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柜門把手被壓下的“咔噠”聲,像一顆子彈射穿了我的耳膜。

黑暗的衣柜里,時間被無限拉長、扭曲。

我蜷縮在蘇晚柔軟的衣物堆里,手里死死攥著那本深藍(lán)色的日記本,冰冷的硬殼邊緣硌得掌心生疼。

手機(jī)屏幕早已被我慌亂中按滅,最后一絲微弱的光源消失,只剩下濃稠得化不開的黑暗,以及無處不在的、令人窒息的馨香。

陸遠(yuǎn)航低沉平靜的聲音,如同淬了冰的刀刃,懸在我的頭頂。

“晚晚?你在里面?和誰說話?”

腳步聲停在了衣柜前。

我能感覺到那股無形的、巨大的壓迫感,透過薄薄的門板,沉沉地壓在我的每一寸神經(jīng)上。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撞擊著肋骨,發(fā)出沉悶的巨響,我甚至懷疑門外的人也能聽見。

“沒……沒誰啊。”蘇晚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努力維持著鎮(zhèn)定,“電腦壞了,我……我正自己搗鼓呢?!?/p>

“哦?”

陸遠(yuǎn)航的聲音聽不出喜怒,皮鞋在地板上輕輕踱了半步,發(fā)出輕微的摩擦聲。

我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的姿態(tài)——一定是微微側(cè)著頭,金絲眼鏡后的目光銳利如鷹隼,掃視著這間彌漫著異樣氣息的臥室,最終精準(zhǔn)地落在我藏身的這扇柜門上。“自己搗鼓?我好像聽見說話聲了?!?/p>

他的語氣太平和了,平和得讓人心頭發(fā)毛。

那絕不是單純的詢問,更像是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戲謔,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

“可能……可能是視頻聲音?”蘇晚的聲音更緊了。

陸遠(yuǎn)航?jīng)]有立刻回答。

短暫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然后,我聽到他走向書桌的腳步聲。

電腦屏幕的光亮透過衣柜門縫,在我眼前的黑暗中投下一條極細(xì)的、慘白的光帶。

他一定看到了那個被我慌亂關(guān)閉瀏覽器后留下的、一片狼藉的桌面——或許還有殘留的下載痕跡、可疑的臨時文件。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修電腦?”陸遠(yuǎn)航的聲音帶著一絲玩味的笑意,手指似乎輕輕敲擊了一下桌面,發(fā)出篤篤的輕響。

“晚晚,你的技術(shù)什么時候這么好了?還是說……” 他頓了頓,聲音轉(zhuǎn)向衣柜方向,仿佛能穿透門板看到我,“……請了‘專業(yè)人士’來幫忙?”

“專業(yè)人士”四個字被他咬得意味深長。

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我的頭頂。

我感覺血液都涼透了。

完了,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

他一定以為我和蘇晚……在……在我腦子里,陸遠(yuǎn)航的形象瞬間從一個儒雅精英,扭曲成了一個手持利刃的綠帽丈夫!

他會殺了我嗎?

會把我從衣柜里拖出來暴打一頓然后報警嗎?

我的職業(yè)生涯、我的社會性死亡……無數(shù)恐怖的畫面在我腦中瘋狂閃現(xiàn)。

極度的恐懼和一種近乎崩潰的“自證清白”的沖動,像兩股失控的電流在我體內(nèi)亂竄。

就在陸遠(yuǎn)航的手似乎再次伸向衣柜門把手的瞬間——

逃!必須做點(diǎn)什么!

黑暗中,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死死攥緊了手中那本深藍(lán)色的日記本!

對!證據(jù)!這是證明我清白的唯一證據(jù)!

證明是蘇晚單方面臆想、是她變態(tài)的證據(jù)!

這念頭如同最后的瘋狂,支配了我的大腦。

“不!陸先生!別開——”

我用盡全身力氣,在陸遠(yuǎn)航拉開柜門的前一剎那,猛地從懸掛的衣物中彈了起來!

巨大的動作帶倒了衣架,發(fā)出“嘩啦”一聲刺耳的噪音。

同時,我像舉著一面免死金牌,又像握著一塊燒紅的烙鐵,將那個深藍(lán)色的日記本高高舉起,幾乎要戳到剛拉開柜門、出現(xiàn)在光亮中的陸遠(yuǎn)航的臉上!

我甚至沒看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一片逆光的、高大而壓迫的身影。

巨大的恐懼讓我聲音嘶啞變形,帶著一種絕望的、滑稽的破音,不顧一切地嘶吼出來:

“陸先生!你老婆她……她在寫視奸我的小作文!??!” 聲音在臥室里炸開,連我自己都覺得荒謬絕倫,像個瘋子。“全是她瞎編的!我跟她清清白白!你看!證據(jù)!都在這里!”

我像個失控的復(fù)讀機(jī),一邊語無倫次地大喊,一邊用顫抖的手指瘋狂地翻動著日記本,試圖把那些最露骨、最離譜的段落展示給他看。

頁面嘩啦啦作響,我胡亂指著一處描寫:“你看這里!她說我那天晨跑‘故意’在她窗下喘氣!還‘熾熱’地看她!放屁!我那天是岔氣了!還有這里!她寫我幻想在電梯里跟她……跟她……那啥!怎么可能!電梯有監(jiān)控!我陳默活了二十八年連女同事的手都沒摸過!還有這個……這個最離譜!她說我‘邪魅一笑’!陸先生!你看看我這張臉!你告訴我!我他媽哪里邪魅了?!我連‘猥瑣’都算不上!我就是個普通的、臉還有點(diǎn)方的程序員?。。 ?/p>

我聲嘶力竭,唾沫橫飛,整個人因?yàn)闃O度的激動和恐懼而劇烈顫抖,像一只被逼到絕境、試圖用虛張聲勢來保護(hù)自己的炸毛野貓。

舉著日記本的手抖得如同篩糠,紙張嘩嘩作響,仿佛隨時會散架。

時間,在我歇斯底里的控訴中,徹底凝固了。

預(yù)想中的暴怒、咆哮、或者直接一拳打在我臉上的場景,并沒有發(fā)生。

臥室里死一般的寂靜。只有我粗重的、如同破風(fēng)箱般的喘息聲,在空氣中突兀地回蕩。

我舉著日記本的手臂開始發(fā)酸,巨大的恐懼和絕望讓我?guī)缀跻摿Α?/p>

我鼓起最后一點(diǎn)勇氣,抬起被汗水模糊的眼睛,看向逆光中的陸遠(yuǎn)航。

他并沒有看我手中的日記本,甚至沒有看我。

他只是慢條斯理地、優(yōu)雅地抬起手,用食指和中指,輕輕扶了扶鼻梁上那副精致的金絲眼鏡。

鏡片反射著電腦屏幕的冷光,將他眼底的情緒完全遮擋。

然后,他微微側(cè)過頭,目光越過我高舉的、還在微微顫抖的日記本,落在了我身后、臉色慘白如紙、身體搖搖欲墜的蘇晚身上。

他的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勾起,勾勒出一個堪稱完美的、溫和的弧度。

那笑容,像精心計(jì)算過的面具,完美得沒有一絲溫度。

他低沉而清晰的聲音,如同大提琴般醇厚悅耳,卻帶著一種令人骨髓發(fā)寒的穿透力,在死寂的房間里響起:“我知道?!?/p>

這三個字,像兩記重錘,狠狠砸在我的天靈蓋上!砸得我眼前發(fā)黑,耳朵嗡嗡作響。

我……我聽錯了?

他知道?

他知道他老婆在寫視奸我的小作文?!

他還這么平靜?!

陸遠(yuǎn)航的目光終于轉(zhuǎn)向了我,那溫和的笑容依舊掛在臉上,甚至帶上了一絲……憐憫?像看一個不懂事的、大驚小怪的孩子。

“陳先生,”他的聲音平靜無波,仿佛在陳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不必驚慌。這不過是我太太的一種……嗯……‘浪漫療法’?!?/p>

他伸出手,動作極其自然,甚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優(yōu)雅,輕輕從我僵硬如鐵的手中,抽走了那本深藍(lán)色的日記本。

他的指尖冰涼,擦過我的皮膚,讓我觸電般縮回了手。

那本承載著無數(shù)露骨幻想和讓我毛骨悚然細(xì)節(jié)的日記本,在他手中輕飄飄的,仿佛只是一本普通的記事簿。

他隨意地翻動了幾頁,目光掃過那些用娟秀字體寫下的、令人面紅耳赤的香艷描寫,臉上沒有絲毫波瀾,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仿佛只是在看一份枯燥的財務(wù)報表。

“醫(yī)生建議的。”他抬起頭,對我露出一個堪稱“和煦”的微笑,語氣像是在安慰一個受驚的朋友,“晚晚她……最近創(chuàng)作壓力比較大,精神狀態(tài)需要一些……獨(dú)特的疏導(dǎo)方式。虛構(gòu)一些浪漫的、略帶刺激性的情節(jié),有助于她釋放壓力,保持創(chuàng)作活力。你知道的,作家嘛,想象力總是比較豐富?!?/p>

他轉(zhuǎn)向蘇晚,聲音溫柔得近乎詭異,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從容:“晚晚,嚇到鄰居了,多不好。下次做‘治療’,記得提前告知一下陳先生,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嗯?”

蘇晚低著頭,長長的黑發(fā)垂落下來,完全遮住了她的臉。

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緊緊攥著短裙邊緣的手指,指節(jié)因?yàn)橛昧Χ撼銮喟祝眢w在微微發(fā)抖,幅度很小,卻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

而我,陳默,像個被抽走了所有骨頭的木偶,呆若木雞地杵在原地,站在衣柜凌亂的衣服堆里,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了。

大腦一片空白,CPU徹底燒毀,只剩下陸遠(yuǎn)航那句“浪漫療法”和那本被他輕描淡寫拿走的日記本,在腦海里瘋狂旋轉(zhuǎn)、碰撞。

浪漫療法?!

醫(yī)生建議的?!

創(chuàng)作壓力?!

虛構(gòu)?!

每一個詞都像天方夜譚,每一個字都透著令人不寒而栗的詭異!

這他媽是什么魔幻現(xiàn)實(shí)主義?!

陸遠(yuǎn)航合上日記本,像處理掉一件垃圾般隨意地將它放在旁邊的梳妝臺上,然后對我微微頷首,那姿態(tài)完美得像中世紀(jì)貴族:“陳先生,真是麻煩你了,還特意跑一趟幫她修電腦。讓你受驚了,實(shí)在抱歉?!?/p>


更新時間:2025-07-18 23:1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