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沈時青聽見廣播里響起來起床鈴聲后,便也起了床,看見外面窗臺上沒有早餐,估計陳競川應該還沒來,便拿著信封去食堂找他。
但他問了一圈才知道,陳競川今天代替場長去縣里開會了,可能要下午才能回來。
沈時青只好又把信給拿了回去,剛回到宿舍,就聽見廣播里傳來急促的召集聲:“請各連隊召集人手到曬谷場集合,說剛才接到了電話通知,馬上要下暴雨,急需人手收稻谷?!?/p>
他猶豫了一下,把信好生放在寫字臺上,跟著人群往曬谷場去,明明剛出門的時候還是晴空萬里,等他走到曬谷場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下來了,烏云壓的很低,遠處還有雷聲,風卷著塵土和碎稻桿撲打在人們臉上,沈時青瞇起眼睛,看著曬谷場上已經忙碌起來了,幾十號人正好手忙腳亂的把鋪開的稻谷往麻袋里裝。
“新來的,去那邊幫忙撐口袋!”一個滿臉汗水的男人朝他們剛來的幾個人喊道。
沈時青走到指定位置,他看見趙紅英正帶著幾個女知青,手腳麻利的鏟著稻谷,她抬頭看見沈時青的時候,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沈同志也來幫忙啊,不愧是競川哥的愛人,思想覺悟就是高!”趙紅英說著提高音量:“不過聽說你是京市來的,沒干過農活吧,可小心點被磕著碰著了,我們還要反過來照顧你??!”
周圍幾個女知青發(fā)出低低的笑聲,沈時青抿著嘴沒說話,蹲下身撿起一個麻袋撐開,稻谷嘩啦啦倒進來,揚起的灰塵嗆的他直咳嗽,也不知道趙紅英是不是故意的,好幾次都把鏟子從他手背上劃過去。
趙紅英又一次把鏟子往他手上刮,沈時青沒拿住袋子,導致稻谷撒到了外面。
沈時青還沒說話,趙紅英倒先嚷嚷上了:“哎呀,這真不是我說你了,怎么連個袋子也撐不住,你這從城里來的要太嬌氣了!要不你還是在旁邊歇著吧!”
“明明是你……”沈時青話還沒說完,剛才那個男人回過頭怒斥道:“吵吵什么?眼看著雨就要下來了,還不趕緊收。”
沈時青只能忍住話頭,這時旁邊有個老大娘拉了下他,道:“孩子,你過來跟我一組吧。”
沈時青點點頭,放下手中的袋子,走了過去。
“這雨要是下來,上半年的收成就泡湯了?!崩洗竽镄÷曊f:“你別跟紅英一般見識,她就是這個性格,我們都能看出來她喜歡小陳,看見你來了她心里不平衡,才這樣的?!?/p>
“大娘,咱快裝袋吧?!鄙驎r青沒有接她的話,只是把麻袋的口子撐大了些。
老大娘手法嫻熟的往里灌稻谷,她粗糙的手指上纏著幾道布條,顯然是常年干農活,手指干裂了。
“手往下兜著點兒,”大娘出聲道:“袋口要捏出個棱,谷子才不往外濺?!?/p>
沈時青跟著照做,這次稻谷穩(wěn)穩(wěn)的落入了袋子里,后面沈時青看老大娘有些累了,還跟他交換了去鏟稻谷。
不出半個小時,一袋袋稻谷全都整齊的放好,有一部分已經搬進了倉庫,就在這時一道閃電劈開云層,緊接著是震耳的雷聲。
曬谷場又忙成一團,只聽見遠處有人喊:“防雨布!快拉防雨布!”
沈時青抬手按住自己的假發(fā),抬頭看見幾個知青拖著厚重的油氈布往稻谷堆上蓋,狂風把布角掀的噼啪做響,油氈布全部蓋上之后,立刻有人搬來石頭拿來繩子將油氈布固定好。
這時候已經有豆大的雨滴落下來了,好在他們經常面臨這樣的場景,很快就固定好了油氈布。
沈時青跟著他們站在屋檐下躲雨,雨水順著屋檐傾瀉而下,在泥地上砸出一個個小坑。
他站在人群邊緣,望著遠處的稻谷堆,心里松了口氣,他的襯衫后背已經被汗水浸透,剛才又被雨水濺濕,黏膩地貼在皮膚上。
一連勞作了許久,下這場暴雨正好能讓他們短暫的休息一下,那些知青們都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聊天,倒顯得沈時青有些格格不入了。
等了許久,也不見這雨有小的趨勢,沈時青不想跟這些人待在一起,伸手接了下雨,想著淋雨跑回去算了,但他又擔心自己這樣做有些過于突兀,只能耐著性子看有沒有人先回去。
幸好有人跟他一樣,也在這里待不住,扣著草帽跑回去了。
接二連三有人跑回去,沈時青跟著這些人一起,跑進了雨里。
他跟著人群在,砂石路上奔跑,假發(fā)被雨水沖得有些松動,他不得不伸手按住頭頂。
“沈同志,等等!”
身后傳來秦遠山的呼喊聲,沈時青跑步一頓,回頭看見秦遠山頭頂著一件勞動布外套。
走到沈時青身邊后,他把外套罩在了沈時青頭上。
“雨大,擋著點?!绷粝乱痪湓?,秦遠山就跑走了。
雖然有外套擋了些雨,但沈時青還是濕透了。
他把秦遠山的外套擰干了水,才拿進屋內放在椅子上。
他從里間拿出一塊干毛巾,準備擦一下頭發(fā),扭頭卻發(fā)現(xiàn)自己放在寫字臺上的那封信,好像被人打開過了。
原本粘的好好的信封,開口還被人扯爛,大喇喇的放在寫字臺上。
“這是怎么回事?”沈時青擦干手,疑惑的拿起信封。
“吱呀!”
房門被推開的聲音,把沈時青嚇了一跳,濕漉漉的發(fā)梢甩在臉上,陳競川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
他軍綠色的制服被染成深色,水珠順著他的下巴滴落在地面。
沈時青還來不及將信封放好,就見他已經將目光落在了自己手上。
屋里一時間安靜的可怕,只有外面雨水嘩啦啦的聲音。
陳競川反手關上門,將濕透的軍帽摘下來掛在門后,每一個動作都足以讓沈時青窒息。
“這是我的信嗎?”陳競川走近一步問。
沈時青的手微微發(fā)抖,將信封遞給他:“是的,但這信不是我打開的,我沒有想看你的信,我剛從曬谷場回來,一回來就發(fā)現(xiàn)這封信被人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