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黑接過毛筆,借著午后的陽光仔細端詳端詳起來。
張氏和五個女兒大氣不出,一臉緊張的看著他的反應。
“嘖嘖,要不是這筆桿子是我親手做的,還真看不出來和文具店賣的有啥區(qū)別!”
李二黑一聲贊嘆,張氏母女頓時笑開了花。打死她們都想不到,突然有一天,自己能賺錢了!
張氏迫不及待的起身:
“當家的,我們這就去做!”
“明個你就帶去廣寧賣賣看!”
不等李二黑答話,母女六人一溜煙進了里屋。
面對賺錢的誘惑,娘幾個也真拼了命。仗著工藝成熟,到晚上熄燈之前,又作出三支合格的筆頭。
次日一早,李二黑推上板車,載著李四白趕往廣寧。
爺倆到了南關大街,先把帶來的鵪鶉賣了。又在街上轉了幾圈,文具店剛一開板,爺倆又是第一個進門。
雖然時隔一個多月,店老板卻是一眼認出二人:
“呦!又是您二位”
“上次買的紙墨用完了?”
李二黑撓撓頭,一臉疑惑道:
“掌柜的,您還記得我們?”
胖掌柜嘿嘿一笑:
“客官高大雄壯,堪比張飛。令郎面如冠玉,貌似潘安”
“賢父子形容奇?zhèn)ィ娼腥艘灰婋y忘?。 ?/p>
李二黑不知道潘安是誰,隱約覺得應該是夸獎。只好尷尬的賠笑。
老家伙一套一套拿膚色說事,把李四白聽的直翻白眼,連忙打斷:
“掌柜的,狼毫筆現(xiàn)在多少錢?”
胖掌柜眼珠一轉,猜測他們把雞毛筆用壞了,立刻作出苦惱的樣子:
“最近生意火爆,狼毫更是供不應求,已經(jīng)漲到二兩了”
“唉,上次你們要是聽我的勸,起碼能省下八百文!”
老板伸手比八字,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李四白故作驚訝:
“二兩?太貴了吧!”
“掌柜的,一兩行不行?”
一般生意人,不論成本多少,都對這種腰斬式砍價十分反感。
胖掌柜果然上當,面露不悅立刻拉高了聲調:
“一兩?”
“小公子你有多少,我都要了!”
李四白嘴角一翹,看向目瞪口呆的老爹:
“爹,聽到?jīng)]?”
“快給掌柜的拿筆?。 ?/p>
李二黑如夢方醒,從懷里掏出個竹筒。在胖掌柜震驚的目光中,掀開蓋子倒出三支毛筆來。
“掌柜的您看看,上好的狼毫筆”
“也不用一兩,一支您給八百文就行!”
胖掌柜張口結舌,半信半疑的接過毛筆用手一捻,頓時瞪大了眼睛。
“咦!還真是狼毫!”
尾尖毛為筆鋒,尾中毛為筆腰,尾根加坰麻做墊材。層次分明沒有斷根碎毛,竟然真是上好的狼毫筆。
筆桿紅褐色的紋路交錯,握在手中質感十足,好看又堅固。
胖掌柜越看越奇:
“客官,這筆桿是什么木頭?”
李二黑剛想說是扁擔胡子,李四白已經(jīng)搶先開口:
“是金剛木!”
老板一愣,這是哪里的特產(chǎn),自己竟然沒聽過?
不過光看材質紋路,比烏木檀木只好不差,的確是高檔木材無疑。
老板搖搖頭,不再糾結筆桿材質,臉上浮現(xiàn)出奸商的笑容,食指對著父子倆連連虛點:
“二位原來是來賣筆的”
“又何必拿老夫開玩笑!”
李二黑訥訥無言,李四白不屑的嘟囔著:
“是你先開玩笑的!”
胖掌柜不愧是生意人,臉皮比牛皮都厚。就像忘了之前自己說過什么,若無其事的道:
“老夫看過了,的確是上好的狼毫筆不假”
“不過現(xiàn)在正是淡季。店里的筆都積壓許多,再進貨的話,價格方面…”
李二黑難以置信的看向掌柜,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
“不是,掌柜的,剛才你說…”
為避免尷尬,李四白連忙打斷老爹:
“掌柜的,你就說多少錢吧!”
胖掌柜豎起右掌:
“五百文!”
李四白也豎起手掌,然后收起三根手指:
“八百文!”
胖掌柜連連搖頭:
“最多六百!”
李四白不屑一笑:
“最少七百,不要我們就去別家!”
胖掌柜眼皮一跳。廣寧城三家文具店,競爭相當激烈。這種金剛木狼毫要是流入別家,對他的沖擊可不小。
心里一急,沒過腦子嘴先出了聲:
“成交!”
話一出口,胖掌柜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進貨價直接抬高一百文,比要他命都難受!
目睹全程的李二黑,眼珠子差點掉下來。這砍價水平比自己高多了!
直到掌柜把銀子交到他手里,李二黑才如夢方醒。自家竟然真的靠制筆賺錢了!
掌柜的還在肉疼那一百文。一個勁的慫恿父子倆:
“客官賺了這么多,不如買些紙墨吧!”
“小公子人中龍鳳,你們上次買的毛邊紙根本配不上他,我這有上等宣紙您看看?”
李二黑有些心動,忍不住問道:
“多少錢?”
余掌柜眼睛一亮:
“上等宣紙賣別人二兩半,咱們自己人我進價給你,二兩一刀!”
我可去你的吧!李四白拽著老爹就往外走。他是看明白了,這老登許進不許出,不把錢掏回去不帶消停的。
“誒?你們急什么”
“價錢可以商量嘛…”
爺倆只當聽不見,三步并兩步逃出了文具店。
一出門李二黑立刻意氣風發(fā):
“兒子,想吃啥!”
“今天隨便你點!”
李四白早想好了:
“爹,咱們買點豬肉吧!”
李二黑心里一算賬,鵪鶉加上狼毫筆,今天一共賺了二兩二錢銀子。
最主要這是計劃外的收入,多花一點也不心疼:
“四白上車!爹帶你砍肉去!”
肉鋪也在這條大街上,板車沒走幾步就停了下來。
鋪子一個胖大屠夫,一臉絡腮胡子。手持屠刀正站在砧板前哐哐砍肉。
頭頂鐵鉤成行,紅通通掛著一條條鮮肉。豬頭、下水應有盡有。
聽見人聲,屠戶頭也不抬:
“今個沒牛肉,羊肉25文,豬肉20文!”
“看中哪塊跟我說!”
在別處,牛羊肉和豬肉價格差不多。但在九邊,凡是消耗糧食的家畜都不便宜。吃的越多價格越貴。
像牛和羊,就是官員士紳的專屬。不是李二黑這種軍戶吃的起的。
“老板,給我切四斤豬肉!”
指著一條二指膘的肥瘦,李二黑第一次感覺底氣這么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