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二的樸刀，沒有選擇硬撼，而是在金鐵交鳴的瞬間，詭異地一沉一引。
他整個人順著力道錯開半步，身體像沒有骨頭般貼著鬼頭大刀的刀鋒滑了進(jìn)去！
過山虎雷霆萬鈞的一劈，仿佛砸進(jìn)了空處，巨大的慣性讓他門戶大開，身形出現(xiàn)了致命的踉蹌。
高手！
這兔崽子是個真正的高手！
這個念頭在過山-虎腦中炸開，已是亡魂皆冒。
他想回刀格擋，但王小二已經(jīng)欺身而入，黏住了他。
樸刀在王小二手中靈巧地一翻，厚重的刀柄化作一柄短錘，在過山虎棄刀后撤的瞬間，后發(fā)先至，狠狠砸在他的手腕上！
“咔嚓！”
骨裂聲清脆刺耳，在混亂的戰(zhàn)場上格外清晰。
過山虎劇痛攻心，發(fā)出野獸般的怒吼，另一只蒲扇般的大手本能地抓向王小二的頭顱，要將他當(dāng)場捏碎。
這是以傷換命的打法！
王小二卻不退反進(jìn)。
身體再次下沉，如一條滑不留手的游魚，徹底鉆入對方懷中。
這里，是重兵器的絕對死角！
一記冰冷堅硬的肘擊，裹挾著王小二全身凝練的寸勁，精準(zhǔn)無比地正中過山虎因怒吼而洞開的下頜！
“嘭！”
那是鼻梁骨與牙床同時碎裂的悶響！
過山虎眼前金星亂冒，劇痛讓他發(fā)出野獸般的悶嚎，龐大的身軀控制不住地向后仰倒。
破綻，出現(xiàn)了。
王小二眼中寒芒爆閃，那支他一直插在后腰的三棱刺，已然如毒蛇般滑入手中。
沒有半分猶豫。
他手臂肌肉虬結(jié)，將那根丑陋卻致命的鐵刺，從過山虎大張的嘴里，狠狠地、一捅到底！
“噗……”
利刃穿喉，從后頸透出。
過山虎的吼聲戛然而止。
他銅鈴般的眼睛瞪得滾圓，寫滿了熄滅的瘋狂與不敢置信，龐大的身軀轟然砸在地上，濺起一片混合著血腥味的塵土。
匪首，授首！
跟在后面的新兵們，親眼目睹了這兔起鶻落、兇殘至極的一幕，呼吸都停滯了。
他們看著那個手持血刺，臉上卻無半點(diǎn)波瀾的少年，一股源自骨髓的敬畏，徹底壓倒了初次殺人的恐懼。
與此同時，寨后糧倉的火光，將半個夜空映成血色。
山下的錢大?？吹?jīng)_天火光，眼中爆出駭人的精芒！
“成了！”
他猛地抽出腰刀，用盡全身力氣咆哮。
“擂鼓！總攻！”
“咚！咚！咚！”
沉悶的戰(zhàn)鼓如雷，壓抑已久的官軍如開閘的洪水，沖向已然混亂的匪寨。
當(dāng)錢大海帶著主力沖入寨中時，戰(zhàn)斗已接近尾聲。
他看到的，是地獄般的一幕。
王小二和他手下那支人人帶傷，卻眼神兇狠如狼的“敢死隊”，正沉默而高效地收割著最后的抵抗者。
那丑陋的三棱刺，每一次捅出，都精準(zhǔn)地帶走一個生命。
錢大海身經(jīng)百戰(zhàn)，此刻也不禁頭皮發(fā)麻。
這不是新兵。
這是一群他親手從地獄里放出來的惡鬼！
……
天色大亮，青牛山上血流成河。
錢二狗帶著人，興奮得滿臉通紅，聲音都在顫抖。
“叔……總爺！大捷！殲敵一百三十余，俘虜二百二十人！繳獲的銀子堆滿三口大箱子！糧食兵器不計其數(shù)！”
錢大海的視線，卻死死鎖定在那個渾身浴血，正用一塊破布擦拭三棱刺的少年身上。
他走過去，臉上的橫肉擠出一絲復(fù)雜的笑意，用力拍著王小二的肩膀。
“王小二！不！王小旗！你他娘的真是本將的福將！”
王小二將那顆包裹好的匪首頭顱往地上一扔，臉上古井無波。
“總爺，幸不辱命?！?/p>
周圍的將校老兵，看向他的眼神徹底變了。
震驚，畏懼，還有一絲怎么也藏不住的嫉妒和貪婪。
錢大海心情大好，當(dāng)著全軍的面，高聲宣布。
“王小二，奇襲青牛山，立下首功！”
“擢升王小二為云州衛(wèi)小旗官！賞銀五十兩！良田五畝！”
“其余參戰(zhàn)勇士，人人賞銀五兩，記功一次！”
“轟！”
大軍爆發(fā)出雷鳴般的歡呼。
李鐵牛等活下來的新兵，更是激動得渾身發(fā)抖，喜極而泣。
王小二謝恩，將那沉甸甸的一袋銀子揣進(jìn)懷里，動作依舊平靜得可怕。
錢大海很滿意他的鎮(zhèn)定，正準(zhǔn)備再說幾句鼓舞士氣的話。
可他發(fā)現(xiàn)，氣氛不對了。
歡呼聲漸漸平息。
上千道目光，像是被點(diǎn)燃的野火，齊刷刷地越過他，投向不遠(yuǎn)處。
在那里，上百名被搜羅出的女子，正瑟瑟發(fā)抖地被看押在一起。
她們神情麻木，或驚恐，或怨毒。
錢糧、官職，都賞了。
那最關(guān)鍵的，讓這群丘八們拼上性命的東西呢？
那張驚世駭俗的告示，還算不算數(shù)？
空氣，瞬間凝固了。
所有人的呼吸都變得粗重，混雜著血腥和貪婪的味道。
一雙雙熬得通紅的眼睛，死死盯著錢大海，又緩緩移到王小二身上。
頭功，第一個挑。
錢大海感覺自己被上千道目光架在火上烤，后背瞬間被冷汗浸濕。
這個頭，要怎么開？
這個諾，要怎么兌？
他喉結(jié)滾動，看向王小二，眼神里帶著一絲詢問。
王小二沒有去看那些女人。
他抬起頭，迎著錢大海的目光，平靜地開口。
那聲音不大，卻像一塊巨石砸入寂靜的湖面，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
“總爺?！?/p>
“該分婆娘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