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兵學(xué)校陣地,殘破的戰(zhàn)壕內(nèi),硝煙與血腥味混合,令人作嘔。
日軍步兵在稀疏但精準(zhǔn)的火力壓制下,如同土黃色的潮水,持續(xù)不斷地向前推進。
戰(zhàn)壕里的氣氛凝重得幾乎能滴出水來,每一次槍響都牽動著所有人的神經(jīng)。
趙琦緊握著手中的中正式步槍,冰冷的鋼鐵觸感讓他稍微冷靜,眼神銳利地掃視著前方不斷逼近的敵人。
突然,腳下的地面?zhèn)鱽硪魂嚥煌瑢こ5?,低沉的震動感?/p>
起初微弱,但迅速增強,伴隨著金屬履帶摩擦地面和引擎特有的轟鳴聲。
他心中猛地一緊,一種不祥的預(yù)感升起,剛要張口示警。
“轟!”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在他側(cè)前方炸開!
泥土、碎石、還有不知誰的殘肢斷臂被巨大的力量掀飛到空中,又重重落下。
視野的盡頭,一輛矮胖、炮塔靈活轉(zhuǎn)動的鋼鐵怪獸撞開了燃燒的殘垣斷壁,碾過焦黑的土地,蠻橫地出現(xiàn)在戰(zhàn)場上!
正是日軍的九五式輕型坦克!它那門37毫米短管坦克炮的炮口還在冒著青煙,透著死亡的氣息。
直播間彈幕。
【我操!坦克!這他媽怎么打?】
【九五式輕戰(zhàn)!專門打步兵的鐵王八!】
【這玩意步槍根本打不穿?。 ?/p>
【我們這邊有反坦克炮嗎?】
【看樣子就沒有,但凡有一點炮火支援,小日子沖鋒的時候,不早拉出來了】
趙琦和王鑫瞬間呆滯,大腦仿佛宕機了一瞬。
下一秒,無邊的憤怒如同火山爆發(fā)般涌上心頭。
就在剛才坦克炮擊的位置,那位接替犧牲戰(zhàn)友、挺身而出的中年軍官,已經(jīng)化為了一團模糊的血肉?。?!
軍官甚至沒來得及發(fā)出一聲慘叫,就消失在了這殘酷的戰(zhàn)場上。
趙琦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握著中正式步槍的手背青筋暴起,指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發(fā)白!
王鑫雙眼瞬間變得赤紅,胸膛劇烈起伏,粗重地喘息著,眼神死死地盯在那輛耀武揚威的坦克上,仿佛要用目光將其燒毀!
殷啟華離得稍遠(yuǎn),但也被爆炸的強烈氣浪掀得一個趔趄,撞在冰冷的壕壁上。
他眼睜睜看著軍官犧牲的慘狀,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強烈的惡心感直沖喉嚨!
那不是游戲里無所謂的像素爆炸,那是真實的和殘酷的生命消逝!
他第一次感到手腳冰涼,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攫住了他,像冰冷的毒蛇纏繞著心臟。
同時,軍官之前從容赴死的決絕和此刻瞬間的犧牲,又帶給他巨大的震撼,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愧疚.....
自己剛才,還在猶豫,還在計較著所謂的“游戲體驗”!
【我操他媽的小日本!】
【前輩?。?!】
【敵人的裝備優(yōu)勢簡直是碾壓?。 ?/p>
【太欺負(fù)人了!這怎么打?!】
【步槍打坦克,刮痧都算不上!】
就在坦克炮擊后短暫的沉寂中,旁邊一個一直緊跟軍官、臉上還帶著稚氣的年輕士兵,突然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
“排長!”
隨即,他像是徹底瘋了一樣,不顧一切地?fù)湎蚰沁€在散發(fā)著刺鼻焦糊味的、歪倒的輕機槍。
“別去!”趙琦下意識地吼道,但聲音被隆隆的坦克引擎聲淹沒。
那年輕士兵已經(jīng)將沉重的機槍扶正,動作笨拙卻異常堅定地拉動槍栓,對著那輛鋼鐵坦克和周圍跟隨的日軍步兵瘋狂掃射。
“狗日的!老子跟你們拼了??!”
槍口噴吐著復(fù)仇的火焰,子彈徒勞地打在坦克裝甲上,濺起一串串微不足道的火星。
坦克的炮塔再次緩緩轉(zhuǎn)動,對準(zhǔn)了這個不自量力的火力點。
又是一發(fā)致命的37毫米炮彈呼嘯而來!
這次沒有直接命中機槍,但在旁邊轟然炸開。
爆炸的氣浪和橫飛的滾燙彈片,將年輕士兵狠狠掀翻在地。
他的腿被炸斷,森白的骨茬刺破軍褲,胸前一片血污模糊,進氣多出氣少,眼看著就要不行了!
但他枯瘦的手里,還死死攥著輕機槍的握把,那已經(jīng)輕微扭曲的槍托仿佛是排長的手一樣!
趙琦和王鑫幾乎是同時撲了過去,殷啟華也走了走了過去。
重傷的士兵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嘴角不斷溢出鮮紅的血沫,眼神卻異常明亮。
他用雙眼掃視著圍上來的三人,用盡全身最后的氣力,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
“別....別管我!給排長報仇!”
“報仇!”
殷啟華站在戰(zhàn)士身前,當(dāng)戰(zhàn)士帶著期盼的雙眼掃過來的時候,他竟然下意識避開了那滾燙的眼神。
下一刻,反應(yīng)過來的他渾身無法抑制地顫抖起來。
年輕戰(zhàn)士臨死前的眼神和那嘶啞的囑托,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在他的心上。
他想沖上去,想做點什么,但雙腿卻像灌滿了鉛一樣沉重,無法挪動分毫。
內(nèi)心深處一個聲音在瘋狂尖叫。
太危險了!
快躲起來!
快離開這里!
這種源自生物本能的怯懦,讓他感到無比的羞恥和自我厭惡。
他恨自己,為什么不像他們一樣勇敢,為什么到了這種時候.....
還在害怕?!
另一邊,重傷戰(zhàn)友最后的話語,如同沉重的戰(zhàn)鼓,一下下敲擊在趙琦的心臟上。
看著戰(zhàn)友痛苦扭曲的表情和那雙充滿不甘與期盼的眼睛,再看看不遠(yuǎn)處那輛如同死神般肆虐的九五式坦克,以及在它掩護下步步緊逼、面目猙獰的日軍步兵,趙琦心中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徹底繃斷了。
他是特種兵,他知道紀(jì)律,懂得戰(zhàn)術(shù),更明白風(fēng)險評估。
但此刻,戰(zhàn)友的慘死、軍官的犧牲、年輕士兵的囑托、軍人的血性、國仇家恨.......
所有復(fù)雜而熾烈的情緒匯聚成一股滾燙的巖漿,在他胸中奔騰翻涌,瞬間沖垮了一切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