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釘在那個摔倒的戰(zhàn)士和滾了一地的黃澄澄的物件上。
那名戰(zhàn)士也顧不上爬起來，他跪在地上，雙手顫抖著扒拉開那個布袋的袋口，將里面剩下的東西一股腦全倒了出來。
“嘩啦啦——”
清脆的金屬撞擊聲，像是一串最動聽的音符，敲打在每個人的心坎上。
黃銅彈殼，閃爍著一層薄薄的機油光澤。
銅皮包裹的彈頭，在昏暗的油燈下反射出致命的寒芒。
一發(fā)，兩發(fā)，十發(fā)，一百發(fā)……
子彈，全是子彈！
“團長！”
那名戰(zhàn)士的聲音帶著哭腔，他抓起一把子彈，激動得渾身發(fā)抖。
“七個弟兄，買了豆?jié){的七個弟兄，都……都領(lǐng)到了這個！一模一樣的布袋！”
張大彪一個箭步?jīng)_過去，也跪在地上，抓起一把子彈。
他把子彈湊到眼前，仔細(xì)地看著。
嶄新，沒有一絲銹跡。
每一發(fā)子彈的做工都堪稱完美，底火上干干凈凈，沒有任何兵工廠的標(biāo)識。
這根本不是國內(nèi)任何一家兵工廠能造出來的東西。
“點數(shù)！”
李云龍的聲音嘶啞，卻帶著一股不容抗拒的命令。
“給老子點清楚！一共有多少發(fā)！”
命令一下，地窖里的幾個警衛(wèi)員立刻撲了過去，連同張大彪和那個戰(zhàn)士，開始手忙腳亂地清點。
他們把子彈十發(fā)一堆，碼放起來。
很快，一堆，兩堆，十堆……
地窖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聲和子彈碰撞的輕響。
“一袋……一袋是三百發(fā)！”一個警衛(wèi)員抬起頭，聲音都在顫抖。
“我這邊也是三百發(fā)！”
“俺的也是！”
消息一個個匯總過來。
七個布袋，每個布袋里不多不少，正好是三百發(fā)子彈。
張大彪猛地站起身，看向李云龍，喉結(jié)劇烈地滾動了一下。
他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嗓子干得發(fā)不出聲音。
最后，他用盡全身力氣，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團長……七袋……總共……兩千一百發(fā)！”
兩千一百發(fā)！
這個數(shù)字像一顆重磅炮彈，在地窖里所有人的腦子里轟然炸響。
李云龍的身子晃了一下。
他扶住旁邊的彈藥箱，才穩(wěn)住身形。
他緩緩地轉(zhuǎn)過頭，目光掃過張大彪，掃過每一個因震驚而面容扭曲的部下。
“大彪?！彼_口，聲音平靜得可怕，“我問你，咱們?nèi)珗F，把歪把子、捷克式、三八大蓋、漢陽造……所有槍的子彈都算上，還剩多少？”
張大彪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這個問題，像一把刀子，狠狠扎進了他的心窩。
他低著頭，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說！”李云龍一聲暴喝。
“報告團長！”張大彪猛地挺直了腰板，嘶聲喊道，“算上所有機槍彈鏈，全團上下，能打響的子彈……恐怕……恐怕不足五百發(fā)了！”
不足五百發(fā)！
這個數(shù)字，和地上那片金燦燦的兩千一百發(fā)，形成了無比殘酷的對比。
地窖里，死一般的寂靜。
五百發(fā)，要供給全團一千多號人，去跟裝備精良的坂田聯(lián)隊正面硬撼。
那不是突圍，那是送死。
可現(xiàn)在……
李云龍緩緩地彎下腰，從地上撿起一顆7.62毫米口徑的子彈。
子彈躺在他的掌心，冰冷而沉重。
他又抬起頭，看了看桌上那把造型充滿暴力美感的AK-47。
然后，他拿起子彈，走到桌邊，將子彈推進了那支弧形彈匣。
“咔噠?！?/p>
一聲輕響，子彈完美地卡入彈匣。
嚴(yán)絲合縫。
天造地設(shè)！
李云龍腦子里最后一絲名為“理智”的弦，徹底崩斷了。
槍，可以解釋為繳獲。
哪怕是繳獲了從未見過的神兵利器，也勉強說得過去。
可是這型號完全匹配、數(shù)量如此巨大的全新彈藥，從何而來？
戰(zhàn)場上撿的？
哪個王八蛋打仗會把兩千多發(fā)嶄新的子彈扔在戰(zhàn)場上給你撿？！
這絕不是凡人能辦到的事！
那個賣早點的年輕人……
那個在炮火中從容不迫的年輕人……
那個說“買了就送精美小禮品”的年輕人……
一幕幕畫面在李云龍腦海中飛速閃過。
他猛地一拍大腿，仰起頭，胸膛劇烈起伏，喉嚨里發(fā)出一陣“嗬嗬”的怪笑。
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放肆，最后變成了震耳欲聾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笑得整個人都在發(fā)抖。
地窖里的所有人都被他這副模樣嚇住了，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出。
“他娘的！”
李云龍笑聲一收，猛地一拳砸在彈藥箱上。
“什么狗屁的愛國商人！”
他的雙眼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一種餓狼看到了整片羊群時才會有的眼神，充滿了貪婪、瘋狂和無與倫比的興奮。
“這他娘的是天上掉下來的財神爺！是天王老子派來救咱們新一團的神仙！”
“老子這回，要發(fā)大財了！”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AK-47，另一只手抓起一把金燦燦的子彈，轉(zhuǎn)身對著目瞪口呆的張大彪嘶吼道：
“傳我命令！”
“突擊隊，換裝！每人配槍一把，子彈……他娘的敞開了帶！
張大彪渾身一震，狂喜瞬間涌上臉龐，他挺胸敬禮，聲嘶力竭地吼道：“是！”
“還有！”
李云龍的目光掃過地窖，最后落在了那堆手抓餅上。
“把餅和豆?jié){給突擊隊的弟兄們送過去！讓他們吃！吃飽了再上路！”
“告訴他們，這頓飯，不是斷頭飯！”
“是慶功飯！”
李云龍一把拉開地窖的門簾，外面的炮火聲瞬間涌了進來。
他站在門口，山風(fēng)吹動著他破爛的軍裝，眼神卻比蒼云嶺上的狼王還要兇狠。
原定的作戰(zhàn)計劃，已經(jīng)配不上他現(xiàn)在這身豪華的家當(dāng)了。
正面突圍？
太便宜坂田那個老鬼子了。
他李云龍，從來不干虧本的買賣。
“張大彪！”李云龍頭也不回地吼道。
“到！”
“命令部隊，放棄原定突圍計劃！”
張大彪愣住了。
“團長，那我們……”
李云龍緩緩轉(zhuǎn)過頭，臉上露出一抹猙獰的笑容。
“全團就地防御，給老子把坂田的主力死死地拖在正面！”
“告訴弟兄們，省著點子彈打，多用手榴彈！給老子撐住了！”
“那……那突擊隊呢？”張大彪徹底迷糊了。
李云龍沒有回答他。
他只是抬起手，用那把嶄新的AK-47，指向了日軍陣地的側(cè)后方，那個山坡上亮著燈火的地方。
那是坂田聯(lián)隊的指揮部。
“老子親自帶隊?！?/p>
“二十個人，二十把神兵，兩千多發(fā)子彈……”
李云龍咧開嘴，一字一句地說道：
“老子要給坂田那個老鬼子，來個中心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