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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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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生遠(yuǎn)看著手機(jī)上一個好友申請,是顧岑

他本不想再跟他有任何聯(lián)系,奈何窗外的蟬鳴突然變得尖銳,刺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誰的消息?。孔尷洗?,這么不高興?!笔蓽愡^來,瞥見那個好友申請,臉色瞬間沉了下去,“顧岑那孫子?他不是去澳洲了嗎?”

承生遠(yuǎn)沒說話,指尖沿著手機(jī)邊緣劃了一圈。

上周他就收到顧岑的越洋短信,只有一句“游戲才剛開始”,他當(dāng)時以為是顧岑的瘋言瘋語,沒放在心上。現(xiàn)在看來,這人是算準(zhǔn)了時間,要在高考前給他添堵。

認(rèn)證通過后,他看著“對方正在輸入中”的字眼,嗤笑他沉不住氣。

“承生遠(yuǎn),敢不敢打個賭?”

“你不是覺得葉棠跟那些圍著你的女生沒兩樣嗎?不是覺得她家境普通,隨便給點錢就能打發(fā)嗎?那就試試。跟她在一起一年,一年里,你要是對她動了半分真心——”

“你就承認(rèn)自己是故意害死阿妍的,你有罪,你要給我妹妹磕頭道歉。你不是一個沒有心、沒有情感的機(jī)器。”

“但要是一年里,你對她還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覺得她煩,覺得她配不上你——”

“我就永遠(yuǎn)消失。顧妍的名字,我絕不再提。見到你,就當(dāng)是陌生人。”

顧妍的日記。他從不知道顧妍有寫日記的習(xí)慣,更不知道那些日記里,居然有他的名字。

“瘋子?!彼吐暳R了句。

“怎么了?”盛澤看出他臉色不對,伸頭想去看聊天消息,“他發(fā)什么了?”

“沒什么。”承生遠(yuǎn)按住他的手,力道大得嚇人,“別碰?!?/p>

他的目光落在對面教學(xué)樓。葉棠正站在高二(3)班的走廊里,手里拿著本英語詞典,仰頭跟墨涵說著什么,她笑起來的時候,嘴角會有個小小的梨渦,像盛著夏天的汽水。

家境普通。他想起有次路過她們家的巷口,她家住的老樓墻皮都剝落了,樓道里堆著雜物,昏暗得連路燈都照不亮。她的校服洗得發(fā)白,帆布鞋總是補(bǔ)了又補(bǔ),卻總把筆記本整理得干干凈凈,字跡娟秀得像打印的

確實很普通。普通到……跟梁雯沒什么兩樣。

葉棠大概……也差不多吧。給他寫便簽,送平安符,雨天里硬要跟他共撐一把傘,無非是青春期那點不值錢的心動。等他膩了,給她點補(bǔ)償,她總會明白的。

一年。不過三百六十五天。

用三百六十五天換顧岑永遠(yuǎn)閉嘴,換那些纏繞著他的過去徹底埋葬,很劃算。

“承生遠(yuǎn)?”盛澤的聲音把他拽回現(xiàn)實,“發(fā)什么呆呢?馬上要上課了?!?/p>

“沒什么?!?/p>

窗外的蟬鳴還在繼續(xù),聒噪得讓人煩躁。承生遠(yuǎn)翻開課本,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qū)γ?。葉棠已經(jīng)回到了座位,正低頭做習(xí)題,筆尖在紙上劃過的沙沙聲,隔著兩棟樓的距離,卻像在他耳邊響著,撓得人心頭發(fā)癢。

他忽然想起顧岑信里的話:“覺得她配不上你?!?/p>

配不上嗎?或許吧。

他這樣的人,心里住著個爛掉的黑洞,早就不配擁有什么干凈的東西了。葉棠那樣的女生,該被人捧在手心里疼,而不是被他拖進(jìn)泥潭里,看著她一點點被污染,最后變得跟他一樣面目全非。

這樣也好。用三個月的時間,讓她徹底死心。讓她看清他的冷漠,他的自私,他骨子里的腐爛。

到時候,他會給她一筆錢,足夠她買新的校服,新的帆布鞋,足夠她報最好的補(bǔ)習(xí)班。算是……補(bǔ)償。

就像對梁雯那樣。

承生遠(yuǎn)的指尖在課本上劃過“勻速直線運(yùn)動”幾個字,忽然覺得,這段關(guān)系從一開始,就注定是條無法回頭的單行道。他是那個握著方向盤的司機(jī),而葉棠,不過是路邊偶然被卷入車輪的,一朵不自量力的阿拉伯婆婆納。

碾碎了,也就算了。

高考結(jié)束那天,蟬鳴聒噪得像是要把整個夏天煮沸,像是在熱烈的慶祝高中生的解放。

葉棠從教學(xué)樓出來,剛走到操場邊,就被人攔住了去路。承生遠(yuǎn)站在香樟樹下,直勾勾的看著她,點頭示意讓她過來。

“有事嗎?”她往他那邊走著。

“葉棠?!彼_口時,聲音有些干澀,像是很久沒說話,“跟我在一起吧?!?/p>

葉棠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么?”

“我說,做我女朋友。”他抬起頭,目光落在她臉上,沒什么溫度,像在說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事,“從今天開始。”

周圍的喧鬧仿佛瞬間靜止了。同學(xué)們的歡呼聲、笑聲、收拾東西的碰撞聲,都變成了模糊的背景音。葉棠看著他的眼睛,那雙總是藏著寒意的眼睛,此刻平靜得像一潭深水,看不出任何情緒。

為什么?她想問。是因為上次實驗樓后面的阿拉伯婆婆納?還是因為那張便利貼?或者……是因為她系在鑰匙串上的平安符?

可她張了張嘴,卻什么都問不出來。心跳得太響,震得耳膜發(fā)疼,所有的疑問都堵在喉嚨里,變成了發(fā)燙的水汽。

“怎么?不愿意?”他挑了挑眉,語氣里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催促,像是在完成什么任務(wù)。

“不是……我還沒有準(zhǔn)備好……我有點太高興了。”

她想說愿意。想點頭。想告訴他,從去年深秋那張便簽開始,她就等這句話等了很久了。

可他的眼神太冷靜了。冷靜得不像在告白,像在宣布一個決定。

“我知道了?!彼拖骂^,看著自己磨破的帆布鞋尖,“我愿意。”

承生遠(yuǎn)的喉結(jié)滾了滾,沒說話,示意她往往校門口的方向走?!白甙?,我送你回家?!?/p>

葉棠愣了愣,快步跟上去。兩人并肩走在香樟樹下,影子被夕陽拉得很長,偶爾會碰到一起,像在悄悄牽手。

她偷偷看他的側(cè)臉。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斑,他的睫毛很長,垂著眼簾時,能遮住眼底的情緒。她忽然想起墨涵說的話:“承生遠(yuǎn)好像對你不一樣了。”

是不一樣了嗎?

那些酸酸澀澀的日子終于過去了,她以為那個躲在枷鎖后的少年,終于愿意朝她伸出手了。

“你的志愿填了哪里?”她小聲問,試圖打破沉默。

“本地的大學(xué)。”他說,“金融系。”

“哦?!比~棠點點頭,心里有點失落。她想考南方的師范大學(xué),那里有大片的香樟林,像她在畫冊里看到的那樣。

“你呢?”他問。

“還沒想好,反正,還有一年嘛。你覺得,今年的高考,難不難?”她撒了個謊。

“簡單?!?/p>

“?”

葉棠不好意思點破他,畢竟是吊車尾的差生,他如此的夸下???,要是沒考好,真的很丟臉了。

“那你……那你很厲害了也是。”

走到巷口時,他把書包遞給她?!暗搅?。”

“謝謝你送我回來?!?/p>

他“嗯”了一聲,轉(zhuǎn)身就要走。

“承生遠(yuǎn)。”她忽然叫住他,鼓起勇氣問,“你……為什么突然要跟我在一起?”

他的腳步頓住了,沒想到她會那么問。

過了很久,他才轉(zhuǎn)過身,目光落在遠(yuǎn)處的老槐樹上,聲音平淡得像在說別人的事:“沒什么。覺得……你挺合適的?!?/p>

挺合適的。

這四個字像冰錐,輕輕敲在葉棠心上。沒有喜歡,沒有心動,甚至沒有一點猶豫,只是“合適”。

她忽然想起顧岑沒轉(zhuǎn)走時說的話:“有些人心里的結(jié),這輩子都解不開。你趟這渾水,不怕淹死人?”

原來他不是解不開,只是不想為她解開。原來這場突如其來的告白,不過是他權(quán)衡利弊后的選擇。

可她還是點了點頭,努力擠出個笑臉:“好?!?/p>

至少,她能靠近他了。哪怕只是以“合適”的名義。哪怕這段關(guān)系,從一開始就帶著不為人知的條件。

她抱著書往老樓走時,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仡^一看,承生遠(yuǎn)還站在巷口,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帶著點復(fù)雜的情緒,像在掙扎,又像在確認(rèn)什么。

四目相對的瞬間,他飛快地移開目光,轉(zhuǎn)身走進(jìn)了暮色里。

葉棠站在樓道口,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尾,忽然覺得手里的書包沉得像塊石頭。

“希望這個夏天,能有好消息?!?/p>

承生遠(yuǎn)對她很好。好得讓她幾乎忘了那句“挺合適的”。

他會每天早上在巷口等她,手里拿著熱牛奶,是她喜歡的甜牛奶,加了半勺糖;會在她做噩夢的深夜,接起她帶著哭腔的電話,聽她絮絮叨叨地說些無關(guān)緊要的話,直到她重新睡著;會記得她不吃香菜,不吃蔥,甚至記得她姨媽期不能碰涼水,每次出去吃飯都會提前跟老板交代清楚。

葉棠的朋友們都羨慕她,說承生遠(yuǎn)是“冰山融化”了。墨涵拉著她的手,笑得一臉八卦:“我就說他對你不一樣吧!你看他看你的眼神,都快拉絲了!”

她也想相信。想把那些不安和懷疑,都當(dāng)成是自己的胡思亂想。

可有些細(xì)節(jié),像藏在糖衣里的玻璃渣,總能在不經(jīng)意間刺痛她。

他從不牽她的手。走路時永遠(yuǎn)跟她保持半臂的距離,像在遵守某種無形的界限。

他從不在朋友圈發(fā)關(guān)于她的任何東西。她偷偷用小號加了他的微信,看見他的朋友圈只有兩條動態(tài),一條是高三開學(xué)時的天空,一條是高考結(jié)束那天的操場,都沒有她的影子。

最讓她心慌的是,他從不說“喜歡”。無論她怎么旁敲側(cè)擊,他都只是笑笑,或者轉(zhuǎn)移話題,像在回避什么。

“承生遠(yuǎn),”夜晚,他們在河邊散步,她終于忍不住問,“你……喜歡我嗎?”

河風(fēng)吹拂著她的頭發(fā),把碎發(fā)吹到臉頰上。他伸手幫她把頭發(fā)別到耳后,指尖的溫度很燙,卻只在她耳廓停留了一秒,就收了回去。

“你覺得呢?”他反問,目光落在河面上的荷葉,沒看她。

“我不知道。”葉棠低下頭,踢著腳下的小石子,“我覺得……你好像不太喜歡我。”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她以為他不會回答,才聽見他說:“我對你不好嗎?”

“好?!彼c點頭,聲音發(fā)悶,“可是好和喜歡,不一樣?!?/p>

好可以裝出來??梢杂嬎?。可以像完成任務(wù)一樣,按部就班地執(zhí)行。

但喜歡不能。喜歡是藏不住的心跳,是忍不住的靠近,是想說卻又說不出口的慌亂。

承生遠(yuǎn)沒再說話。只是從口袋里掏出個小盒子,遞給她?!敖o你的?!?/p>

是條項鏈。銀色的鏈子,吊墜是朵小小的鈴蘭,鑲嵌著細(xì)碎的水晶,在路燈下閃著光。一看就很貴。

“太貴重了……”葉棠捏著盒子,指尖發(fā)顫。她知道承生遠(yuǎn)家境不錯,但她從沒想要過這么貴的禮物。

“戴著?!彼恼Z氣帶著點不容置疑的強(qiáng)硬,伸手想幫她戴上。

“我不要。”葉棠后退一步,把盒子推回去,“承生遠(yuǎn),我不是想要你的東西?!?/p>

她想要的,從來都不是這些。不是昂貴的項鏈,不是每天的牛奶,不是隨叫隨到的陪伴。而是他眼里的溫度,是他說出口的喜歡,是他藏在冷漠背后的真心。

可他好像給不了。

承生遠(yuǎn)的手僵在半空,臉色沉了下去?!盀槭裁床灰俊?/p>

“因為……”葉棠咬著唇,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因為這些不是我想要的?!?/p>

“那你想要什么?”他的聲音冷了下來,像又回到了告白那天,“想要我說喜歡你?葉棠,別太貪心?!?/p>

別太貪心。

這四個字像冰錐,狠狠扎進(jìn)她的心臟。她看著他的眼睛,那雙總是藏著情緒的眼睛,此刻清晰地寫著“不耐煩”,像在說“你怎么這么不懂事”。

原來他做的這一切,都只是任務(wù)。是那場她不知道的賭約里,必須完成的步驟。

“我知道了?!彼舆^那個盒子,緊緊攥在手心,金屬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謝謝你的禮物。我很喜歡?!?/p>

他的臉色緩和了些,伸手想碰她的頭發(fā),卻在半空中收了回去,插進(jìn)褲袋里?!皶r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p>

回去的路上,兩人都沒說話。河風(fēng)吹在臉上,帶著初秋的涼意,把眼眶里的淚水吹得冰涼。

葉棠低頭看著手里的盒子,忽然覺得很可笑。她想起梁雯。那個被他用錢打發(fā)走的女生,是不是也曾收到過這樣昂貴的禮物?是不是也曾以為,那些物質(zhì)的付出,就是喜歡?

走到巷口時,她停下腳步,把盒子遞給他。“這個,我還是不能要?!?/p>

承生遠(yuǎn)的眉頭皺了起來:“葉棠,你別鬧?!?/p>

“我沒鬧?!彼痤^,眼淚終于掉了下來,“承生遠(yuǎn),你是不是覺得,只要給我足夠多的東西,就能彌補(bǔ)你心里的不情愿?你是不是覺得,像我這樣的女生,很容易滿足?”

她的家境普通,她的校服洗得發(fā)白,她的帆布鞋總是補(bǔ)了又補(bǔ),這些都不是她該被敷衍的理由。

承生遠(yuǎn)的喉結(jié)滾了滾,沒說話。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葉棠擦掉眼淚,聲音帶著哭腔,卻異常清晰,“從你說‘挺合適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了。承生遠(yuǎn),你不用這樣的。如果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可以直接說。我……”

“夠了。”他打斷她,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戴著它。不然,我們就算了?!?/p>

就算了。

這三個字像最后一根稻草,壓垮了她所有的堅持。葉棠看著他冷漠的臉,忽然明白了。他不是不會說狠話,只是以前沒對她說過而已。

她慢慢打開盒子,取出那條鈴蘭項鏈,戴在脖子上。冰涼的金屬貼著皮膚,像條冰冷的蛇。

“這樣,你滿意了嗎?”她問,聲音輕得像嘆息。

他沒回答,只是轉(zhuǎn)身就走,背影決絕得像從未回頭。

葉棠站在巷口,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忽然覺得脖子上的項鏈重得像條鎖鏈,把她牢牢地禁錮住。


更新時間:2025-07-24 04:22: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