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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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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漸濃,夜市的霓虹次第亮起,玻璃罐在暖黃的串燈下泛著晶瑩的光。林小滿正往試吃盤里擺放新品抹茶千層,忽然壓低聲音:“欸,三點鐘方向,那個男的是不是喝多了呀?!?/p>

林軟軟抬頭望去,穿米色風(fēng)衣的女人走在中間,兩側(cè)的男人一高一矮。

高個男人西裝筆挺,正輕聲和女人說話,而矮個男人腳步虛浮,領(lǐng)帶歪斜地掛在脖子上,通紅的臉上掛著不懷好意的笑,明顯是喝多了酒。

“老板,來盒軟糖,小悠愛吃?!迸松ひ魷厝?,眼神帶著歉意:“我女兒最愛吃這個,說像云朵一樣甜,吃了就不會疼了?!?/p>

她掏出錢包的手有些顫抖,手腕上還戴著幼兒園小朋友做的手鏈,她說的話也有些古怪。

林軟軟沒多想,剛要拿包裝袋,余光瞥見醉酒男人歪斜著身體朝自己逼近,酒氣混著廉價香水味撲面而來。

不等她后退,那個要買糖的女人緊張的伸手拽住同伴的胳膊,聲音帶著慌亂:“趙總,別鬧!人家做生意呢!”

"松開!"男人甩開女人的手,領(lǐng)帶滑到胸口。

"老子就是想和美女聊聊天!"他油膩的手指重重拍在攤位上,震得玻璃罐里的軟糖簌簌跳動。女人急得眼眶發(fā)紅,轉(zhuǎn)頭沖林軟軟連連鞠躬:"對不起!他一喝多了就說胡話!"

林軟軟強撐著鎮(zhèn)定,心里慌得一批,林小滿去買吃的了,這會就她一個人。

她本能的往后退了半步:"先生,小心,這個桌子不穩(wěn)。"話音未落,男人突然伸手要抓她手腕,金屬手表擦過玻璃罐邊緣,發(fā)出刺耳的刮擦聲。

女人仿佛受到了驚嚇尖叫著撲過來阻攔,那兩人推搡間,裝滿草莓軟糖的玻璃罐轟然倒地。

"你干什么!"穿西裝的男人終于沖過來,死死鉗住醉酒者的胳膊。女人顫抖著蹲下身,慌亂地去撿滾落在地的手機

嘴里反復(fù)呢喃著:"我賠!多少錢我都賠!求求別報警..."她腕間褪色的卡通手鏈晃得刺眼,林軟軟突然想起她提到過女兒。

"你們看什么看?報警??!"林小滿舉著手機沖過來,鏡頭對準(zhǔn)滿地狼藉。醉酒男人突然暴跳如雷,一腳踹翻折疊桌,林軟軟放在桌上的收款碼牌和唯一兩瓶幸存的軟糖應(yīng)聲碎裂。

女人哭著撲過去抱住他的腿,卻被狠狠甩開,額頭磕在隔壁攤位角上,瞬間滲出鮮血。

圍觀人群發(fā)出驚呼,才意識到事情有點嚴(yán)重,人群里面有人喊著快報警,快叫保安。

林軟軟腦子"嗡"地一聲看著女人癱坐在地,白色風(fēng)衣沾滿污漬,而那個本該屬于她女兒的草莓軟糖,此刻正裹著泥水,被醉酒男人踩進鵝卵石縫隙里。

警笛聲由遠及近時,女人還在喃喃自語:"對不起,小悠的糖。是小悠的……”一邊說一邊將地上的軟糖拿起塞到口袋里。

女人癱坐在地,額頭磕在桌角的傷口滲出鮮血。

林軟軟冷靜下來走過去,扶住她顫抖的肩膀。

血腥味混著糖漬在夜風(fēng)里發(fā)酵,身后傳來醉酒男人的叫罵:“不就是個賣糖的!老子有的是錢……”他突然踉蹌著栽倒,躺在滿地狼藉中不省人事。

“軟軟!你的腳!”林小滿臉色煞白地撲過來,手機“啪嗒”掉在地上。她顫抖著扒開林軟軟褲腳,傷口處已經(jīng)滲出暗紅血珠。

“杜堯……快!軟軟受傷了!還有人打架,他們把我們的攤位掀了……”電話那頭傳來急切的追問,被由遠及近的警笛聲徹底淹沒。

警察到了女人還在喃喃自語:"對不起...小悠的糖..."林軟軟怕她被地上的玻璃碎扎到想扶她起來。

不料鞋底踩到圓圓的軟糖,她整個人向前滑去,鋒利的玻璃瞬間劃開腳踝皮膚,鉆心的疼痛讓她倒吸一口涼氣。

鮮紅的血珠順著傷口邊緣滲出,混著地上的糖漬緩緩向下蔓延,而醉酒男人癱在一旁,仍在扯著嗓子罵罵咧咧。

“軟軟,小心點?!?/p>

“軟軟!你的腳!”林小滿的尖叫刺破混亂。

林軟軟低頭看著腳踝處滲出的血珠,這才意識到玻璃碎片劃開了一道清晰的傷口。

她想站起來,卻被林天穩(wěn)穩(wěn)托住了肩膀。少年掌心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料傳來,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別動,傷口沾到臟東西會感染。"

杜堯已經(jīng)脫下外套鋪在地上,示意林軟軟坐下。林小滿顫抖著扯開隨身小包,翻出皺巴巴的創(chuàng)可貼,手卻抖得怎么也對不準(zhǔn)傷口。

林天接過創(chuàng)可貼的動作輕得像捧著易碎的瓷器,指尖擦過她冰涼的皮膚時,喉結(jié)不自覺地滾動:“忍一下。”

“一點小傷而已,沒事呀?!绷秩饺斤@得有些尷尬,只是劃破了一點皮而已……

警車載著眾人抵達警局時,林軟軟的腳踝已經(jīng)凝結(jié)出血痂。審訊室的白熾燈刺得人睜不開眼,醉酒男人被冷水潑醒后仍在拍桌叫囂,西裝男不住道歉,而那個女人始終垂著頭,喃喃自語。

褐色挑染的頭發(fā)遮住了臉上的淤青。

半小時后,女人裹著沾血的白色風(fēng)衣出現(xiàn)在調(diào)解室。她眼眶通紅,指甲縫里還沾著干涸的血跡,看見林軟軟纏著創(chuàng)可貼的腳踝,突然深深鞠躬:"真的對不起...老趙是我們老板,喝多了就..."

話音未落,辦公室外傳來爭執(zhí)聲。

醉酒男人的合伙人帶著律師進來,公文包里的諒解書拍在桌上發(fā)出悶響。

"趙總的意思是,攤位損失,加上這位女孩的的醫(yī)藥費..."金絲眼鏡男人推了推鏡片,目光掃過林軟軟的傷口:"兩萬,可以嗎?可以的話簽個字你就可以回家了。"林小滿剛要反駁,卻被林軟軟按住手腕。

她望著女人腕間褪色的卡通手鏈,從包里摸出幾顆完整的草莓軟糖:"這個,給小悠。"女人的眼淚突然砸在糖紙上,暈開一片濕潤的痕跡。

律師見她這個樣子和那個合伙人使了個眼色,以為他嫌少,又加了5千:“25000可以嗎?不能再多了。你那點東西也不值什么錢。”

“你這人說話怎么這樣?”杜堯氣的起身質(zhì)問。

“抱歉,如果我的說話方式讓你們不滿了,我深感抱歉。幾位可以商量一下,如果還不滿意的話,那就起訴吧?!甭蓭熣麄€人嚴(yán)肅又冷漠。

“可以?!绷周涇浧鋵嵭睦锇蛋蹈`喜。就她那點軟糖加起來撐死不超過500塊錢,她的那個手機也只是3000多塊錢的,而且已經(jīng)用了兩年了。

當(dāng)轉(zhuǎn)賬成功的提示音在調(diào)解室響起時,林小滿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指甲隔著衣袖發(fā)燙。林軟軟卻只是安靜地在賠償協(xié)議上簽下名字,連指尖都沒有顫抖,仿佛處理的不過是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直到走出派出所,拐過三條街道,遠離了警燈的紅藍光暈,潮濕的夜風(fēng)突然卷著細雨撲在臉上。林軟軟望著手機屏幕上的數(shù)字,突然“噗嗤”笑出聲,笑聲越來越大,震得胸腔發(fā)疼。

她轉(zhuǎn)身緊緊抱住林小滿,兩人在街邊又笑又跳,驚飛了屋檐下避雨的麻雀。

“兩萬五!我從來沒見過這么多錢!”林小滿尖叫著轉(zhuǎn)圈,發(fā)梢甩出細碎的水珠。

杜堯笑著,林天低頭看著林軟軟因為蹦跳而微微滲血的腳踝,眼底泛起無奈又縱容的笑意。

霓虹燈在雨幕中暈染成斑斕的色塊,仿佛將這個夜晚的荒誕與狂喜都揉進了濕漉漉的空氣里。

而另一邊辦公室內(nèi),女人突然像被抽走所有力氣般癱坐在椅子上,她死死攥著褪色的卡通手鏈,喃喃自語的聲音越來越大。

"小悠才五歲,她還那么小...醫(yī)生說再不手術(shù)就..."她空洞的眼神沒有焦距,淚水順著臉頰滑落,在沾血的風(fēng)衣上暈開深色痕跡。

"我白天在餐館洗碗,晚上去...我真的沒有辦法了...我知道錯了,請不要把我抓起來,小悠不能沒人媽媽照顧……"女人越說越激動邊哭邊嚎,在崩潰的邊緣。警員見狀趕忙叫來女警員安撫。

"趙先生,現(xiàn)在請你配合調(diào)查。"警察的聲音冰冷而堅定:"根據(jù)《治安管理處罰法》,涉嫌嫖娼將被依法處理。"醉酒男人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開始瘋狂辯解,而女人只是木訥地坐在那里哭泣反復(fù)說,仿佛這一切都與她無關(guān)。


更新時間:2025-07-24 05:23: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