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來吧!”
花娘罵罵咧咧地走在前面,幾個丫鬟低眉順眼的跟在她身后。
江捕頭和幾個捕快緊隨其后,氣氛有些凝重,顧承淵和李二則默不作聲的走在隊伍的最末尾。
“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花娘一邊走一邊抱怨,“這叫什么事啊!大半夜的折騰人,客官們正高興著呢,就這么去敲門,這不是掃興嘛!誰知道哪個挨千刀的短命鬼!死哪不好,偏偏死在我這兒!”
她這話里話外,完全沒有對死者的憐憫,只有對死在自己樓里沾了晦氣的怨憤。
幾個丫鬟臉色更是難看,樓里出了命案本就嚇得不輕,現(xiàn)在還要挨個房間的去敲門,萬一遇上脾氣不好的客人,指不定要挨打罵。
“花娘,快點吧?!苯额^催促道,他也想著趕緊處理完離開這個地方。
花娘瞥了他一眼,哼了一聲,聲音提高了幾個分貝:“催催催,催什么催!我又沒長三頭六臂,這樓里的姑娘少說也有四十來個,挨個點點過去,不要時間??!”
她走到一處走廊,沖著一個丫鬟努努嘴:“你,從這邊開始,快點!”
丫鬟應了一聲,不情不愿地走到一間房門前,輕輕敲了敲門,低聲喊道:“秀秀姑娘,花娘叫您應一聲?!?/p>
房間里傳來一個男人不悅的聲音:“干什么?大半夜的吵什么吵?”
丫鬟嚇得縮了縮脖子,又重復了一遍。
過了一會兒,門被拉開一條縫,一個衣衫不整的姑娘探出頭來,不耐煩的問道:“干嘛???這大晚上的?!?/p>
“沒事,點卯呢,在就行了,回去好好哄著客人?!被镌谝慌哉f了一句。
姑娘翻了個白眼,應了一聲“知道了”,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隊伍就這么一間一間地往前走,丫鬟們敲門,姑娘們迷迷糊糊或者不耐煩地應著,有的房間甚至直接傳來客人的怒罵聲,把丫鬟們嚇得夠嗆。
江捕頭和捕快們臉上寫滿了尷尬和不自在,恨不得早點結(jié)束。
顧承淵倒是沒覺著什么,他的耳朵在捕捉著每一個房間的動靜。
哪個房間是空的?哪個房間里只有姑娘的聲音?哪個房間里有客人?這些細節(jié)或許能提供線索。
一個丫鬟敲了敲走廊盡頭的一間廂房,連敲了幾下,里面都沒人應答。
丫鬟又用力敲了幾下,喊道:“紅玉姐姐!紅玉姐姐您睡著了嗎?”
依然沒有回應。
“興許是睡沉了?”丫鬟試探著說。
“睡沉個屁!誰家姑娘睡得跟豬一樣,那么大的敲門聲聽不見!”花娘啐了一口,“進去看看!”
一個膽大的丫鬟推了推門,門沒有鎖,稍一用力便吱呀一聲開了。
屋子里一片漆黑,只有從走廊透進去的微弱光線。
“去把燈給點上!”花娘朝那丫鬟吩咐道。
丫鬟掏出一個火折子借著廊道的光線找到屋里的油燈給點亮。
油燈的光芒瞬間驅(qū)散了黑暗,照亮了整個房間。
“啊——!”
點燈的那個丫鬟猛地發(fā)出一聲尖叫,手中的火折子掉落在地,整個人像是被電擊了一樣,臉色慘白的癱坐在了地上。
緊隨其后的幾個丫鬟也捂住了嘴巴,有的嚇得往后縮,有的則干脆閉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屋子里的家具東倒西歪,凳子翻在地上,桌子也像是被人狠狠推搡過,上面的茶壺茶杯碎了一地。
床鋪也是凌亂不堪,地上還散落著衣物、首飾,還有一些水漬。
更令人觸目驚心的是窗戶,潔白的窗紙上,赫然飛濺著一些暗紅色的斑點,有些斑點甚至拉成了細長的條狀,明顯是某種液體高速噴濺形成的痕跡。
花娘在看到屋內(nèi)的情形后,臉色也瞬間變得鐵青,眼底除了驚懼,更多的是肉痛和憤怒。
“我的天爺?。∵@是遭了什么孽喲!哪個挨千刀的在這里鬧事!我的家具!我的茶壺!還有這窗戶!這要修好得多少錢??!”
她一邊罵一邊捂著胸口,并不在意那紅玉的死活,而是心疼銀子。
顧承淵沒有理會癱坐在地上的丫鬟和罵罵咧咧的花娘,徑直走進了房間。
他觀察著地上的狼藉,碎瓷片、翻倒的桌椅、凌亂的床鋪……
這一切都顯示著這里發(fā)生過一場劇烈的掙扎或撕扯。
他走到床邊,湊近那些暗紅色的斑點。
只見輕輕觸碰,液體已經(jīng)凝固,摸起來有些黏膩感。
是血。
“江捕頭,過來看看?!鳖櫝袦Y的聲音依舊很平靜,但在場的人聽著卻莫名心頭發(fā)冷。
江捕頭小心翼翼的踏入房間,來到窗前。
“顧書吏,有什么發(fā)現(xiàn)?”江捕頭皺著眉頭,語氣卻恭敬了不少。
“江捕頭,這里的情況很混亂,有明顯的搏斗痕跡。地上的茶水、脂粉,還有被打碎的器物,都說明當時場面非常激烈。”
他頓了頓,指向窗戶上的血跡,“這些是血跡,從血跡的形態(tài)和分布來看,應該是用鈍器敲擊后造成的,而這里很有可能就是那具焦尸被害的第一案發(fā)現(xiàn)場?!?/p>
“你是說,紅玉姑娘在這里遇害,然后被人給拖到后院給焚了?”
“根據(jù)現(xiàn)場的痕跡和之前的線索來推斷的話,應該是這樣的?!鳖櫝袦Y的目光又掃視了一圈屋內(nèi),并沒有發(fā)現(xiàn)兇器。
他轉(zhuǎn)過身,看向在那捶胸頓足的花娘。
那張涂滿了厚厚脂粉的臉上,此刻因為肉痛而扭曲變形,顯得有些可憎。
“花娘,”顧承淵的聲音不高,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冰冷,“別嚎了,現(xiàn)在不是心疼你那些破爛的時候?!?/p>
花娘的哀嚎一頓,瞪著顧承淵,眼睛里冒著火。
“什么叫破爛!這可都是錢!白花花的銀子??!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江捕頭上前一步,低聲對花娘說道:“花娘,別光顧著撒潑了,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兇手,不然你這邀月樓可是會被查封的?!?/p>
花娘撇了撇嘴,看到江捕頭嚴肅的神色,還是收斂了一些,只是依舊一副不情愿的樣子。
顧承淵沒有理會她的態(tài)度,直接切入正題:“紅玉姑娘今夜接的最后一個客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