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掠過林梢,吹得枝葉沙沙作響,卻吹不散那顆青色寶珠,自帶的氛圍。
為報答救命之恩,落時空兩人決定,與秦子政一起護送寶珠。
秦子政步履沉穩(wěn),走在前面。
寬袖籠著珠子,青光被布料掩去大半,只偶爾泄露一絲妖異。
葉鳴鳴悄悄扯了扯落時空的袖子,踮起腳尖,湊到他耳邊,輕聲道:
“阿哥,你真的…想看那顆寶珠嗎?秦大俠的東西,怎能隨便看?萬一他不同意……”
沒說完,大眼睛里滿是后怕。
落時空未答話,走在前面,秦子政腳步似有若無一頓。
秦子政知道兩人意圖,并未回頭。
只平靜開口,聲音沉穩(wěn)如常:
“此乃張員外府上,失竊的夜光珠。在下受托尋回。”
說話間,秦子政微微側(cè)過臉,那眼角的余光極快、極深地掃過落時空。
平靜無波,卻帶著一股無聲的審視與試探。
落時空心頭莫名一緊,
“張員外?”
趕緊接話,試圖驅(qū)散那點不適,
“怪不得!這珠子看著就值錢!”
嘴上恭維,眼睛卻粘在秦子政的袖口,心癢難耐。
“不過大俠,”
落時空湊近兩步,笑嘻嘻地問。
“這夜光珠,除了夜里發(fā)點光,還有啥特別?總不能真當燈籠使吧?太晃眼?!?/p>
說著,落時空竟大大咧咧伸出手,指尖幾乎要碰到秦子政的袖袍,
“讓我開開眼唄?”
秦子政幾不可察地皺了下眉,眼中閃過一絲深意。
他手腕微動,竟真將那寶珠從袖中取了出來。
珠子在斑駁的陽光下,流轉(zhuǎn)著幽暗的紫芒,神秘莫測。
就在落時空手指,即將觸碰到珠子的瞬間。
秦子政托著珠子的手,極其自然地向上輕輕一送
——那珠子便脫手而起,劃出一道小小的弧線,被拋向了半空!
“哎?”
落時空下意識伸手去接。
就在那寶珠升至最高點!
一道刺目的白光,毫無征兆地從上方林間激射而下!
那光芒并非劍氣,卻帶精準無比,籠罩住下墜的寶珠!
秦子政眼中厲芒一閃,身形已動。
然而那白影更快!只聽得一聲輕若鴻毛的“嗒”。
一個身著月白長衫的身影,已踏空而至,腳尖在秦子政探出的手背上,借力一旋,姿態(tài)瀟灑飄逸。
落時空只覺得眼前一花,那白衣人修長的手指,已如拈花,輕巧無比,將那顆青色寶珠,凌空“摘”了過去!
“好快!”
葉鳴鳴低呼,手已按在劍柄上。
落時空目瞪口呆,手里還保持著抓空氣的姿勢:
“我…靠?!”
秦子政沒有絲毫廢話,身形如離弦之箭,瞬間追襲。
一黃一白兩道身影,在林間空地中交手,快得只剩殘影。
勁風呼嘯,卷起枯葉塵土,卻罕聞兵刃交擊的爆響。
秦子政招式沉穩(wěn)如山岳,掌風指力凝練厚重。
每一擊,都帶著開碑裂石的威勢,直指白衣人周身要害。
然而那白衣人卻似風中柳絮,飄忽不定。他并不硬撼,只是身形微晃。
或側(cè)身,或旋腕,或用衣袖拂掃。
動作行云流水,帶著一種近乎漫不經(jīng)心的優(yōu)雅。秦子政那看似雷霆萬鈞的攻擊,竟被白衣人輕描淡寫地
一一化解、卸開、引偏。
秦子政心中微凜,此人武功路數(shù)詭譎難測。身法更是妙到毫巔,看似處處退讓,實則游刃有余,深不可測。
白衣人并非不能反擊,只是……似乎不屑。
纏斗不過十數(shù)息,白衣人忽然發(fā)出一聲極其輕微的、帶著百無聊賴意味的嘆息:
“罷了罷了,珠子還你?!?/p>
話音未落,白衣人身影驟然凝定。
秦子政一掌拍至,白衣人卻不閃不避,手腕一翻。那顆寶珠,便滴溜溜,朝著落時空的面門射回!
落時空手忙腳亂地才接住,入手冰涼依舊。白衣人飄然退開丈許,立在一根纖細的樹枝上,樹枝只微微一彎。
他月白長衫纖塵不染,臉上帶著玩味的笑意。
目光越過秦子政,落在落時空身上:“小兄弟眼力倒是不差。此珠除了夜里晃眼擾人清夢,確實平平無奇?!?/p>
白衣人語氣輕佻,仿佛方才驚心動魄的搶奪,只是場游戲。
隨即,他目光轉(zhuǎn)向秦子政,笑意更深,帶著一絲洞悉:
“秦子政?好名字。不過,珠子無趣。倒是你的那幅畫……”
白衣人故意拖長了調(diào)子,眼神銳利,看著秦子政的臉。
秦子政面沉,眼神沒有絲毫波動,仿佛對方所言與自己毫不相干。
“閣下認錯人了。在下并無什么畫作?!?/p>
聲音平穩(wěn)得聽不出絲毫漣漪。
“哦?是嗎?”
白衣人也不追問,只是了然般地笑了笑。那笑容清風拂山崗,瀟灑不羈。
“那便罷了。今日乏了,酉時三刻,我自來尋你。”
說完,白衣人身形一晃,幾個閃爍,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
三人繼續(xù)前行,氣氛凝滯。
秦子政步履依舊沉穩(wěn),落時空還回珠子,葉鳴鳴警惕四顧。
秦子政毫無征兆地停下,頭也未回,只淡淡道:
“有人跟著?!?/p>
落時空和葉鳴鳴立刻警覺,看向側(cè)后方茂密灌木。
果然,枝葉間傳來細微的窸窣聲。
“誰?!”
葉鳴鳴手按劍柄(依舊是劍柄)。
灌木晃動,其后是兩個小小的身影。
一個約莫六七歲,粗布衣裳,臉蛋臟兮兮,眼睛卻亮如黑葡萄。
他聽到被發(fā)現(xiàn),拍手跳起來:
“呀!被發(fā)現(xiàn)啦!被發(fā)現(xiàn)啦!”
旁邊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同樣穿粗布衣,神情嚴肅如小大人。
他一把捂住年齡小的嘴,壓低聲音斥道:“小十二!閉嘴!”
隨后警惕地看著三人,眼神帶著超乎年齡的謹慎戒備。
“別信他們,是騙我們的!”
小聲說,拉著小十二下意識后退。
兩人再次回頭,卻未見剛才三人身影,再轉(zhuǎn)頭,三人已至身后。
秦子政平靜地看著兩個孩子,眼神無波無瀾,
“文淵堂?”
落時空松了口氣,隨即覺得好笑,
“怎么是兩個小孩?”
饒有興致地打量,
“喂,小鬼頭,跟著我們干嘛?”
“誰是小鬼頭!”
大男孩挺起胸膛,
“我們是文淵堂十二子!負責監(jiān)視你們的行蹤!”
努力模仿大人語氣。
“原來是小密探大人,失敬!”
落時空夸張抱拳,臉上堆起壞笑,摩拳擦掌地逼近。
“不過嘛,小朋友跟蹤人可不好,讓哥哥教教你什么叫江湖險惡!”
落時空故意裝兇。
小男孩小十二,立刻緊張地躲在大男孩老五的身后。
葉鳴鳴不忍:“阿哥,別嚇他們……”
落時空動作極快,趁老五注意力被吸引。一個箭步上前,三下五除二,就用細繩將兩個小家伙,背靠背捆了個結(jié)實。
繩子在他手里穿梭,打結(jié)時手指在繩結(jié)處飛快捻動幾下。
“搞定!”落時空拍拍手。
“委屈兩位小密探大人在這待會兒?!?/p>
說完,轉(zhuǎn)身招呼葉鳴鳴和秦子政趕路離去。
……
“嗚……五哥,我動不了了……”
小十二扭動身體,帶著哭腔。
“別怕!”
老五強作鎮(zhèn)定安慰,眼睛死死瞪著遠去的三人背影。
葉鳴鳴想起被捆的孩子,尤其快哭的小十二,有些不放心:
“阿哥,荒郊野嶺的,真的行嗎?”
“安啦!”
落時空滿不在乎擺手,
“我下手有分寸!保證沒事!走走走!”推著葉鳴鳴。
秦子政回想落時空打的那個看似結(jié)實、實則暗藏活扣的繩結(jié)。
又回想小十二因掙扎,而微敞的衣襟,那里的一枚嶄新的銅錢,不知何時,已悄無聲息地,塞在了小十二貼近心口的內(nèi)襯口袋里。
秦子政眼中掠過一絲了然,未置一詞,繼續(xù)前行。
……
張府朱門高墻,“積善之家”的匾額金光閃閃。聽聞寶珠尋回,張員外激動迎出,連連道謝:
“秦大俠!多謝了!”
張員外搓著手,示意管家捧上沉甸甸的錦盒,“薄禮不成敬意,萬望笑納!”
錦盒開啟,白嘩嘩的銀錠整齊排列,少說百兩,光芒耀眼。
落時空眼睛瞬間直了,喉嚨滾動。
秦子政平靜地看了一眼那盒銀兩,目光無波無瀾。他微微頷首,語氣沉穩(wěn)如初:“物歸原主,分內(nèi)之事。告辭?!?/p>
言罷,毫不留戀,轉(zhuǎn)身便走,步履從容,明黃身影迅速消失在街角。
張員外舉著錦盒,僵在原地。
落時空下巴都快掉地上了,指著秦子政消失的方向,痛心疾首:
“我…靠!真不要?!百兩白銀!百兩!”
葉鳴鳴扯扯落時空袖子,一臉理所當然:“阿哥,你懂什么!這叫行俠仗義,不為錢財所動!俠之道,在道義!”
葉鳴鳴努力回憶著師父的教誨。
張員外連忙將大錦盒塞給葉鳴鳴:
“二位少俠!秦大俠高義,這謝禮,煩請務必轉(zhuǎn)交!”
接著又拿出兩個稍小的錦囊,想塞給葉鳴鳴:“這是酬謝二位的,萬勿推辭!”
落時空的目光,瞬間被銀錠錦盒和小錦囊牢牢吸住。
臉上瞬間堆滿燦爛笑容,一把搶過大錦盒抱在懷里,沉甸甸的手感讓他心花怒放:
“哎喲!張員外太客氣了!您放心!保證送到秦兄手上!心意嘛,懂的!”
落時空順勢接過張員外未脫手的小錦囊,在手上掂了掂,
“至于這個……”
里面是幾錠銀子。
“我先替她保管!她年紀小,拿這么多錢招賊!”
葉鳴鳴剛要說話,落時空已飛快地將小錦囊也揣進自己懷里,動作麻利無比。
接著拍了拍鼓囊囊的胸口,笑得見牙不見眼。
葉鳴鳴氣鼓鼓地瞪著落時空,小臉通紅。
落時空抱著錦盒,眼中閃爍著強烈的好奇與精光:
“走,鳴鳴!咱們?nèi)ァ菰L’一下,那位不食人間煙火的秦大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