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陽郡，偏閣之夜，燈火微明。蘇硯負手立于案前，靜看潘師所攤開的一卷副錄。
紙上字跡斑駁，墨痕淡化，偏偏那一段落款卻仍清晰可辨：“乙卯冬，齊質(zhì)蘇硯，入江陽郡，
記于側(cè)簿。”“三月，病重，移偏閣?！薄啊憧矗碧K硯輕聲說，“這是我活過的證明。
”“而他們想抹去的，便是這行字?！迸藥熋碱^緊鎖：“可這一副卷……并非明檔，
也非京錄，李封只需一句‘記錯’，便可否之?！薄俺恰覀兡苣玫骄┲袀浒父闭?。
”“或是讓‘知此事者’，親口為證?！碧K硯低笑：“你說得不錯。”“所以我要的，
不只是這副卷——而是要他們害怕它‘被發(fā)現(xiàn)’?！薄熬拖襁@盤棋，我不落子，
只是讓對手知道——我可以落。”—與此同時，郡守府中，李封面色陰沉，
手中緊握著另一卷副錄，紙張比潘師所持的更加新，字跡整齊，日期卻大異：“乙卯年，
并無蘇硯入郡之記?！薄捌淙藶榕R檔借住，郡外托押，非本籍質(zhì)者。
”“果然……”李封冷聲，“他要用這筆賬，反咬我‘越級刪錄’。
”“可惜——這件事本就是‘越級’。”“當年，是東郡親令，要我刪?！薄疤K硯，
你想借舊賬做刀？”“好，那我就先一步，用‘東郡之口’，斷你前路?！薄钊涨宄?，
一封加急卷由李封密函而出，貼魏國都章、東郡之印，發(fā)往魏都官署。
內(nèi)容只有三行：“江陽質(zhì)子蘇硯，所言當年調(diào)令失實，實為借住江陽之病患。”“原無冊錄，
非王使所封之使者?！薄罢埗贾袃?nèi)署，慎察此人來往?！薄鴰缀跬瑫r，
蘇硯也托潘師擬卷三份，名曰《江陽王使駁卷》，每卷附《乙卯副錄抄件》一頁，
由魯慎舊部暗送三路：? 一送東郡舊部，投于“內(nèi)律司”舊吏之手；? 一送國學講堂，
以“策問旁卷”方式投遞；? 一封直投“學宮右笈”，名為“學術(shù)問索”。
潘師問：“為何第三封要送‘學宮’？”蘇硯答：“要的不是回信，是動靜。
”“我要他們知道，我已經(jīng)找到那卷《龍章》?！薄熬退阄也粍樱麄円驳孟葎?。”—魏都，
國學宮。右笈閣下，一名白衣書吏自卷柜中翻出一封無署名的文帖，
見上寫“《龍章》旁錄第三篇之問”，臉色微變。他迅速將信送入長燈堂。片刻后，
堂內(nèi)幾名官學主事對視，皆現(xiàn)訝色?！熬拐嬗腥酥司恚?/p>
”“‘旁錄三篇’從未外傳……他是從哪得知？”“是東水泄密？
”白衣吏沉聲：“或是……他本就是旁錄編撰人之一之‘后身’。
”有人倒吸一口冷氣：“你是說——”“此人……早在三年前就被安進江陽？
”白衣吏搖頭：“不必驚訝，我更愿信——他是那卷的真正‘繼承者’。
”“只是被我們當做廢子……放錯了棋盤?！薄柨ぃw。阿彤送飯而來，
看蘇硯仍盯著案前卷冊不語，忍不住道：“公子，這幾天您只喝幾口水，
奴婢都擔心……”蘇硯轉(zhuǎn)頭一笑：“放心，我活得好著呢?！薄澳闱姨嫖胰N房，
取些姜油、苦酒、陳灰來?！卑⑼汇叮骸啊鍪裁?？”“做封信。”蘇硯眨眨眼，
“給京里的朋友送一‘香’?！薄靶湃粲形?，才好記?！卑⑼读税肷?，才訥訥應下。
—郡守府。李封忽然收到一封急函，由“東郡議使”遞來，內(nèi)容只有一行：“彼所持卷非偽，
恐當年未徹錄?！彼种肝㈩?，良久才放下紙條，喃喃道：“蘇硯，
你……真把這卷抖出去了？”“你想賭我，不敢動你？”他猛然起身，吩咐下人：“備馬，
我要見舊錄官——現(xiàn)在?！薄鼓唤蹬R，江陽偏閣，燈火未滅。蘇硯望著窗外，
低聲自語：“局已出三子，京中、江陽、東郡……”“若他們?nèi)铰?lián)動，
我便能踏上‘策問之道’。”“到那時——王使之位，不由他們定?！薄坝晌?，自己取。
”?魏都，東郡議署偏廳，夜深燈明。一位年邁的白發(fā)舊吏坐于案后，
手中顫顫翻閱蘇硯所遞的副錄與旁證信札，越看眉頭越皺。
“這字……這筆鋒……這是我當年親筆抄錄的！”他手指那頁斑駁副章，
一字一頓道：“乙卯年冬，江陽郡偏檔質(zhì)籍入冊，蘇硯……是有名冊在案的！
”“若非刻意刪去，不可能不見。”旁邊那位年輕官佐遲疑問道：“老李先生，您的意思是，
當年那張‘刪令’，可能未走內(nèi)署？”老吏冷笑：“何止未走，根本是假章一紙，
唬了江陽郡令而已。”“那時魏都正改章制，一批舊章未收，新章未至，最是容易混水摸魚。
”“如今看來，有人早就算準了‘清質(zhì)冊’動蕩，提前布了局。
”“可惜——他們算漏了一點?！蹦贻p官佐屏息：“哪一點？”老吏望著窗外微亮的燈火，
眼神銳利：“他們沒想到，那個被安排‘病死’的蘇硯，竟活下來了?！薄柨?，偏閣。
潘師捧著剛收到的“回信”走入書房，臉上帶著難以抑制的驚喜：“王使——都中有回文了！
”蘇硯抬眼：“來得比我想象的快?！迸藥熜⌒膶⒛切配佊诎盖?。信封外干干凈凈，
然內(nèi)頁卻似被酒水浸過，隱隱散出微苦藥香。“……‘姜油、苦酒、陳灰’果然沒白放。
”蘇硯輕聲笑。紙上墨跡極淺，乍看近乎空白，唯在燈下斜照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