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傳言,那位二公子貌若潘安,文韜武略,是無數(shù)閨中女子的夢中情郎。
成婚那日,我被喜嬤嬤折騰著換了一身繁瑣精美的紅色嫁衣,頭上頂了一堆珠釵配飾,臉上撲了一層粉,嘴上也涂了油膩的口脂。
我看著鏡中女子,說不出來的陌生。
若是未經(jīng)戰(zhàn)亂,祁陽侯府秦意濃,今日出嫁又該是何模樣呢。
祖母出身商賈世家,名下商鋪日進斗金,隨手送人的都是鴿子蛋大小的東珠,我的嫁妝定然不會像今日這般,一箱籠便裝了個干凈。
母親善女工,嫁衣定然比今日才從翠玉樓送過來的這套更加精致。
菊阿姆的手十分溫軟,替我挽發(fā)時大約也不會扯痛我的頭皮。
七哥性子歡脫,定然不肯好好背我出閣,但我大婚之日,他或許會被母親揪著耳朵,不許搗亂。
幾個兄長定會像小時候我被隔壁張家小公子搶了栗子糕一樣,團團將我護在身后,再將張小公子好一番教訓(xùn)。
毫不懷疑,出嫁那日,我的夫君定然會被幾位兄長惡狠狠的威脅,囑他務(wù)必對我好……
喜娘尖銳的嗓子一喊,我驚得掰斷了手里的團扇。
我在軍中長大,性子早就被磨的沉穩(wěn)不驚,自來了洛陽,卻時常沉溺于往事,一驚一乍。
人總是要往前看的,我從前以為自己做的很好,親人們在我眼前一個個死去,我總能堅韌頑強的活下來。
荒漠邊塞,軍營里,我就是這么長大的。
金戈鐵馬,日日軍情奏報不斷,我沒有時間去想,被父母庇佑著長大,該是何模樣,閨閣姑娘,又該是何性情。
街上人聲鼎沸,花轎顛顛悠悠。
這里并非邊塞,不必時時刻刻擔憂外族來犯,商賈云集,百姓衣食富足,婚喪嫁娶皆可循禮而來,女子簪花,男子品酒論詩,一切都平順而安寧。
不像邊塞,黃沙漫天,到處都是衣不蔽體的幼童,面黃肌瘦的母親,死后只能任由野狗撕扯尸體的黎民……
兩族建交,天下止戈,很好。
今日拜堂,我才發(fā)覺,我的夫君當真擔得起這京城第一美男子的稱號,挺拔俊秀,面如冠玉。
朗朗君子,卻娶了我這個貌若無鹽的女將軍。
也怪不得喜宴上,眾人看向他,均是一副惋惜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