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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乞帝傳 土豆炒南瓜 97463 字 2025-07-14 19:2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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針對林大虎的陰謀發(fā)生在賞梅宴后第三日,這日,鉛灰色的云團沉甸甸壓在屋脊上,連空氣都擰著濕冷的潮氣。

近兩日,崔陵大儒為避免與郭府大公子郭福安過多接觸,除晚上與郭老爺吃酒外,其余時間一直在客房閉門謝客。

許是在房間憋悶久了,便拉著黃狗兒大清早在郭府賞起了海棠。

晨光斜斜掠過郭府九曲回廊,黃狗兒亦步亦趨跟在崔陵大儒身后。青石小徑旁,海棠開得正盛,粉白花瓣簌簌落在崔陵大儒月白長衫肩頭,宛如一幅會呼吸的水墨畫。

“‘曉露凝脂映曉霞,獨倚東風不自夸’,這是前朝李詩仙詠海棠的絕唱,與眼前此花倒有七分神韻?!?崔陵大儒輕撫頷下銀須,指尖沾著海棠的甜香。

黃狗兒望著枝頭搖曳的海棠,思緒翻涌。作為穿越者,那些塵封的詩詞記憶在腦海中蘇醒,他拱手行禮,朗聲道:

“先生雅賞,學生也斗膽獻丑?!涣w群芳斗艷華,冰心獨向日光斜。任他風雨摧香骨,自有清芬入萬家。’ 海棠不與百花爭艷,堅守本心,這份品性,倒是讓學生好生敬佩?!?/p>

見識過黃狗兒才學的崔陵大儒也不覺驚訝,撫須大笑:“好!好一個‘任他風雨摧香骨’?!?/p>

黃狗兒撓了撓頭,想著自己是不是也該透露一些符合年紀的想法便說道:“先生,學生聽聞‘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不知這清河的海棠,開的是否更好看?”

崔陵大儒爽朗的笑聲驚起檐下燕子,翅膀撲棱棱掠過雕花窗欞。

還未及答話,前院突然傳來重物砸地的悶響,夾雜著劉管事刺耳的咆哮:“林大虎!庫房丟失的二十兩紋銀,可是你這狗東西偷的?”

黃狗兒瞬間知道是什么事,手中握著的海棠花枝不自覺 “啪” 地折斷。三日前深夜的畫面如驚雷炸響 —— 他蹲在一側(cè)里,透過縫隙看見劉管事將一錠銀子塞進王阿福懷中:“你去把庫房糧餉偷出來,栽贓給林大虎。事成之后……”

“這是發(fā)生何事?” 崔陵眉頭微蹙。黃狗兒望著遠處圍聚的人群,林大虎被反綁在廊柱上的身影若隱若現(xiàn),粗糲麻繩正深深勒進那人滲血的脖頸。

他想起林大虎那日分明是想救阿秀姑娘的,詩句里海棠堅守本心的意象與林大虎的正直重疊,此人不該受此冤屈。

林大虎脖頸的麻繩勒出紅痕,粗糲手掌攥緊又松開,憋得滿臉通紅也吐不出完整句子:“我... 我沒...” 話音未落,圍觀人群已炸開鍋。

“林大哥平日月錢都拿出一部分分給新來的雜役,怎會做這種事!”

“是啊,他前日還救過掉進枯井的小丫頭!”

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聲里,角落里的小廝王阿福突然跪了下來。

“我... 我親眼看見林大虎撬開庫房鎖!” 王阿福聲音發(fā)顫,袖角沾著可疑的油漬,“昨兒寅時,他懷里還掉出塊銀錁子!”

這話如巨石投入深潭,喧鬧的人群瞬間安靜。林大虎猛地抬頭,額前碎發(fā)下的眼睛布滿血絲:“王阿福,你... 你血口噴人!” 他奮力掙扎,麻繩摩擦廊柱發(fā)出 “咯吱咯吱” 的聲響。

劉管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聽見了?人證俱在!來人,把這賊骨頭押去柴房!一……”

漢子突然掙開鉗制,膝蓋砸得青磚 “咚” 地一響,額角狠狠磕在桌子棱角上。血珠順著木紋蜿蜒而下,在描金香爐旁洇出暗褐的花:“我林大虎的為人眾位也清楚,我就算餓死,也絕不會偷拿主子分毫!” 他的吼聲震得梁間蛛網(wǎng)簌簌落灰

“滿口胡柴!”劉管事冷笑道“偷錢是死罪!我就算把你打死,老爺想必也不會多言。”

“慢著!” 黃狗兒突然擠開人群,“劉管事,小人有個法子能辨真假?!?/p>

劉管事的三角眼狠狠一瞪:“哪來的野狗亂吠!這是審問竊賊,輪得到你個書童插嘴?” 他刻意將 “書童” 二字咬得極重,肥碩的身軀往前一探,腥風混著酒氣撲面而來,“再不滾,當心老子把你也當同黨辦了!”

圍觀的仆役們紛紛后退,有人小聲嘀咕 “劉管事不好惹”,有人拽著黃狗兒衣角勸他別惹禍。黃狗兒卻像生了根似的站在原地

就在這時,崔陵大儒緩步上前,月白長衫在風中獵獵作響,鶴發(fā)銀須襯得他不怒自威。

“劉管事這是何意?”老夫子的聲音不高,卻帶著讓人不容置疑的威嚴,“他說有辨明真相之法,為何不讓他一試?莫不是……” 他故意拖長尾音,“有人害怕真相大白?”

劉管事的臉色瞬間變得比墻上的白灰還難看,強笑道:“崔先生說笑了!只是這等下人的鬧劇,怎能勞您費心……”

“公理不分貴賤?!贝蘖甏驍嗨脑?,目光掃過人群,“郭府上下,皆應(yīng)以理服人。若真有冤情,放任不管,豈不是讓忠良寒心?”

劉管事急得直跺腳,轉(zhuǎn)頭惡狠狠地瞪著王阿福:“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把這賊的罪狀說清楚!”

王阿福本就心虛,被這一吼,雙腿抖得像篩糠,冷汗順著脖頸往下淌。硬著頭皮的重復(fù)了下之前的說辭。

黃狗兒見狀,內(nèi)心稍一思量,便趕忙去書房取了一普通墨盒。

待王阿福講完后,黃狗兒便說道

“小人有一木盒,但凡心懷鬼胎者,手入盒內(nèi)觸摸,手會變黑?!?/p>

劉管事強作鎮(zhèn)定,礙于崔陵大儒在場,便說道:“荒謬!”

轉(zhuǎn)頭示意王阿福去觸摸墨盒,王阿福得手微微發(fā)顫。待手掌抽出,竟光潔如新。

人群瞬間騷動,“莫不是王阿福說的都是真的?”

林大虎突然沖上前:“我來試!” 他布滿老繭的手探入墨盒,再翻轉(zhuǎn)時已漆黑如墨,顏料順著指縫滴落在青磚上,恰似一朵朵不祥的花。

“他手黑!是林大虎在扯謊!”劉管事色厲內(nèi)荏的喊道。

黃狗兒解釋道:“這并非什么奇物,不過是個尋常墨盒罷了。我在里面裝滿墨汁,只要伸手去摸,手掌都會變黑。但心懷鬼胎的人,做賊心虛,生怕被‘奇物’揭露罪行,自然不敢觸碰。而林大哥心里沒鬼,所以敢大大方方伸手!”

劉管事原本耷拉著的腦袋突然抬起,眼中閃過一絲陰狠,他扯著嗓子叫嚷起來:“這分明是狡辯!就算這是普通墨盒,也不能證明林大虎沒偷東西!說不定是他和黃文串通好了……”

“夠了!” 崔陵大儒的竹杖重重杵在青石板上,迸出幾點火星,“劉管事,心虛的人是王阿福,你還要顛倒黑白?”崔陵大儒銀眉倒豎,目光如利劍般刺向劉管事,“若再胡攪蠻纏,老夫即刻稟明老爺,新賬舊賬一并清算!”

劉管事被這目光盯得渾身發(fā)顫,張了張嘴,終究沒敢再吐出半個字,灰頭土臉地走了。

眾人恍然大悟,紛紛稱贊黃狗兒聰明機智。崔陵大儒贊許地看著黃狗兒。

“多謝崔大儒的救命之恩。”被救下來的林大虎趕忙感謝道。

“你還是謝小黃文吧”崔陵大儒擺擺手便帶著黃狗兒徑直離開了。

晚上的時候,郭府前院的海棠花瓣仍在風中紛飛。

劫后余生的林大找到了黃狗兒,從懷中掏出個油紙包,里面是兩個溫熱的白面饅頭 —— 這在仆役中算得上稀罕物。

“黃文兄弟,趁熱吃。”他聲音有些沙啞,粗糙的手指還留著被麻繩勒出的血痂,

“以后有任何難處,只要你招呼一聲,哥哥這條命都是你的。”

黃狗兒望著林大虎布滿傷痕卻無比堅定的臉龐,重重地點了點頭。

暮春的風再次拂過庭院,海棠花瓣紛紛揚揚落下,宛如一場粉色的雪,見證著這份在深宅大院中誕生的珍貴情誼。


更新時間:2025-07-14 19:29: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