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場豪賭的余波，還未散盡。王小二的名字，已然在云州衛(wèi)成了一塊燒紅的烙鐵，
誰碰誰就要被燙掉一層皮。當晚，總兵府的親兵便找上了門?！巴踅填^，總爺有請。
”后堂里，燈火通明。錢大海換下戎裝，一身尋常的青布直身，正對著一碟醬牛肉自斟自飲，
看不出半分喜怒?！皝砹?？坐?！彼噶酥笇γ娴奈恢?，將一個盛滿酒的粗瓷碗推了過去。
王小二沉默地坐下，端起酒碗，一飲而盡。“今天，給老子長臉了。
”錢大海這才露出一絲笑意，又從身旁拿出一個托盤，推到王小二面前。托盤上，
是碼得整整齊齊的十錠大銀，在燈火下閃著冰冷的光，旁邊還有幾匹一看就價值不菲的綢緞。
“賞你的?！蓖跣《]有推辭，只是躬身行禮。“謝總爺。”錢大海打量著他，
那雙渾濁的眼睛里，閃著精明的光?！皬慕袢掌?，你就是我云州衛(wèi)的千總了。
”“張彪手下那個千戶，連同你的新兵營，都劃歸你統(tǒng)領，合計一千一百三十二人。
”正六品武官，實領兵權過千。這在大明軍中，是足以讓無數(shù)人眼紅一輩子的躥升速度。
可王小二的臉上，卻沒有半分喜色。錢大海把酒碗重重往桌上一頓，酒液四濺。“怎么？
嫌官小了？”王小二搖了搖頭，聲音平靜?！澳⒅皇怯X得，今日在校場行事太過，
怕是給總爺添了麻煩?！卞X大海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這小子，不蠢。
但隨即，他的臉色又沉了下去?！奥闊?？”錢大海冷哼一聲，身體猛地前傾，
一股尸山血海中磨礪出的壓迫感撲面而來！“你小子何止是給老子添麻煩，
你這是在往自己脖子上套繩索！”“你當張彪是什么人？他叔父是衛(wèi)指揮使司的同知，
專管軍械糧草的勘合！他姐夫在京營當差！”“這次你贏了，老子能壓著他。下次呢？
”“他給你一批發(fā)霉的糧食，給你一批會炸膛的火銃，你找誰說理去？
他姐夫從京城遞封信下來，兵部隨便找個由頭，就能把你的功勞抹得干干凈凈，
甚至給你安個‘操練不力，虛耗錢糧’的罪名！”“這些殺人不見血的門道，你懂嗎？！
”錢大海的聲音不大，卻字字誅心。后堂里，一片死寂。王小二的后背，
不知不覺已被冷汗浸透。他原以為錢大海是個只認軍功的粗莽武夫，現(xiàn)在才發(fā)覺，
對方的心思，遠比他想的要深沉得多。“你小子是把刀，是把快刀。
”錢大海的語氣緩和了些，重新靠回椅背，聲音冰冷。“可你要是快得連刀鞘都裝不下，
四處傷人，那老子就只能親手把你這把刀給折了，免得傷了自己！”這番話，是敲打，
是警告，更是提醒。王小二站起身，對著錢大海，鄭重地行了一個軍禮，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心悅誠服?！翱偁斀陶d，末將銘記在心?！彼麤]有辯解，也沒有表忠心，
只是平靜地承認?！澳⒅幌刖毘鲆恢軕?zhàn)之兵，一支能為總爺排憂解難的刀。至于其他，
末將從無他想?！卞X大海盯著他看了許久，確認那雙平靜的眸子里沒有半分閃爍和偽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