏著女兒手臂的力道，終于后知后覺地松開了幾分。
林建國是在第二天下午被房東催房租的砸門聲驚醒的。他頭痛欲裂，
像被一個生銹的鐵錘反復(fù)敲打著太陽穴。昨晚的記憶混沌一片，
只記得對女兒發(fā)了巨大的脾氣，摔了東西，最后像個爛泥一樣癱在冰冷的地上昏睡過去。
他掙扎著坐起，渾身骨頭都在抗議。外面天色灰蒙蒙的，房間里也暗沉沉的。女兒呢？
他昏沉的腦子里打了個激靈。屋里空蕩蕩，只剩下他一個人。
桌上那本硬殼的《水滸傳》也不見了。只有一碗用舊碗扣著的白米飯，孤零零地擺在桌角。
米飯下面似乎還壓著什么紙。一股莫名的恐慌攫住了心臟，比被催債時更甚。
他猛地翻身下床，光腳沖到桌邊掀開碗。
一張對折的、明顯是從某個作業(yè)本后面撕下來的方格紙。上面歪歪扭扭寫著幾個小字，
鉛筆寫的，字跡甚至有些稚氣——“爸，我去樓下張奶奶家看動畫片了，飯給你留了。小魚。
”是她的字。林建國緊繃的神經(jīng)驟然松弛，身體晃了一下，差點沒站穩(wěn)，
手撐著油膩的桌面才穩(wěn)住。一股巨大的疲憊和后怕感洶涌而來，幾乎要把他淹沒。
他靠墻慢慢滑坐到冰冷的地上，抹了一把臉，濕漉漉的，分不清是冷汗還是別的。就在這時，
窗外巷子口的方向，隱約傳來一陣騷動，似乎還有誰家的大功率收音機在哇啦哇啦響，
隱隱約約能聽到“……直播……高總……大消息……！”等斷斷續(xù)續(xù)的詞。
聲音隔著老舊的墻壁傳來，不太真切，林建國心煩意亂，根本無心細聽，
只覺得外面的喧囂吵鬧得很，更加反襯出這小屋的死寂。他慢慢爬起，
拖著灌了鉛似的腿走到窗邊。巷子對面雜貨店老王頭那個油膩膩的窗戶上，
貼著的二手液晶電視屏幕竟然亮著，平日里總是放戲曲節(jié)目的老彩電，
此刻正播放著什么緊急直播畫面。畫面背景……林建國渾濁的眼睛瞬間瞪圓了！
那灰藍色大理石墻面，
那燙金的公司LOGO一角——赫然就是他昨天剛被轟出來的四海物流集團的大堂門口！
畫外音透過劣質(zhì)音響傳得有些變形：“……據(jù)直播間大量網(wǎng)友爆料！就在十分鐘前！
一份據(jù)稱涉及四海物流集團董事長高宏杰先生重大經(jīng)濟問題的內(nèi)部加密資料，
毫無預(yù)兆地在某匿名大型社交平臺‘X圈’被廣泛傳播！
其爆料賬號名稱為‘替天行道108’！”畫面猛地切換到網(wǎng)絡(luò)直播間界面。
只見匿名頭像下方，一行行被打了厚厚馬賽克的文檔圖片如同決堤的洪水瘋狂刷新滾動，
每一行旁邊還有鮮紅的、清晰無比的標注！“洗錢！” “向境外公司非法轉(zhuǎn)移資金！
” “偽造財務(wù)報表！
偷稅金額高達……” “勾結(jié)官員名單……”下面滾動著的字幕密密麻麻，
是無數(shù)瘋了一樣涌進來的彈幕！“我艸！驚天大瓜！” “四海高宏杰？！真·替天行道！
” “108？臥槽水滸傳？大佬哪位梁山好漢轉(zhuǎn)世？” “坐等高衙內(nèi)跪！放鞭炮慶祝！
” “活該！看他平時囂張那樣兒！” “扒皮人渣！官方快抓人！” “這證據(jù)鏈太硬了！
神仙操作??！” “爽！爽翻了！大佬請受小弟一拜！”林建國的呼吸瞬間停止了。
大腦一片空白，渾身的血液似乎都沖向了頭頂，又在下一秒凍成了冰坨。
他像被一根無形的釘子死死釘在了原地。替天行道……108……昨晚！
昨晚他那句在女兒面前硬生生憋回去的、充滿戾氣的嘶吼——“老子也能把他捅成馬蜂窩！
”108刀？一百零八？！一股涼意瞬間從尾椎骨竄上天靈蓋，寒意瞬間彌漫全身！
女兒那本消失不見的嶄新《水滸傳》、昨天晚上她那異常沉靜、甚至有些空洞的眼神……不！
不可能！那只是孩子！她只有九歲！她不懂這些！只是巧合！一定是巧合！
林建國猛地轉(zhuǎn)身沖向房門！他要去找女兒！現(xiàn)在！立刻！馬上！就在這時，
窗外電視直播的背景音陡然爆發(fā)出一陣巨大的、震耳欲聾的喧嘩和尖叫聲！比剛才激烈十倍！
百倍！畫面也劇烈地晃動了一下！收音機里女主持人原本平穩(wěn)的聲線陡然拔高，
激動得甚至有些破音：“天哪！各位觀眾！直播見證！直播見證！
四海物流集團董事長高宏杰！真名高宏偉！就在本公司大樓門口！他！跪下了！”“嘭！
”林建國剛剛握到生銹門把手的動作猛地僵??！
窗外那劣質(zhì)揚聲器里傳出的是嘈雜到無法分辨的噪音風暴，
的尖叫、口哨聲、難以置信的倒吸氣聲、起哄聲、甚至還有隱約的幾聲警笛長鳴混雜在一起！
但林建國聽不到那些。他所有的心神都被死死攥住，
全部注意力都凝固在窗外老王頭那臺老舊電視屏幕上刺破昏聵暮色的直播畫面！
鏡頭瘋狂地晃動、旋轉(zhuǎn)、被推搡著的人群阻擋又擠開。畫面是混亂而破碎的。
但那短暫聚焦的一幕，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視網(wǎng)膜上，
刻進靈魂里——水泥鋪設(shè)的公司大門前坪。平日趾高氣揚的高宏杰、高胖子、高衙內(nèi)，
他那一身標志性的、恨不得把所有名牌標簽都縫在外面的昂貴西裝已經(jīng)徹底散了架！
金絲眼鏡一只鏡腿歪斜著掛在豬頭般肥厚的臉側(cè)，另一只鏡片碎成了蛛網(wǎng)。
梳得油光锃亮的地中海發(fā)型亂成了一蓬滑稽的稻草，
精心蓄養(yǎng)的胡茬因為劇烈的喘息和扭曲表情顯得格外猙獰。
他那件價值不菲的白襯衫沾滿了骯臟的泥水痕跡，
領(lǐng)帶像根破爛的絞索松松垮垮勒在肥碩的脖子上。那雙價值幾千塊的手工定制皮鞋，
一只不知道被誰踩掉了鞋幫，就那么軟趴趴地吊在腫脹的腳脖子上。他跪在那里。不！
用“跪”字都不足以形容！那是趴俯！
是整個身體最大程度地、毫無尊嚴地貼向冰冷骯臟的泥濘地面！
像一個真正被抽掉了脊梁骨的、等待被屠宰的畜生！肥胖的身軀篩糠般劇烈抖動著，
兩條胳膊以一種極其怪異的姿勢反擰到背后，
雙手被一副銀光閃閃的、顯然是警用手銬死死鎖住！銬得非常緊，
能看到他粗壯的手腕皮肉被金屬棱角硌得發(fā)白凹陷。
108”賬號LOGO頭像截圖——那個粗糙簡筆畫成的“林”字篆書（林建國自己的姓氏！
）——被不知是誰用硬紙板穿在一根長竹竿上，正高高地、幾乎戳到他鼻孔底下晃動著！
那動作，帶著赤裸裸的戲弄和挑釁！畫面中心的高宏杰，
那張平日盛滿囂張跋扈和狠戾算計的胖臉，此刻是完全崩潰的。嘴巴大張著，
涎水和涕淚混成一團糊了滿臉，整張臉因為極度的驚恐和絕望扭曲變形得不像人臉，
喉嚨里正發(fā)出一種瀕死野獸般意義不明的、撕心裂肺的嗚咽哀嚎！“饒命…饒了我…不是我！
我冤枉！
你們錢…都給你們……”那不成調(diào)的哭嚎斷斷續(xù)續(xù)透過嘈雜的背景音鉆進林建國僵硬的耳朵。
一個穿著保安制服的身影，大概是認出那是平日高高在上的大老板，下意識沖過去試圖攙扶。
卻被旁邊幾個激動的圍觀者一把推開?；靵y中，一個爛番茄不知從哪里飛來，不偏不倚，
“噗嗤”一聲正中高宏杰那顆油光光的、此刻寫滿巨大屈辱的肥碩腦門！
紅的汁液、黃的籽瓤，糊了他一臉，和淚水鼻涕混在一起，向下流淌，
滴落在昂貴西裝的前襟上，綻開一片更污穢的圖案?！稗Z——！
”人群爆發(fā)出更加放肆的哄笑、叫好、唾罵！喧囂聲幾乎要掀翻老王頭那個雜貨鋪的房頂！
閃光燈如同瘋狂的螢火蟲群，此起彼伏地亮起?；靵y的人群被強行分開一道縫隙，
幾個神色冷峻、穿著深藍色警服的身影出現(xiàn)了。領(lǐng)頭的警官表情嚴肅，沒有絲毫動容，
對著通訊器說了句什么。兩名警員立刻上前，像拖一頭屠宰場里待宰的肥豬，
一人架起高宏杰一條被肥肉撐得鼓囊囊的胳膊，
毫不費力地將這攤徹底癱軟的龐大肉體從骯臟的地面上“拔”了起來！他完全無法站立，
被拖著前行，褲子浸透了地面的污物，濕漉漉地貼在大腿上。兩只價值上千的皮鞋，
一只勉強掛在腳上，另一只則不知丟在了哪個角落，
光著一只裹著白襪、腳趾撐出輪廓的肥腳，被拽行在粗糙的水泥地上，
留下一條混合著泥水和爛番茄汁的污痕！畫面跟隨著拖行的背影，
在無數(shù)手機鏡頭和吶喊聲中，一點點被拖離大門，
最終被粗暴地塞進一輛閃爍著藍紅色刺目警報燈的警用面包車的后廂。車門“哐當！”一聲，
帶著巨大的金屬撞擊回聲，如同沉重的鍘刀落下。
林建國感覺自己也像是被那沉重的車門狠狠夾了一下心臟！眼前一黑，
一陣劇烈的耳鳴嗡嗡作響，瞬間淹沒了窗外所有的喧囂。胃里一陣翻江倒海，他猛地彎腰，
卻什么也吐不出來。冷汗浸透了單薄的背心，整個人像是剛從冰水里撈出來一樣，
控制不住地抖。后背死死抵住冰涼粗糙的磚墻，墻皮被他蹭掉一些粉末，簌簌落下。
替天行道108。 林沖？ 一百零八刀？？
可怕的眼睛…… 還有昨晚自己失控下那充滿戾氣的嘶吼——“逼急了老子也能捅成馬蜂窩！
” 那張竹竿上高高挑著的、放大扭曲的“林”字LOGO……無數(shù)碎片在腦海中炸開，
撞擊，組合成一個指向無比清晰、又絕對無法置信的現(xiàn)實！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
每一次跳動都帶來瀕死般的窒息感！“噗通！”林建國再也支撐不住，雙膝一軟，
重重地跪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膝蓋骨撞擊地面發(fā)出沉悶的聲響。就在這時，
“吱呀——” 虛掩的破舊房門，被輕輕推開。一個小小的身影逆著走廊上昏暗的光線，
出現(xiàn)在門口。她穿著昨天那件舊套頭衫，小臉蛋被外面的微風吹得有些發(fā)紅，
呼吸微微有些急促，像是剛跑完一段路回來。手里拎著一個薄薄的、普通的塑料超市環(huán)保袋，
袋子里能看到幾個青黃的橘子輪廓。“爸？”小魚走進來，關(guān)上門，聲音和平時一樣輕，
甚至還帶著一點跑動后的氣息不穩(wěn)。她把塑料袋放在門邊靠墻放好，轉(zhuǎn)過身。
清澈的目光掃過跪在地上、臉色慘白如鬼的父親，
掃過他面前地上那碗早已冷透結(jié)塊的隔夜米飯。房間里彌漫著死一樣的寂靜。
只有林建國粗重顫抖的喘息聲，像破了洞的風箱，拉扯著凝滯的空氣。女兒沒有說話。
臉上依舊沒什么太激烈的表情。只是那雙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尤其清亮。
她慢慢地走向桌邊，拿起那個倒扣著的空碗，走到墻角那個散發(fā)著霉味的小水缸旁，踮起腳，
費力地舀了半碗渾濁的水。她端著碗，一步一步，走到跪在冰冷地上的林建國面前，
小心翼翼地蹲下。她小小的身體還不到父親胸口高。她沒說話，只是把裝滿涼水的碗，
輕輕放在父親撐在地上的、指甲縫里全是黑泥的手旁邊。
水面上映著吊燈昏黃的、不斷晃動扭曲的光斑。然后，她抬起眼睛，靜靜地看著他。
林建國渾身劇烈地一顫！那眼神！ 那根本不該出現(xiàn)在九歲孩子眼中的眼神——沒有得意，
沒有炫耀，沒有一絲干了驚天大事后的慌亂或是竊喜。只有一種可怕的、冰冷的平靜。
一種近乎審判的注視！那眼神像是一道絕對零度的寒流，
瞬間凍結(jié)了林建國心臟里最后一絲血液，將最后一點殘存的僥幸和幻想徹底擊碎！不是巧合。
那空無一物的眼眸深處，倒映著他此刻卑微如蟲豸、驚恐絕望到極致的樣子。三天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