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鍋店的熱氣氤氳在玻璃窗上，把外面的夜色暈成一片模糊的暖黃。蘇祈剛把一片毛肚放進(jìn)鍋里，手機(jī)就又震動起來，還是那個自稱“星途”直播平臺運(yùn)營總監(jiān)的陌生號碼。
“蘇小姐，不好意思打擾你休息了?！彪娫捘穷^的女聲依舊溫和，“我們看了你今晚的直播數(shù)據(jù)，用戶留存率和互動率都非常高，尤其是你的個人風(fēng)格，很符合我們平臺‘素人成長計劃’的定位。不知道你明天有沒有時間？我們約個地方詳談？”
蘇祈夾著毛肚的筷子頓了頓。她不是沒想過簽約的事，只是之前總覺得時機(jī)未到?，F(xiàn)在被沈硯這么一鬧，反而讓她生出股破釜沉舟的勇氣——與其被他捏著軟肋，不如找個更可靠的靠山。
“明天下午三點可以嗎？”蘇祈報了個時間，“就在星光里附近的咖啡館吧，離我們住的地方近。”
掛了電話，陳佳佳立刻湊過來，眼睛亮晶晶的：“是那個星途平臺嗎？我聽說過！他們家簽的主播都挺有格調(diào)的，不像有些平臺凈搞些低俗炒作！”
“還沒確定呢。”蘇祈把燙好的毛肚夾給她，“先聊聊看，要是要求太多，就算了?！?/p>
“嗯嗯！”陳佳佳狠狠咬了一大口，臉頰鼓鼓囊囊的，“反正我們現(xiàn)在粉絲漲得快，就算不簽約，也能自己做！”
蘇祈看著她滿足的樣子，心里那點因沈硯而起的煩躁漸漸散了。是啊，她們現(xiàn)在有底氣了。
回到公寓時，已經(jīng)快十一點了。樓道里的聲控?zé)魤牧撕脦妆K，蘇祈摸黑掏鑰匙時，指尖突然觸到一片溫?zé)帷T把手上竟然掛著個保溫桶。
“這是什么？”陳佳佳嚇得往蘇祈身后躲。
蘇祈拿下來一看，保溫桶是她常用的那個牌子，上面貼著張便利貼，字跡凌厲，是沈硯的手筆：“胃不好別吃辣，給你燉了湯?！?/p>
她的火氣“噌”地一下就上來了，抬手就要把保溫桶扔進(jìn)垃圾桶，陳佳佳趕緊攔?。骸皠e啊祁祁！扔了多可惜……再說，他也是一片好意吧？”
“好意？”蘇祈冷笑，“他要是真有好意，就不會封我們的賬號，不會派記者來堵門！”話雖如此，手卻停住了。她確實有老胃病，上次在咖啡店兼職被沈硯撞見她疼得臉色發(fā)白，沒想到他竟然記到了現(xiàn)在。
“要不……先拿回屋里？”陳佳佳小心翼翼地提議，“扔了怪浪費的，大不了我們不吃，明天早上丟也行啊?！?/p>
蘇祈最終還是把保溫桶拿回了家。倒不是心軟，只是覺得沒必要跟一個保溫桶置氣?？傻人词瓿鰜恚瑓s看見陳佳佳正對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發(fā)愁。
“你怎么把它打開了？”
“我、我就是想看看是什么湯……”陳佳佳指了指碗里的東西，“好像是菌菇瘦肉湯，聞著挺香的……”
蘇祈走過去一看，湯色清亮，里面飄著的全是她愛吃的食材，連姜片都切得薄薄的，一看就費了心思。她的喉嚨突然有點發(fā)緊，轉(zhuǎn)身就往臥室走：“扔了吧，我不喝?！?/p>
“別啊！”陳佳佳趕緊拉住她，“就算是他做的，湯是無辜的?。∧悴缓任液?，總不能浪費糧食吧？”
蘇祈沒再管她，關(guān)上門躺在床上，卻怎么也睡不著。她知道沈硯是什么意思。他總是這樣，一邊用最強(qiáng)硬的方式傷害她，一邊又用這種不動聲色的溫柔來試探她的底線。高中時她感冒發(fā)燒，他能逃課翻墻出去給她買粥，轉(zhuǎn)頭又把給她遞情書的男生堵在巷子里；大學(xué)時她兼職晚歸，他能開著車在公交站等她，卻又在她拒絕搭車后，冷著臉跟了她三條街。
這個男人，永遠(yuǎn)都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笨拙又霸道地表達(dá)著在意。
第二天早上，蘇祈是被廚房的動靜吵醒的。推開門一看，陳佳佳正系著圍裙煎雞蛋，餐桌上擺著兩碗粥，正是昨晚那保溫桶里剩下的湯煮的。
“祁祁你醒啦？”陳佳佳回頭沖她笑，“我把湯煮成粥了，加了點米，特別好喝！你快嘗嘗！”
蘇祈看著那碗粥，最終還是坐了下來。味道確實不錯，溫?zé)岬闹嗷M(jìn)胃里，熨帖得讓人舒服。
“對了祁祁，”陳佳佳突然想起什么，“我早上起來看了眼后臺，發(fā)現(xiàn)那個‘硯’昨晚在我們下播后，又刷了好多禮物，還發(fā)了條私信，說……說‘湯記得喝’?！?/p>
蘇祈舀粥的手頓了頓，沒說話。
上午十點，星途平臺的運(yùn)營總監(jiān)準(zhǔn)時發(fā)來了咖啡館的定位。蘇祈換了件簡單的白襯衫和牛仔褲，陳佳佳卻對著衣柜挑了半天，最后選了條淺藍(lán)色的連衣裙，還化了個淡妝。
“我們是去談?wù)碌?，又不是去相親?！碧K祈忍不住笑她。
“那也要正式點嘛！”陳佳佳對著鏡子理了理頭發(fā)，“萬一談成了，這就是我們事業(yè)的新起點！”
咖啡館離公寓不遠(yuǎn)，走路十分鐘就到了。運(yùn)營總監(jiān)已經(jīng)到了，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穿一身干練的米色西裝，看見她們進(jìn)來，立刻笑著站起來：“是蘇祈和陳佳佳吧？我叫林薇，你們叫我薇姐就行?！?/p>
“薇姐好?！眱扇水惪谕暤卣f。
林薇點了三杯拿鐵，開門見山：“我昨晚看了你們的直播回放，很喜歡你們的風(fēng)格。蘇祈你的談吐很有氣質(zhì)，回答問題時條理清晰，既專業(yè)又不失親和力；佳佳你控場能力很好，反應(yīng)快，很適合做助播。”
被人這么直白地夸獎，陳佳佳有點不好意思地紅了臉。蘇祈倒是很平靜：“謝謝薇姐認(rèn)可。不知道你們的簽約條件是什么？”
“我們平臺不搞抽成陷阱，”林薇拿出一份打印好的合同，“基礎(chǔ)薪資每月八千，蘇祈你是主播出鏡，佳佳作為助播，每月五千。另外禮物分成是七三開，你們七，平臺三。沒有硬性直播時長要求，但每周至少播四次，每次不少于兩小時?！?/p>
陳佳佳聽得眼睛都直了，悄悄在桌子底下拽了拽蘇祈的衣角——這條件，比她們預(yù)期的好太多了！
蘇祈卻沒立刻答應(yīng)，仔細(xì)翻看著合同：“這些條款里說，我們需要配合平臺的宣傳活動，具體是指什么？”
“就是偶爾參加一些平臺組織的公益直播，或者節(jié)日特別企劃，”林薇解釋道，“不會強(qiáng)迫你們做不愿意做的事，比如陪酒、見粉絲之類的，這點可以寫進(jìn)補(bǔ)充條款里?！?/p>
“還有，”蘇祈指著其中一條，“這條說平臺有權(quán)審核我們的直播內(nèi)容，是會干涉我們的選題嗎？”
“審核主要是為了規(guī)避風(fēng)險，”林薇笑得很坦誠，“比如你們聊算命風(fēng)水，我們會提醒你們加上‘娛樂參考’的免責(zé)聲明，但具體聊什么，怎么聊，完全由你們自己決定。我們要的是有獨立風(fēng)格的主播，不是只會念稿子的傀儡?！?/p>
蘇祈沉默了片刻，抬頭看向林薇：“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如果……我是說如果，有外部勢力想干涉我們的直播，平臺會保護(hù)我們嗎？”
林薇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什么，認(rèn)真地說：“蘇小姐，我們星途雖然不是行業(yè)最大的平臺，但向來護(hù)短。只要你們不違反合同和平臺規(guī)定，不管是誰想找麻煩，我們都會站在你們這邊。畢竟，保護(hù)主播就是保護(hù)平臺的聲譽(yù)。”
這句話徹底打消了蘇祈的顧慮。她拿起筆，在合同末尾簽下了自己的名字，陳佳佳也趕緊跟著簽了。
“合作愉快！”林薇和她們握了握手，“明天會有專門的運(yùn)營對接你們，教你們怎么用我們平臺的直播工具，還會給你們配一套新的設(shè)備，比你們現(xiàn)在用的專業(yè)點?！?/p>
“謝謝薇姐！”陳佳佳激動得臉都紅了。
從咖啡館出來，陽光正好。陳佳佳忍不住蹦了起來，抱住蘇祈的胳膊晃個不停：“祁祁！我們成功了！我們也是有組織的人了！”
蘇祈看著她雀躍的樣子，嘴角也忍不住上揚(yáng)。是啊，她們成功了。
回到公寓樓下，卻見那輛熟悉的黑色賓利又停在那里。這次沈硯沒坐在車?yán)铮强吭谲囬T邊，穿著件簡單的白T恤，少了些平時的壓迫感，多了幾分慵懶。
看見她們，他的目光立刻落在蘇祈身上，眼神復(fù)雜。
“你怎么又來了？”蘇祈的好心情瞬間被破壞了。
沈硯沒回答，反而看向她手里的合同：“簽了？”
“關(guān)你什么事?！碧K祈側(cè)身想繞開他，卻被他攔住。
“星途平臺的老板和我爸有點交情，”沈硯的聲音很輕，“你要是想解約，隨時可以找我?！?/p>
蘇祈的火氣又上來了：“沈硯，你能不能別這樣？我簽不簽約，跟誰簽約，都不需要你插手！”
“我只是不想你被人騙。”
“我看被騙的人是你！”蘇祈瞪著他，“不是所有人都像你想的那么功利！人家平臺比你尊重人多了！”
陳佳佳怕他們又吵起來，趕緊打圓場：“那個……沈先生，我們還有事，先上去了啊?！?/p>
沈硯沒攔她們，只是看著蘇祈的背影，突然說了句：“下午我讓阿姨過來打掃衛(wèi)生，你把備用鑰匙給她?！?/p>
蘇祈的腳步頓住了。
“你不是覺得我有鑰匙不方便嗎？”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妥協(xié)，“我讓阿姨每周來一次，以后……我不會再隨便過來了?！?/p>
蘇祈猛地回頭，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他。陽光落在他的側(cè)臉，睫毛投下一小片陰影，竟讓他看起來有了點落寞。
她張了張嘴，想說點什么，最終卻只是轉(zhuǎn)身走進(jìn)了樓道。
回到公寓，陳佳佳立刻撲到窗邊，看著沈硯開車離開，才松了口氣：“他今天好像沒那么討厭了？”
蘇祈沒說話，走到玄關(guān)，看著那個掛在掛鉤上的備用鑰匙，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悶悶的。
下午三點，果然有人按門鈴。是個穿著保潔服的阿姨，很客氣：“蘇小姐您好，沈先生讓我過來打掃衛(wèi)生?！?/p>
蘇祈把鑰匙交給她，沒多說什么。
阿姨手腳很麻利，不到兩個小時就把公寓打掃得干干凈凈，連陽臺上堆積的雜物都整理得整整齊齊。臨走時，還留下了一籃新鮮的水果。
“沈先生說，讓您多吃點水果，對身體好?！?/p>
蘇祈看著那籃水果，突然覺得有點煩躁。這個沈硯，總是這樣，用各種方式滲透進(jìn)她的生活，讓她想拒絕都找不到合適的理由。
晚上七點，她們在星途平臺的第一場直播準(zhǔn)時開始。新設(shè)備果然好用，畫面清晰穩(wěn)定，連聲音都比以前清楚了。
剛開播沒多久，在線人數(shù)就突破了兩萬。彈幕里一片歡迎：
“新平臺新氣象??！畫面好清楚！”
“主播今天看起來氣色不錯！”
“佳佳今天好漂亮！像個小仙女！”
蘇祈和陳佳佳相視一笑，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信心。
這場直播，她們聊了聊面相學(xué)里的“氣色”，教大家怎么通過觀察自己的臉色判斷身體狀況，還穿插了一些簡單的養(yǎng)生小知識，氣氛非常好。
直播快結(jié)束時，一個熟悉的ID突然出現(xiàn)在彈幕里——是“硯”。
他沒刷禮物，只發(fā)了條普通的彈幕：“別播太晚，早點休息?！?/p>
彈幕瞬間炸了：
“哇！是硯總！”
“今天怎么沒刷禮物？轉(zhuǎn)性了？”
“我就說他對主播是真心的吧！”
“前面的別瞎磕！主播剛簽約，好好搞事業(yè)不好嗎？”
蘇祈看著那條彈幕，心里五味雜陳。她沒回應(yīng)，只是對著鏡頭笑了笑：“今天的直播就到這里啦，謝謝大家的陪伴，我們明天見?！?/p>
關(guān)掉直播，陳佳佳伸了個懶腰：“累死我了！不過好開心?。〗裉焓盏亩Y物比昨天還多！”
蘇祈看著后臺的數(shù)據(jù)，粉絲數(shù)已經(jīng)漲到了一萬五，心里也很高興。
就在這時，手機(jī)響了，是個陌生號碼。她接起來，里面?zhèn)鱽硪粋€低沉的男聲，是沈硯的特助：“蘇小姐您好，沈總讓我跟您說一聲，那個‘風(fēng)過無痕’，是恒通集團(tuán)的公子，之前因為騷擾主播被好幾個平臺拉黑過，您注意點?！?/p>
蘇祈愣住了。
“沈總還說，”特助頓了頓，繼續(xù)說道，“如果他再騷擾您，您直接聯(lián)系我就行，不用客氣。”
掛了電話，蘇祈站在原地，久久沒動。
陳佳佳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了祁祁？”
蘇祈看著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色，突然笑了：“沒什么。我在想，明天我們該聊點什么呢？”
“聊星座吧！”陳佳佳立刻提議，“上次好多人說想聽！”
“好啊?！碧K祈點頭，“就聊星座?！?/p>
夜色漸濃，公寓里亮著溫暖的燈光。蘇祈知道，沈硯不會就這么徹底放手，那些潛藏的風(fēng)暴也還沒過去。但她不再像以前那樣害怕了。
她有陳佳佳這個伙伴，有越來越多支持她們的粉絲，還有了新的機(jī)會。至于沈硯……或許，他們之間的故事，也該換一種方式繼續(xù)了。
畢竟，風(fēng)暴過后，總會有晴天的。而她，已經(jīng)做好了迎接晴天的準(zhǔn)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