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后,陳西拿著畢業(yè)證出了校長室。
就這么薄薄一張紙,花了她一只手表。
刻著偉人頭像,印有為人民服務五個字的紀念表,商城里白菜價二十八塊九毛八一塊。
昨天在系統(tǒng)商城里看到覺得很漂亮就買了一只,質量杠杠的,還有不帶logo的簡單禮盒包裝。
顯得高端大氣上檔次,陳西直呼好家伙,反手就批了八十八塊,花了還不到兩千六百塊錢。
時不待我啊,接下來的十年不太平,她最好是窩在鄉(xiāng)下,所以買的時候就想好了,她這段時間必須得冒點險了。
做訂單任務的錢都在余額里,不能提現只能在商城花,可她日常生活也得添置各種生活所需的東西,手里必須得有錢啊!
生意不能做,攤兒也不能擺,那她就只能在商城里買東西,然后去黑市交易。
去高三辦公室給班主任說明了情況,陳西回宿舍把她的破爛都打包收進倉庫,正思量著要不要等李盼兒她們放學了告?zhèn)€別。
李盼兒就狗狗祟祟的進來了了,一轉身和陳西四目相對。
“嗬——”
李盼兒嚇得一口氣差點沒上來,“你躲這兒干啥!我差點被你嚇死。”
陳西翻了個白眼,“什么叫躲?我是光明正大在這坐著!倒是你,進宿舍的偷感也太重了,你干啥呢?”
李盼兒沒回話,看著陳西坐在空蕩蕩的床板上,問,“你什么情況?三天沒來上課就算了,這……床上空蕩蕩,你東西呢?”
陳西聳了聳肩,“送給撿破爛的老太太了。”
???
李盼兒眼睛一瞇,“你個雞屁股都能扣出屎的貨,還能平白無故把家當散出去?怎么?幾天不見你是發(fā)財了看不上那些破爛還是快死了急著攢功德。”
“我就不能是單純有愛心?”
“有毛病還差不多?!?/p>
李盼兒撇了撇嘴,坐到陳西旁邊,“不想說算了,我前兩天碰到趙秀秀了,她說趙云峰給她弄到了畢業(yè)證。
另外,趙云峰說工廠現在大多都不對外招工,一個蘿卜一個坑本來就很難有空缺,一有空缺很多職工會第一時間走關系送禮把子女弄進去。
而且……”
“而且什么?”陳西問。
李盼兒靠近陳西的耳朵,掩著嘴壓低聲音說道,“聽趙秀秀說,趙云峰找人弄了個棉襪廠的臨時工。
因為活兒也不算累,那車間女職工也多,趙云峰覺得讓趙秀秀干更合適,報道的時候就臨時改主意要把工作給趙秀秀。
本來都說好了,第二天帶人去辦理入職,結果第二天去那坑就被人占了,還是車間主任的親戚?!?/p>
陳西挑了挑眉,“然后呢?這工作就這么黃了?”
李盼兒點頭,“不然呢,人家背后可是車間主任,空缺就那一個,而且屁股都已經坐上去了,那兩口子就只能認倒霉。”
陳西下牙兜著上牙,很是怒其不爭,“蠢貨??!蠢貨!”
“趙云峰看著挺聰明的人,怎么關鍵時刻掉鏈子?明知道現在弄工作難如登天,當時就應該先辦入職把那坑給占上?。?/p>
他占了誰能搶走?事后再把工作轉給秀秀不就行了嗎!現在好了,雞飛蛋打,到嘴邊的鴨子飛了。
不過你跟做賊似的就是要跟我說趙云峰腦子發(fā)抽把工作丟了?咋了?這事兒見不得人嗎?”
李盼兒晃了晃腦袋,“哦,那倒不是,這不是重點,我話沒說完呢。”
陳西深吸一口氣,咬牙道,“你是不是有毛病??!趕緊的有事說事,說重點!”
“就因為折騰這個事兒,趙云峰發(fā)現棉襪廠有不少老職工把工作推給子女了。”
陳西明白了。
下鄉(xiāng)潮已經開始了。
知青下鄉(xiāng)是從五六年開始的,但六六,六七,六八年是下鄉(xiāng)高潮。
全國各地有近一千萬畢業(yè)生涌入社會,但城市無法吸納如此多的人進入工廠企業(yè),國民經濟幾乎處于癱瘓狀態(tài)。
是以,城鎮(zhèn)居民送子女下鄉(xiāng),沒有工作的知識青年分別下到各地農村,支援農村建設。
雖然有很多人是懷著滿腔熱情,一腔熱血主動報名下鄉(xiāng)以外,但近一千萬人呢,多的是不愿意的。
城市再怎么樣,那也比在鄉(xiāng)下面朝土地背朝天的流汗強。
更何況下鄉(xiāng)容易返鄉(xiāng)難。
“所以你翹課跑回來干嘛來了?”
李盼兒也不說話,伸手從衣領里掏出個布袋子解下來。
陳西湊過去一瞧,“窩草!?!?/p>
?。?!
傳說中的小黃魚!
還是兩個!
“哪來的?”
“家里老頭老太太床底下挖出來的,富貴迷人眼,估計是以前斗地主的時候偷偷昧下來的。
去年我有三天沒來上學,來了還帶著傷記得嗎?”
陳西點了點頭,“記得,當時問你你只說跟家里人干仗了,是跟那事兒有關嗎?”
李盼兒倚靠在欄桿上,扣了扣手指,點頭道,“我三叔這么多年游手好閑,從來不下地干活,兩個老東西把他看的跟眼珠子似的,晚上還經常給他開小灶。
你也知道,咱們這種人家一年到頭干死干活,勒緊褲腰帶才能攢下幾塊錢,不成倒掛戶都不錯了。
我三叔去年在外頭勾搭上了鎮(zhèn)上的一個女孩子,死活要結婚,人家家里壓根不想把姑娘往鄉(xiāng)下嫁,但是那女的腦子有坑被我三叔哄的團團轉,又死活要嫁。
知道我家窮,所以女方父母故意要六十六的彩禮和三轉一響加三十六條腿。
要知道城里人結婚都不一定能湊齊三轉一響,就這個要求,把一家子論斤賣也不可能拿得出來。
但是我三叔一哭二鬧三上吊,鬧絕食,兩個老東西就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了,不知道擱哪聯系到山里一個老瘸子,人家愿意出六十六塊錢?!?/p>
“那次我正好起夜,兩個老東西在屋里商量的時候我聽見了,轉頭就拎了柴刀去砍我三叔。
一家人圍著我打,但我當時是奔著不要命也要弄死我三叔去的,愣是一身傷的劈了我三叔一刀。
我還說了,不怕我偷偷回來把家里的小崽子都弄死,就把我嫁出去?!?/p>
捏了捏手里的小布袋子,李盼兒接著道,“他們當時本來就被我那不要命的樣子嚇到了,我還在家發(fā)了三天瘋,最后只能歇了心思。
轉而把壓力給到了大房二房和兩個出嫁的姑子身上,呵~異想天開?!?/p>
“后來呢?”陳西問。
“她就是把上面的兒子女兒逼死也不可能湊齊全,我爸和大伯上山砍木料給做了一套家具,兩個姑姑東拼西湊湊了二百塊錢出來。
讓他們去跟對方商量商量,就這么著行不行,這已經盡最大能力了,怎么說也夠有誠意了。
但對方父母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把女兒嫁過來,怎么可能松口。”
說到這,李盼兒笑出了聲,“也是巧了,倆老商量動這筆贓物的時候又被我聽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