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隅的問題像一顆冰冷的石子投入林澈沉寂的心湖,激起一圈意外的漣漪,但很快又歸于死寂。
林澈抬眸,那雙覆蓋著薄冰的墨色眼瞳平靜無波地迎上陸隅銳利的審視。
他沒有閃躲,也沒有猶豫,清冷的聲音在空曠冰冷的辦公室里清晰地響起,如同玉石相擊:
“有。”
一個字。
干脆利落,不帶任何情緒,卻像一把無形的冰錐,精準地鑿穿了陸隅眼底那點不易察覺的探究。
陸隅交疊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幾不可察地蜷縮了一下,指關節(jié)瞬間繃緊發(fā)白。
他深邃的眼眸深處,仿佛有某種晦暗的情緒驟然翻涌,那股情緒來得快而猛烈,帶著一種連他自己都未曾預料到的尖銳刺痛感,瞬間攫住了心臟。
但他掌控情緒的能力早已爐火純青。
他臉上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淡漠表情,甚至連眉梢都沒動一下。
辦公室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數秒,沉重得讓人窒息。
最終,是陸隅先移開了目光。
他垂眸,視線落回那份剛剛簽好的協(xié)議上,“協(xié)議生效了?!?/p>
陸隅的聲音恢復了慣常的低沉平穩(wěn),聽不出絲毫異樣。
他拿起內線電話,快速地按了一個鍵。
“程頤,進來把協(xié)議歸檔。”他言簡意賅地吩咐完,便掛斷了電話。
程頤很快敲門進來,目不斜視地拿起桌上的文件夾,恭敬地退了出去。
陸隅這才重新看向林澈,后者依舊站在原地,身姿挺拔卻透著疏離,仿佛剛才那個“有”字只是隨口回答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我半小時后還有一場會議?!标懹缯酒鹕恚叽蟮纳碛皫頍o形的壓迫感。
他繞過辦公桌,走到林澈面前,距離不遠不近,剛好能清晰地聞到林澈身上那股干凈的、混合著淡淡的薄荷的氣息。
室內的中央空調一向被陸隅要求開的很低,陸隅掃視了一眼林澈身上單薄的襯衣。
“嘀”一聲輕響,室內中央空調出風口的風聲明顯柔和了下來,原本強勁的冷風變成了恒溫。
“空調太足,容易著涼。”陸隅淡淡地解釋了一句,目光再一次掃過林澈身上單薄的白襯衫。
緊接著,他又拿起內線電話:“送些點心和飲品進來,要…”他頓了一下,目光停留在林澈臉上,“有沒有什么忌口的?”
林澈有些錯愕,“不用這么麻煩?!?/p>
“那就隨便送點?!?陸隅掛了電話,指向辦公室側面一扇不起眼的門:“那是休息室,里面有休息的床。如果累了,可以去里面休息,” 隨后又補充了一句,“不會有人來打擾。”
林澈抿了抿唇,被陸隅細致的安排嚇到錯愕。
“下午的會議還有兩個小時,程頤拿協(xié)議去把結婚的事情搞定,把你留下來是想晚上請你一起吃飯?!?陸隅低沉的聲音不緩不慢,在空曠的辦公室里顯得更加清晰冷寂。
林澈不自然的抓了抓挽起的衣袖,“不用這么麻煩,如果您確實是忙的話….我…”
陸隅抬起頭,打斷了他,“不麻煩?!?/p>
嘴角似乎牽起一個極淡、幾乎看不見的弧度,像是在安撫,“餐廳訂好了,就在附近,很安靜的地方。就當……是給這三年開個頭,嗯?”
陸隅的語氣平靜的可怕,循循善誘的話語讓林澈準備好的所有推辭都堵在了喉嚨里。
陸隅的態(tài)度軟化得恰到好處,沒有咄咄逼人,卻讓人難以拒絕這份基于“開始”的、合情合理的邀約。
陸隅的目光也隨著落在林澈身上,看到他清冷眉宇間那抹揮之不去的倦色,“去休息一下吧?!?/p>
“陸總,會議要開始了。” 程頤小聲的在門口提醒道。
陸隅離開后,空曠的辦公室里,只剩下林澈一人。安靜的氣氛讓林澈感覺自己被浸泡在陸隅的雪松氣息里,每一次呼吸都讓他掙扎。
淺粉的耳朵正隱匿他最真實的情緒。
下午沒有門診,林澈請了半天休息的假。這幾天晚上都沒有休息好,眉目間滿是濃濃的倦意。
恰到好處的溫度,柔軟的沙發(fā),讓林澈的昏昏欲睡。 他打起精神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將眼前的美景盡收眼底。
他回想起剛剛陸隅的那個問題,
“有沒有喜歡的人?”
林澈笑了笑,嘴里似乎有些苦澀,煙癮好像發(fā)作了。 環(huán)視了一圈周圍的環(huán)境,陸隅這樣干凈的令人發(fā)指的人怎么可能會有煙,低下頭笑了笑,舔了舔嘴唇作罷。
而茶幾上送進來的甜品和飲料,以及那條被陸隅特意拿出來搭在沙發(fā)上的羊毛毯都被原封不動地放在原地。
林澈用手機設置了一個四十分鐘的鬧鐘,側坐在沙發(fā)上,將后腦勺置放在沙發(fā)靠背的邊緣合上了眼睛。
“還有多少內容?” 陸隅出聲打斷了財務部的匯報。
“還有差不多四十分鐘。”程頤看了一下匯報內容低聲在陸隅耳邊回答道。
陸隅皺了皺眉頭,深邃的目光低頭在左手鸚鵡綠的手表上看了一眼。
“陸….陸總,是我們匯報有什么錯誤嗎?” 財務部部長小心翼翼的發(fā)聲詢問道,摸了摸鬢角的汗。
“沒有,繼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