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部隊為什么要整編呢?
或者說,整編工作具體是指什么。
不是把壯丁聚攏在一起,就是一支軍隊了。這樣的隊伍,來兩條惡狗嚇一嚇,就亂成一鍋粥了。
整編,是要明確各級長官。有了領(lǐng)頭的,編制確定了,人就不會亂。
許粟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把接收來的500多號壯丁和自己手下的混編起來,按照連排班的結(jié)構(gòu),編組成三個營。
不過,按照編制,團部下轄一個迫擊炮連,但他手下沒有會使用迫擊炮的,只能暫時空著。下轄的通訊排,說好的電臺即使有系統(tǒng)加持,還在重慶等待運輸,看來上峰的良心今天沒有發(fā)現(xiàn)。
除了直屬部隊缺員,每個營下面本應(yīng)該下轄三個步兵連,一個重機槍連,但許粟砍掉了一個步兵連。
這些人都被許粟和自己的老部下吃了空餉。畢竟,要是靠國府賬面上的工資,誰給你干活呀。
抗戰(zhàn)開始后,國府一再強調(diào)國事艱難,自己在重慶紙醉金迷的同時,不斷調(diào)低部隊軍餉。
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連長的工資自己都吃不飽飯,排長的工資只能勉強活著的地步。再往下,就只能維持生命體征了。
許粟的老部下現(xiàn)在都被他派出去掌控部隊了,擔(dān)任的就是各營的連排長,基層部隊的秩序就是要靠這些老兵維持。
說實話,許粟就是把底下的壯丁都餓死了,也不能委屈了他們。
吃了空餉,老部下至少每天能吃飽飯,能抽包煙。省一點,還能討個老婆,生活就有了指望。到時候,他們就能安安心心的干活,部隊就亂不了。
兵力補充完整后,許粟就將部隊的營地搬到在了禪達城外山上的一座廟里。這里地勢開闊,水源充足。山底還有一大片空地,方便他操練部隊。
站在校場旁邊的山坡上,許粟被下面亂成一團的壯丁攪得頭疼。
“都他媽站好?!痹S粟叉著腰舉著一個簡易的鐵皮喇叭吼著。
昨天剛剛被拉到營地的壯丁,被自己的排長舉著鞭子驅(qū)趕著,麻木地轉(zhuǎn)著圈。連長看見亂動的壯丁,上去就是兩個耳光。
經(jīng)過一陣雞飛狗跳,等到中午時分,才排出了六道歪歪扭扭的隊列。
“弟兄們,我是你們團長許粟。以后,大家就是一個鍋里吃飯的兄弟了。有我一口飯吃就有大家一口飯吃,絕不會虧待了大家。軍餉按時按數(shù)發(fā)放。”許粟歇了口氣,繼續(xù)以誘惑的口氣說著:“你們可以隨便打聽。咱們團的軍餉向來都是按時按數(shù)發(fā)放的。只要好好干,大家以后討個老婆不成問題。”
以上這些話,只有第一句是真的。不過這也讓這群久經(jīng)折磨的壯丁眼中多少泛起了一絲希望。
“你們既然來參軍。就要知道軍令森嚴。每日操練要聽長官招呼。要是當(dāng)了逃兵,就地槍決?!?/p>
這全是真話。伴隨著許粟嚴厲的語氣,壯丁們想起了自己一路上受的打罵。逃跑的心思暫時按了下去。
“馬陽?!?/p>
許粟一招手,馬陽一溜煙竄到了跟前?!芭尽币粋€標準的軍禮:“團長?!?/p>
“組織部隊吃午飯。今天吃白菜豆腐燉菜,白面饅頭。給新來的弟兄們接接風(fēng)。”
“是?!?/p>
一聽開飯,下面壯丁的眼里都泛起了神采。等到滿滿幾大桶燉菜被炊事班抬上來后,飯菜的香氣飄散開來,隊伍頓時騷亂開來。
許粟臉一板,給旁邊的馬陽使了個眼色。
馬陽當(dāng)時就提著鞭子下去了,挨個抽了起來:“軍隊有軍隊的規(guī)定,挨個領(lǐng)飯,不得造次?!?/p>
這頓飯,在長官的喝罵聲中,結(jié)束了。
壯丁們很滿意。因為飯菜管飽,而且那可是白面饅頭,在家里過年才能吃上的東西。
許粟也很滿意。他將這批壯丁暫時抓住了,還教了他們一點規(guī)矩。
下午,許粟將部隊交給馬陽。讓他進一步細化編制,讓各個排選出臨時班長,完善指揮體系。
他則帶著警衛(wèi)排來到禪達城里,找收容站站長要他定好的三十個老兵。
看著從街道上疾馳而過的吉普車,許粟定睛一看,就知道裝逼犯虞嘯卿來了。
不過他招他的兵,許粟也沒什么心情去圍觀他的激情演講。
等許粟來到站長家時,昨天還裝扮的頗為精致的屋子,現(xiàn)在被打砸的一塌糊涂。
“喲,高站長,這是不過了。準備搬家呀?!痹S粟叼著煙調(diào)侃著,轉(zhuǎn)身對警衛(wèi)排喊了一聲:“收拾收拾,看看這亂成什么樣了。”
“多謝多謝?!笨粗詠硎斓脑S粟,高站長也只能連連賠笑:“這是上面來人了。在下倒霉,走了背運罷了?!?/p>
許粟把倒在地上的椅子扶起來坐下:“這下你知道老人手好打交道了吧。那些愣頭青,一搞不好,給你一家伙,有你受的?!?/p>
他把警衛(wèi)手里的花名冊遞給收容站站長:“昨天說好的,我來領(lǐng)我的三十個兵?!?/p>
“這,”站長的臉上露出為難的神情:“今天來征兵的,是虞家推出的年輕一代中最受器重的人物,手眼通天啊??峙碌玫人敉?,才能讓你挑?!?/p>
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陣機槍掃射聲。許粟的警衛(wèi)排呼啦一下散開了,搶占了戰(zhàn)術(shù)要點。屋內(nèi)幾個人立刻被壓到了地下,門窗被火力封鎖起來,兩個機槍班向屋子兩翼展開警戒四周。
“慌什么。”許粟悠閑地坐在椅子上,淡定地揮揮手讓門外的警衛(wèi)排冷靜下來:“這里是大后方,鬼子一時半會兒還打不過了。四周也沒什么大股武裝,不可能是土匪攻城。一定是新來的那個愣頭青在搞鬼,來個人去看看?!?/p>
許粟回頭看著地上的站長,抬了抬下巴:“把他拉起來?!?/p>
兩條大漢將站長提溜到許粟面前,手里的刺刀已經(jīng)頂?shù)剿屎砩狭?,用力太猛已?jīng)壓出了血痕。
“我剛到城里不熟悉情況,這個官那個吏的不認識,才按照通行的規(guī)則辦事?!痹S粟雙手捏著站長的肩膀,壓得他雙膝跪在地上:“我講規(guī)矩是因為這個事大家都這么干,市場穩(wěn)定麻煩少,是為了日后好相見,不是我這人好欺負?!?/p>
站長感覺自己的肩胛骨都快被摳出來了,七尺的漢子疼的快哭出來了。
“今天下午。”許粟一字一句地強調(diào)道:“我要見到我花了錢的那三十個老兵,不然我就把你活刮了?!?/p>
站長能怎么辦,虞嘯卿頂天了也不過是把他打一頓,再讓家里活動一下撤了他的職。
許粟則不同。這種人他見得多了,根本不把自己的命當(dāng)回事。惹急了,一刀把自己了賬。就算上頭以后會調(diào)查,和一個死人有什么關(guān)系。
虞嘯卿在潰兵小院發(fā)表了一番激情昂揚的演講后,逼格滿滿的走了。后腳,站長就帶著許粟來到了這里。
“就是這了。”站長彎著腰陪著笑在前面引路:“除了剛才帶走的十二個,名冊上剩下的老兵都住在這個院里?!?/p>
這是許粟第一次在現(xiàn)實中踏入潰兵的小院。
這里遠比電視劇里演的破舊多了。院墻幾乎全塌了,人站在院外一眼就可以看到亂糟糟的屋內(nèi)。屋頂?shù)耐吆涂梢圆鹣聛淼拈T窗都被原先住在這里的難民賣了,刮風(fēng)下雨都能一直沖到屋里。一群潰兵也不會組織打掃衛(wèi)生,院子里臟亂的一塌糊涂。
迷龍正在二樓上追著打要參軍的潰兵,樓下傳來口令聲:“全體集合。”
在警衛(wèi)排的驅(qū)趕下,潰兵們在院里排成三排等著許粟檢閱。
不過相比虞嘯卿一身筆挺的軍裝,擦得閃亮的武器,許諾的充足后勤。許粟的形象就差得多了。
由于四周前,許粟剛剛在戰(zhàn)場上打到全軍盡墨,新來的軍裝還沒上身,一身裝束自然看起來破破爛爛的。腰里掛著的盒子炮從淞滬就開始用了,看起來也灰撲撲的,看起來就是雜牌。
迷龍一開始就不想?yún)④?,所以就坐在旁邊看著。孟煩了是為了治腿才要參軍的,許粟這一身裝扮,可不像能要來醫(yī)療物資的隊伍,所以也坐在一邊。
許粟目光一掃,走到他們面前:“你們倆不去集合?坐在這里干什么?”
迷龍?zhí)稍诘醮采蠍鄞畈焕淼鼗氐溃骸盃攤儾幌雲(yún)④?。?/p>
孟煩了則拖著條傷腿站了起來,盡量站了一個標準的軍姿:“長官,我是醫(yī)生,要留下來治病人?!?/p>
“你們以為這是可以自愿的嗎?”許粟直接掏出軍政部的整編令:“你們想違抗軍令?”
虞嘯卿自己吹說上峰給了他一個齊裝滿員的團,那純粹是吹牛。
以光頭對軍權(quán)的敏感,不要說一個團,就是一個連,都不會給雜牌軍分??箲?zhàn)時期,正是光頭大力打擊雜牌,培養(yǎng)嫡系的時期。
不要說,各地的什么湘軍,川軍,桂軍等快被逼死的地方派了,就是財政部部長宋子文的嫡系稅警總團都拉到戰(zhàn)場上打光了,團長孫立人都發(fā)配到遠征軍了。要不是后來美國人重視,孫立人的部隊都得轉(zhuǎn)了嫡系將領(lǐng)指揮。
虞嘯卿說自己佩服川軍團,所以要了川軍團??峙?,上面是只給了他這樣一個沒有番號的團。
軍政部的冊子上根本沒有這個團的名字,補給就不用說了,連兵員都要靠家族勢力自己招,不能從兵站直接補充。他來這里還要擺武器,講理想招募兵員。
許粟的隊伍現(xiàn)在可是在軍政部登記造冊的,要不是他想多收幾個老兵,光是補充的壯丁就能填滿編制。
“看清楚了。”許粟將軍令直接舉到兩人眼前:“中國遠征軍新編第6團,軍政部直接批的文。我依軍令抽調(diào)你們?nèi)胛?。過去集合!”
迷龍這暴脾氣,一翻身就要起來打人??粗S粟身后警衛(wèi)已經(jīng)抬起來的槍口。孟煩了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攔了下來。
“是,官長,我們這就過去。”
本來還要檢查一下潰兵們的健康的。但許粟已經(jīng)事先調(diào)查過了,就直接讓他們自報家門,給他們安排職務(wù)。
“李四福,川軍團,重槍二連,下士?!?/p>
許粟在冊子記下名字:“會使重機槍?”
“報告長官,使過馬克沁重機槍?!?/p>
許粟上下打量了一番他的體格,有點瘦,但骨架大。估計多吃點,能扛得起重機槍。
“你到一營,帶一個重機槍班試試。下一個?!?/p>
“山西大同,康火鐮,打過仗,十七整理師運輸營,準尉副排長?!?/p>
“師運輸營的副排長?你會開車?”
“報告官長,開過三年汽車。”
許粟想了想:“你去團輜重連報到。先掛排長職務(wù),等你把手下的兵都教會開車,我提你做副連長?!?/p>
“謝謝官長,謝謝官長?!笨祷痃牼现Ф魅f謝地退下了。
“我叫谷小麥,河北保定的。新編五十一師輜重營上等兵。打過仗,沒上過學(xué)?!?/p>
許粟一看,谷小麥個子不高,身體瘦得跟豆芽似的。
“你打過仗?你能扛得起槍?”
“長官,我已經(jīng)十九了,我當(dāng)了五年兵呢?!?/p>
許粟從旁邊警衛(wèi)手里取過一支中正式:“裝彈上膛,對著天空打一槍?!?/p>
谷小麥憨笑著手里連連拒絕:“這哪能呢,長官。傷著人就不好了。”
許粟一瞪眼:“讓你打就打,那那么多話?!?/p>
谷小麥這才接過步槍,熟練地裝入一發(fā)子彈,對著天空“啪”的打了一槍。
“是個老手,到一營一連,當(dāng)個班長吧。”
接下來,一個文質(zhì)彬彬的青澀青年走到許粟面前,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林譯,上海人。額,還沒打過仗?!?/p>
許粟看了眼他胸口的獎?wù)拢骸澳闵线^軍官訓(xùn)練團是吧?成績還不錯。來,畫個這個院的地圖看看?!?/p>
林譯羞澀地接過筆,在許粟遞過來的紙上畫了起來。寥寥幾筆,一張簡略的地圖就成型了。
“好,好?!痹S粟高興地拍著他的肩膀,可算是讓他找到一個合格的人才了:“你以后就是團里的參謀長了?!?/p>
林譯一個激動,又給許粟敬了個禮。許粟又夸了他幾句,才讓他才退下去。
“馬大志,最早參加過徐州會戰(zhàn),粵軍步兵連下士?!?/p>
“到一營報到,做二連三排排長。”
接下來,一個衣服破舊,臉上還帶著傷痕的老兵走了上來。
“哎,不要臉的李烏拉,你也敢去。你說你害死多少人,整排人全讓你害死了?!?/p>
“安靜。”許粟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對著在隊伍里跳腳的迷龍呵斥道:“這什么地方,你吃了豹子膽了敢鬧事。來人,拉下去打五鞭子。”
迷龍徹底炸毛了。但他能橫行收容站,是因為他倒買倒賣,吃得好。又打過仗,會一兩手殺人技。
可許粟的警衛(wèi)排是他從降臨這個世界有了系統(tǒng)后就開始培養(yǎng)的。盡他所能,吃了一個連的空餉養(yǎng)著,平時比對他親爹都親。跟著他從淞滬一路打到這里,手上功夫硬的很。
迷龍當(dāng)場就被拿下,拉出去就是一頓打。
炮灰們都看傻了,一個個嚇得像小雞一樣。
“繼續(xù)?!?/p>
老兵彎腰鞠了個躬,又直起腰敬了個禮:“李連勝。老家遼寧錦州,東北軍少尉排長,打過仗。”
“東北軍?”許粟咂摸了一下:“你們的軍官教育很不錯。你是排長,會使迫擊炮不?”
“會,會?!崩钸B勝彎著腰答道,又意識到不對,直起腰敬著禮:“講武堂培訓(xùn)的時候,學(xué)過?!?/p>
“好?!边@些活下的潰兵看來都是有絕活?。骸澳愕綀F里就當(dāng)迫擊炮連連長,人你隨便挑。我只要求一件事,兩個月后,要能把炮打出去?!?/p>
“是,長官。”李連勝的腰好像直了起來,軍姿都挺拔了不少。
“姓名鄧寶,湖南人。打過小東洋,沒有上過學(xué)。第七步兵連,上等兵?!?/p>
許粟看了他一眼,臉上還帶著血:“你還帶著槍呢。”
“官長,人在槍在呢?!?/p>
“說的好。到一營二連當(dāng)個班長吧?!?/p>
許粟翻了翻名冊,也只剩下兩個人了。孟煩了還在那裝醫(yī)生,迷龍被打了一頓還不服氣,在那里杵著。
“你們兩個。也不用自我介紹了。孟煩了?!?/p>
“是,長官?!?/p>
“冊子上說你上過學(xué),有知識。等電臺到了,當(dāng)通訊排的排長,專門伺候電臺?!?/p>
許粟看著驕橫的迷龍:“至于你嘛,體格不錯。到一營重機槍連當(dāng)個機槍手吧。”
許粟將冊子合上,目光掃視一圈:“這就是登記造冊了,你們就都是我的兵了。明天,收拾好東西到城外駐地報到?!?/p>
他卷起冊子,在桌子上敲了兩下:“話說在前頭,要是當(dāng)了逃兵,就地槍斃?!?/p>
第二天,許粟一起床。馬陽就推門進來匯報:“團長,收容站的站長把老兵送過來了?!?/p>
許粟披上衣服到了營門口,見一群潰兵正擠在一起,郝獸醫(yī)正拉著迷龍和孟煩了低聲說著什么。
許粟和收容站站長客套了兩句,讓馬陽把人領(lǐng)進了營地。
中午,看著山底下舉著新編第六團旗幟走著隊列的隊伍,許粟抿了口茶,哼著前世聽來的戲文:“老子的隊伍剛開張,攏共十幾個人七八條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