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沈星蔓拖著行李箱站在A大校門前,八月的陽光像融化的金子般傾瀉在那四個燙金大字上。她瞇起眼睛,抬手遮住刺眼的光線,心臟在胸腔里劇烈跳動,仿佛要沖破肋骨的牢籠。
"這就是A大啊..."她輕聲呢喃,指尖不自覺地摸向掛在脖子上的星形吊墜——那是母親送她的十八歲生日禮物。
身后傳來催促的喇叭聲,星蔓這才如夢初醒,拖著行李往旁邊讓了讓。她掏出手機,再次確認了錄取通知書上的地圖,卻還是對眼前錯綜復(fù)雜的校園道路感到迷茫。
"同學(xué),需要幫忙嗎?"一個戴著志愿者袖標的男生走過來,笑容燦爛得像頭頂?shù)奶枴?/p>
星蔓松了口氣,露出兩個小小的酒窩:"請問物理系新生報到處怎么走?"
"巧了,我就是物理系的學(xué)長。"男生熱情地接過她手中的行李箱,"我叫張明,大三的。你是..."
"沈星蔓,大一新生。"她微微欠身,這是從小養(yǎng)成的習(xí)慣。
"沈星蔓?"張明突然停下腳步,瞪大眼睛,"你就是那個縣城狀元?高考物理滿分的沈星蔓?"
星蔓耳根一熱,沒想到自己的名字會被記住。她來自南方一個小縣城,是那里十年來第一個考上A大的學(xué)生。
"運氣好而已。"她低頭盯著自己的帆布鞋,鞋尖已經(jīng)有些磨損。
張明卻像發(fā)現(xiàn)新大陸一樣興奮:"太謙虛了!你知不知道,你的成績在我們系都傳開了。對了,你選了哪位導(dǎo)師?"
"我..."星蔓正要回答,一陣尖銳的剎車聲打斷了她。
一輛黑色轎車無聲地滑到路邊,車門打開,先落地的是一雙锃亮的牛津鞋,然后是修長的腿。星蔓不自覺地抬頭,看見一個高挑的男生從車里走出來。
他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黑色長褲,卻莫名給人一種不可接近的氣場。陽光描摹出他利落的下頜線,鼻梁高挺,眉眼如墨,整個人像一柄出鞘的劍,鋒利而冰冷。
"江學(xué)長!"張明的聲音陡然提高了八度,幾乎是跳著揮手。
男生淡淡地掃了一眼,微微頷首,算是回應(yīng)。他的目光在星蔓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就移開,卻讓她莫名屏住了呼吸。
"那是誰?"等男生走遠,星蔓才小聲問道。
張明一臉不可思議:"你連江硯舟都不認識?咱們物理系的神話啊!大二就發(fā)了三篇SCI,父親是江氏科技的老總,母親是著名天體物理學(xué)家。去年國際物理奧林匹克競賽,他一個人拿了四塊金牌!"
星蔓望著那個遠去的背影,突然覺得脖子上的星形吊墜變得沉甸甸的。她想起離家前母親說的話:"蔓蔓,到了A大你就會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現(xiàn)在看來,母親說得一點沒錯。
第二章
開學(xué)典禮在學(xué)校的中央禮堂舉行。星蔓起了個大早,卻因為不熟悉路線,趕到時已經(jīng)人滿為患。她踮著腳尖尋找空位,突然在側(cè)邊看到一個空座,連忙擠了過去。
"請問這里有人嗎?"她小聲問旁邊的女生。
女生搖搖頭,星蔓松了口氣坐下。她從包里掏出筆記本和筆,又摸出早上在食堂買的咖啡。禮堂里冷氣開得很足,她雙手捧著溫熱的紙杯,感受著熱量透過掌心傳來。
校長正在臺上致辭,星蔓認真記錄著要點。突然,一陣騷動從后方傳來,她好奇地回頭,看到一群人簇擁著一個身影走進來——是昨天那個叫江硯舟的男生。
他今天依然穿著白襯衫,扣子一絲不茍地系到最上面一顆,在人群中顯得格格不入又異常醒目。幾個老師迎上去和他握手,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欣賞。
"又是他..."星蔓嘀咕著轉(zhuǎn)回身,卻不小心碰倒了放在腿上的咖啡。褐色的液體迅速在淺色長裙上暈開,她手忙腳亂地抓起紙巾擦拭,卻聽到"啪"的一聲——咖啡杯滾落在地,濺起的液體精準地落在了剛走到她旁邊的那雙牛津鞋上。
時間仿佛靜止了。
星蔓緩緩抬頭,正對上江硯舟冷冽的目光。他低頭看著自己鞋子和褲腳上的咖啡漬,眉頭微蹙。
"對、對不起!"星蔓慌忙蹲下去擦,卻被他后退一步避開。
"不必。"他的聲音像浸了冰水,"看路。"
三個字,卻讓星蔓的臉燒了起來。她僵在原地,看著江硯舟面無表情地從她身邊走過,在預(yù)留的前排座位坐下。
"你完了,"旁邊的女生小聲說,"江硯舟最討厭兩件事:被打擾和弄臟他的東西。"
星蔓咬著下唇,低頭看著自己狼狽的裙子和地上的一片狼藉。開學(xué)第二天,她就把校園風(fēng)云人物得罪了。
典禮結(jié)束后,星蔓匆匆逃離現(xiàn)場。她按照課表找到教學(xué)樓,準備上第一節(jié)專業(yè)課。剛走到教室門口,她就僵住了——江硯舟正坐在第一排中央,身邊圍著幾個看起來同樣優(yōu)秀的同學(xué)。
星蔓深吸一口氣,低著頭快速溜到最后一排角落。整節(jié)課她都心不在焉,教授講的內(nèi)容左耳進右耳出,滿腦子都是那雙被咖啡玷污的牛津鞋和主人冷淡的眼神。
下課鈴響,星蔓正收拾書包,教授突然宣布:"《天體物理導(dǎo)論》的選課名單已經(jīng)公布,請各位自行查看。這門課需要兩人一組完成學(xué)期項目,名單上已經(jīng)隨機分配好了搭檔。"
星蔓心頭一緊。她選了這門課,因為從小就對星空著迷。但A大的課程向來以難度著稱,她本來還擔心自己跟不上。
回到宿舍,星蔓打開電腦登錄選課系統(tǒng),找到《天體物理導(dǎo)論》的分組名單。她的目光順著名單往下滑,突然停在了某一欄:
【沈星蔓 & 江硯舟】
"不可能..."星蔓揉了揉眼睛,確認自己沒看錯后,整個人癱在椅子上。
命運仿佛在跟她開一個惡劣的玩笑。
## 第三章
第一次小組會議定在周四下午的圖書館。星蔓提前半小時就到了,選了個靠窗的角落,攤開筆記本和教材,試圖讓自己看起來專業(yè)一點。
"你在緊張。"
清冷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星蔓猛地抬頭,江硯舟已經(jīng)站在桌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陽光從他背后照過來,給他鍍上一層金邊,卻讓他的表情更加難以辨認。
"我沒有。"星蔓下意識反駁,卻發(fā)現(xiàn)自己正無意識地轉(zhuǎn)著筆,這是她緊張時的小動作。她趕緊放下筆,"我只是...提前準備一下。"
江硯舟在她對面坐下,從包里拿出一個黑色筆記本和一臺輕薄筆記本電腦。他開機的時候,星蔓注意到他修長的手指和修剪得干干凈凈的指甲,像鋼琴家的手。
"我查過你的成績。"江硯舟開門見山,"高考物理滿分,數(shù)學(xué)148,化學(xué)146。為什么選天體物理?"
星蔓沒想到他會調(diào)查自己,一時語塞。她摸了摸脖子上的星星吊墜:"因為...喜歡星星。"
江硯舟挑了挑眉,似乎對這個答案感到意外。他打開課程大綱:"教授給了十個選題,我們需要在下周前確定研究方向。你有什么想法?"
星蔓翻開自己準備的筆記:"我比較傾向'脈沖星周期性輻射的數(shù)學(xué)模型'或者'系外行星大氣光譜分析'這兩個方向。前者理論性強,后者更偏向數(shù)據(jù)分析..."
她越說聲音越小,因為江硯舟正用一種難以形容的眼神看著她。
"怎么了?"她忍不住問。
"沒什么。"江硯舟收回目光,"只是沒想到你會認真準備。大多數(shù)人和我組隊,都指望我完成所有工作。"
星蔓感到一陣無名火:"因為我確實想學(xué)東西,不是來混學(xué)分的。"
江硯舟嘴角微微上揚,幾乎算是一個笑容:"那就選脈沖星吧,我對這個方向更熟悉。"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他們討論了項目框架和分工。星蔓發(fā)現(xiàn),一旦進入學(xué)術(shù)討論,江硯舟就像變了個人——依然言辭犀利,但至少愿意傾聽她的意見,甚至?xí)谒岢龊命c子時點頭認可。
"這部分文獻綜述交給你,"江硯舟在分工表上寫下星蔓的名字,"下周三前發(fā)給我。"
星蔓點頭,突然注意到他筆記本上密密麻麻的公式和圖表,字跡工整得像印刷品。她偷偷瞥了一眼自己的筆記——雖然也整齊,但邊角處畫滿了小星星和云朵。
"還有問題?"江硯舟察覺到她的目光。
"沒、沒有。"星蔓慌忙搖頭,"就是...咖啡的事,真的很抱歉。"
江硯舟合上電腦:"已經(jīng)過去了。"他頓了頓,"不過,我確實不喜歡被打擾。"
星蔓聽出了弦外之音——這是在劃清界限。學(xué)術(shù)合作可以,私人交情免談。
"明白。"她擠出一個笑容,"純粹學(xué)術(shù)交流。"
江硯舟點點頭,起身離開。星蔓望著他的背影,莫名覺得胸口發(fā)悶。她低頭看著分工表上并排的兩個名字,心想這大概會是她大學(xué)生涯最艱難的一個學(xué)期。
第四章
"你居然和江硯舟一組?!"室友林曉曉的尖叫聲幾乎掀翻宿舍屋頂。
星蔓捂住耳朵:"小聲點!"
林曉曉是她入學(xué)第一天認識的室友,性格開朗得像永不停歇的小太陽。此刻她正盤腿坐在星蔓床上,手里捧著一包薯片,眼睛瞪得像銅鈴。
"你知道全校有多少女生想和江硯舟搭上話嗎?"林曉曉夸張地揮舞著薯片,"結(jié)果你不僅潑了他一身咖啡,還成了他課業(yè)搭檔!這叫什么?孽緣啊孽緣!"
星蔓把臉埋進枕頭里:"求你別說了..."
"不過你也別太擔心,"林曉曉塞給她一片薯片,"江硯舟雖然冷得像塊冰,但學(xué)術(shù)上絕對靠譜。跟他一組,你這門課穩(wěn)了。"
星蔓嘆了口氣:"我不想靠他拿高分。我想證明自己配得上A大。"
林曉曉眨眨眼:"哇哦,有志氣!那你就用實力讓他刮目相看!"
接下來的幾天,星蔓幾乎住在了圖書館。她查閱了所有能找到的脈沖星文獻,做了厚厚一疊筆記。周三晚上,她將完成的文獻綜述發(fā)給了江硯舟,然后緊張地盯著郵箱等回復(fù)。
一小時后,郵件來了:【結(jié)構(gòu)清晰,分析到位。但第17頁引用的2018年數(shù)據(jù)有更新,我已修改。明天下午三點,物理樓307討論下一步?!?/p>
沒有表揚,但至少沒有批評。星蔓把這當成一種認可,開心地轉(zhuǎn)了個圈,差點撞到剛回宿舍的林曉曉。
"這么高興?江大學(xué)霸夸你了?"林曉曉調(diào)侃道。
星蔓搖頭:"他只是沒挑刺而已。"
"那就是很高的評價了!"林曉曉神秘兮兮地湊過來,"聽說去年有個學(xué)長和江硯舟一組,交的報告被批得體無完膚,當場哭了出來。"
星蔓想象那個場景,莫名有些好笑。江硯舟批評人的樣子一定很可怕——眉頭微蹙,聲音冷靜,用最簡潔的語言指出所有漏洞。
第二天下午,星蔓提前十分鐘到達物理樓。307是間小會議室,她推門進去時,江硯舟已經(jīng)在里面了,正對著筆記本電腦打字。陽光透過百葉窗在他臉上投下條紋狀的光影,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像一幅精心構(gòu)圖的照片。
"我查了最新的觀測數(shù)據(jù),"星蔓主動開口,"發(fā)現(xiàn)我們選定的PSR B1937+21脈沖星在去年有一次異常的輻射爆發(fā)。"
江硯舟抬頭:"我也注意到了。這可能是我們模型的突破口。"
他們討論了兩個小時,白板上寫滿了公式。星蔓完全沉浸在學(xué)術(shù)討論中,甚至忘記了對江硯舟的畏懼。當她提出一個關(guān)于磁層不穩(wěn)定性的假設(shè)時,江硯舟突然停下筆,認真地看著她。
"怎么了?"星蔓緊張地問,"我說錯什么了嗎?"
"不,"江硯舟搖頭,"你的想法很有價值。很少有人能從這個角度思考問題。"
星蔓呆住了。這幾乎是她從江硯舟那里得到的最高評價。她感到一股暖流從心底涌上來,臉頰不自覺地發(fā)燙。
"謝謝,"她小聲說,"其實我是從你上次提到的磁流體動力學(xué)中得到啟發(fā)的。"
江硯舟微微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星蔓讀不懂的情緒。就在這時,會議室的門被推開,一個穿著精致連衣裙的女生走了進來。
"硯舟,原來你在這里。"女生的聲音甜美得像摻了蜜,"我找了你好久。"
星蔓立刻認出了她——蘇晚晴,經(jīng)濟學(xué)院的院花,父親是某上市公司老總,校園里關(guān)于她和江硯舟的緋聞傳得沸沸揚揚。
江硯舟的表情瞬間冷了下來:"有事?"
蘇晚晴這才注意到星蔓,目光在她樸素的T恤和牛仔褲上掃過,嘴角微微下垂:"你們在...討論功課?"
"課程項目。"江硯舟簡短地回答,"如果沒有重要的事,請不要打擾我們。"
蘇晚晴的笑容僵在臉上:"我只是想提醒你,明天是我生日派對,你說過會考慮的..."
"我會按時交作業(yè)。"江硯舟打斷她,明顯答非所問。
蘇晚晴的臉色變得難看,她狠狠瞪了星蔓一眼,轉(zhuǎn)身離開,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憤怒的節(jié)奏。
會議室里一時安靜得可怕。星蔓不知道該說什么,只好假裝整理筆記。
"繼續(xù)。"江硯舟指了指白板上的一個公式,好像剛才的插曲從未發(fā)生。
星蔓偷偷看了他一眼,發(fā)現(xiàn)他的側(cè)臉在陽光下近乎透明,睫毛投下的陰影像蝴蝶停棲。她突然有種沖動,想把這畫面畫下來——就像她經(jīng)常畫星空那樣。
這個念頭讓她嚇了一跳,趕緊低頭繼續(xù)討論公式,卻不知道自己的筆記本邊緣,已經(jīng)不知不覺畫上了幾顆小星星。
第五章
周五晚上,星蔓參加了天文社的迎新活動。她本來想邀請林曉曉一起,但室友對"看星星"毫無興趣,跑去參加街舞社的派對了。
活動在學(xué)校后山的小天文臺舉行。星蔓到得有點早,只有幾個學(xué)長學(xué)姐在布置場地。她主動幫忙搬器材,很快就和社團成員熟絡(luò)起來。
"你是物理系的沈星蔓吧?"一個溫和的男聲從身后傳來。
星蔓轉(zhuǎn)身,看到一個戴眼鏡的高個子男生正對她微笑。他穿著格子襯衫和牛仔褲,整個人散發(fā)著一種書卷氣的溫暖。
"我是顧言,物理系研一,也是天文社的副社長。"男生伸出手,"張明跟我提起過你,說你對脈沖星很有研究。"
星蔓不好意思地握手:"只是剛?cè)腴T而已。我和江硯舟正在做一個相關(guān)課題。"
顧言的眼睛亮了起來:"江硯舟?他很少參加社團活動,沒想到會對這個項目感興趣。"
星蔓正想解釋他們只是課程搭檔,突然聽到一陣騷動。她轉(zhuǎn)頭看去,驚訝地發(fā)現(xiàn)江硯舟正站在天文臺入口處,身邊跟著幾個物理系的學(xué)生。他穿著深藍色毛衣,在夜色中顯得格外醒目。
"看來我錯了,"顧言輕笑,"他確實來了。"
星蔓的心跳突然加速。江硯舟明明說過對這種"浪費時間"的活動沒興趣,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活動開始后,社長讓大家分組用望遠鏡觀測秋季星空。星蔓本來和顧言一組,卻聽到身后傳來熟悉的聲音:"沈星蔓,我們需要討論下周三的報告。"
江硯舟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后,表情一如既往地冷淡。
顧言識趣地笑笑:"你們先忙,我去幫其他新生。"
等顧言走遠,星蔓才小聲問:"你不是說不來嗎?"
江硯舟抬頭調(diào)試望遠鏡:"改變主意了。北極星在哪個方位?"
星蔓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他是在問天文學(xué)知識。她指向北方:"那邊,小熊座的尾巴末端。它幾乎不動,其他星星都繞著它轉(zhuǎn)。"
"就像數(shù)學(xué)中的不動點。"江硯舟若有所思。
星蔓笑了:"沒想到你會用數(shù)學(xué)比喻天文。"
"天文本來就是數(shù)學(xué)和物理的交叉領(lǐng)域。"江硯舟透過望遠鏡觀察,"就像我們的項目。"
他們安靜地觀測了一會兒,輪流指出各種星座和亮星。令星蔓驚訝的是,江硯舟對星空非常熟悉,能準確說出許多恒星的名字和特性。
"你懂的真多,"星蔓由衷贊嘆,"我以為你只對公式和實驗室感興趣。"
江硯舟沉默了一會兒:"我母親是天體物理學(xué)家。小時候她經(jīng)常帶我看星星。"
星蔓第一次聽他提起家人,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就在這時,顧言的聲音從擴音器里傳來:"現(xiàn)在請大家到這邊來,我們要用大望遠鏡觀測木星和它的衛(wèi)星。"
人群向天文臺中央移動,星蔓和江硯舟落在最后。夜風(fēng)拂過星蔓的臉頰,帶著初秋的涼意。她偷偷看了眼身邊的江硯舟,發(fā)現(xiàn)他正仰望著星空,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這一刻的他,不像校園里那個高不可攀的天才,倒像個普通的、會為星空著迷的男孩。
活動結(jié)束后,顧言主動提出送星蔓回宿舍。她正要答應(yīng),江硯舟卻突然說:"我們順路,我送她。"
顧言有些意外,但很快恢復(fù)微笑:"那好,下周社團見,星蔓。"
走在回宿舍的小路上,星蔓和江硯舟之間隔著恰到好處的距離,誰都沒有說話。夜風(fēng)送來桂花香,路燈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謝謝你的文獻綜述。"江硯舟突然開口,"寫得很好。"
星蔓驚訝地抬頭,沒想到會從他口中聽到直接的表揚。路燈下,江硯舟的側(cè)臉線條柔和了許多,不再是白天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謝謝,"她輕聲說,"其實我很緊張,怕達不到你的標準。"
江硯舟停下腳步,認真地看著她:"不要低估自己。A大不會看錯人。"
這句話像一顆溫暖的種子,落在星蔓心里。她突然覺得,也許江硯舟并不像傳聞中那么冷漠無情。
"下周三見。"在宿舍樓下,江硯舟微微頷首,轉(zhuǎn)身離去。
星蔓望著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夜色中。她摸了摸脖子上的星星吊墜,想起母親常說的話:"星星看似遙遠,其實一直都在那里,等著被發(fā)現(xiàn)。"
第六章
期中考試周來臨,整個校園都籠罩在緊張氛圍中。星蔓除了準備考試,還要完成脈沖星項目的階段性報告。她和江硯舟幾乎每天都泡在圖書館或物理樓,有時甚至工作到深夜。
周三晚上十一點,物理樓已經(jīng)沒什么人了。星蔓和江硯舟在307會議室趕制最后的報告PPT。星蔓負責文字和圖表,江硯舟處理數(shù)據(jù)模擬和動畫效果。
"這部分過渡需要更平滑,"江硯舟指著屏幕,"觀眾可能跟不上這么快的節(jié)奏轉(zhuǎn)換。"
星蔓點點頭,修改著幻燈片。她的眼皮越來越沉,連續(xù)幾天的熬夜開始顯現(xiàn)后果。不知何時,她的頭一點點低下去,最終靠在手臂上睡著了。
朦朧中,她感覺有人輕輕推了推她的肩膀。
"沈星蔓。"
星蔓勉強睜開眼,看到江硯舟站在她面前,手里拿著她的筆記本——那本從桌上掉到了地上,攤開的頁面上除了課堂筆記,還有一幅江硯舟側(cè)臉的素描,是她在一次會議中偷偷畫的。
星蔓瞬間清醒,血液直沖頭頂。她伸手想搶回筆記本,但江硯舟已經(jīng)看到了那幅畫。時間仿佛凝固了,她等待著冰冷的嘲諷或質(zhì)問。
然而,江硯舟只是輕輕合上筆記本,放回桌上:"很晚了,回去休息吧。剩下的我來完成。"
星蔓不敢抬頭看他,手忙腳亂地收拾東西:"對、對不起,我不是..."
"明天上午十點,物理樓報告廳。"江硯舟打斷她,聲音出奇地平靜,"別遲到。"
星蔓點點頭,逃也似地離開了會議室。走廊上,她的心跳聲大得仿佛整個樓都能聽見。她居然被當場抓包畫江硯舟的素描!這簡直比潑他咖啡還要尷尬一百倍。
回到宿舍,林曉曉已經(jīng)睡了。星蔓輕手輕腳地洗漱完,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腦海中不斷重放剛才的情景。江硯舟會怎么想她?會不會覺得她是個花癡?他們的項目會不會因此受影響?
輾轉(zhuǎn)反側(cè)到凌晨,星蔓才勉強入睡,夢里全是江硯舟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第七章
星蔓在鬧鐘響起前就醒了,眼睛酸澀得像塞了沙子。她盯著宿舍天花板,昨晚的尷尬場景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醒了?"林曉曉從上鋪探出頭,"你昨晚回來得超晚,我都睡著了。"
星蔓含糊地應(yīng)了一聲,慢吞吞地起床洗漱。冰冷的水拍在臉上,卻澆不滅她內(nèi)心的焦灼。她該怎么面對江硯舟?他會怎么看待那幅素描?
"你今天不是有項目匯報嗎?"林曉曉一邊涂口紅一邊問,"和江大才子一起?"
星蔓的牙刷停在半空,泡沫從嘴角溢出。她含糊不清地說:"嗯,十點。"
"哇,那你得打起精神!"林曉曉遞給她一條裙子,"穿這個,別總穿牛仔褲T恤。第一次公開亮相,得給所有人留下好印象!"
星蔓看著那條淡藍色的連衣裙,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也許林曉曉說得對,她應(yīng)該更專業(yè)一點,至少今天。
九點四十五分,星蔓站在物理樓報告廳外,手心冒汗。她深呼吸幾次,推門進去。廳里已經(jīng)坐了不少人,除了選課的同學(xué),還有一些慕名而來的學(xué)生——顯然都是沖著江硯舟的名聲。
江硯舟已經(jīng)在講臺旁調(diào)試設(shè)備,白襯衫扣到最上面一顆,黑色長褲熨得一絲不茍。他抬頭看見星蔓,眼神微微一滯,隨即恢復(fù)平靜。
"你來了。"他簡短地說,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PPT已經(jīng)導(dǎo)入,激光筆在這里。"
星蔓點點頭,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我...我準備好了。"
教授宣布開始后,江硯舟先做了項目背景介紹。他的講解清晰而深入,聲音沉穩(wěn)有力,很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星蔓站在一旁,偷偷觀察他流暢的手勢和專注的側(cè)臉,心跳不自覺地加快。
"接下來請我的搭檔沈星蔓為大家講解我們的數(shù)學(xué)模型。"江硯舟突然轉(zhuǎn)向她,眼神中有一絲星蔓讀不懂的情緒。
星蔓深吸一口氣,走到臺中央。剛開始她的聲音有些發(fā)抖,但當她看到江硯舟站在一旁微微點頭時,突然有了信心。她流暢地講解起他們共同設(shè)計的脈沖星輻射模型,甚至補充了幾個江硯舟遺漏的細節(jié)。
"基于上述分析,我們預(yù)測PSR B1937+21在未來三個月內(nèi)可能再次出現(xiàn)類似去年觀測到的輻射爆發(fā)。"星蔓總結(jié)道,"如果預(yù)測準確,這將驗證我們的模型具有實際預(yù)測價值。"
報告廳里響起熱烈的掌聲。教授站起來,臉上帶著明顯的贊賞:"非常出色的工作!特別是數(shù)學(xué)模型部分,思路清晰,論證嚴謹。江硯舟,沈星蔓,你們配合得很好。"
星蔓的臉紅了,她偷偷瞥了一眼江硯舟,發(fā)現(xiàn)他嘴角有一絲幾不可見的弧度。
"謝謝教授。"江硯舟說,"沈星蔓在文獻綜述和模型簡化方面做出了重要貢獻。"
這是江硯舟第一次公開肯定她的工作。星蔓感到一股暖流涌上心頭,昨晚的尷尬似乎淡化了一些。
報告結(jié)束后,幾個同學(xué)圍上來提問。星蔓一一作答,江硯舟則站在一旁,偶爾補充幾句。人群漸漸散去時,顧言從后排走過來。
"精彩的報告!"他微笑著對星蔓說,"沒想到你們已經(jīng)進展到預(yù)測階段了。"
星蔓正要回答,江硯舟突然插話:"我們還有數(shù)據(jù)需要處理。失陪。"
他拿起電腦包,示意星蔓跟上。星蔓對顧言歉意地笑笑,快步追上江硯舟。
"等等!"她在走廊上叫住他,"我們不是已經(jīng)完成所有分析了嗎?"
江硯舟停下腳步,轉(zhuǎn)身看她:"你想留下來聊天?"
"不是...我只是..."星蔓語塞,不知該如何解釋。
兩人之間的空氣突然變得凝重。星蔓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鼓起勇氣:"關(guān)于昨晚...那幅畫..."
"忘了它。"江硯舟打斷她,"報告很成功,這才是重點。"
他轉(zhuǎn)身要走,星蔓卻不知哪來的勇氣拉住他的袖子:"等等!"
江硯舟皺眉看著她抓著自己袖子的手,星蔓趕緊松開。
"我只是想說謝謝,"她聲音很輕但很堅定,"謝謝你給我機會,也謝謝你今天在教授面前肯定我的工作。"
江硯舟的表情微微松動:"你值得肯定。"他頓了頓,"我從不隨便夸獎別人。"
這句話像一顆糖,在星蔓心里化開。她抬頭看著江硯舟,發(fā)現(xiàn)陽光透過走廊的窗戶灑在他身上,給他鍍上一層金邊,睫毛在臉上投下細碎的陰影。
"周五下午有空嗎?"江硯舟突然問,"射電天文臺新收到一批數(shù)據(jù),可能對我們的預(yù)測有幫助。"
星蔓驚訝地眨眨眼:"有!當然有!"
"三點,物理樓門口見。"江硯舟說完,轉(zhuǎn)身離去,背影挺拔如松。
星蔓站在原地,突然覺得今天的陽光格外明媚。
第八章
周五下午兩點五十,星蔓提前到達物理樓門口。她穿了一件淺灰色衛(wèi)衣和深色牛仔褲,頭發(fā)扎成利落的馬尾——既不會太隨意,又方便活動。
江硯舟準時出現(xiàn)在樓梯口,今天他穿著黑色高領(lǐng)毛衣和同色長褲,整個人像一道修長的影子。看到星蔓,他微微點頭:"跟我來。"
他們穿過校園西北角的一片小樹林,來到一棟半球形建筑前。星蔓從未來過這里,好奇地打量著這個隱藏在樹叢中的天文臺。
"這是學(xué)校與中科院合作的項目,"江硯舟刷卡開門,"一般不對外開放。"
室內(nèi)光線昏暗,各種儀器閃爍著指示燈。一個頭發(fā)花白的教授正在操作臺前忙碌,看到他們進來,笑著招呼:"硯舟來了!這就是你說的那個有天賦的學(xué)妹?"
星蔓驚訝地看向江硯舟,他竟然向別人提起過她?還用了"有天賦"這樣的評價?
"陳教授,這是沈星蔓。"江硯舟簡短地介紹,"星蔓,這是陳教授,射電天文領(lǐng)域的權(quán)威。"
"別聽他吹捧我,"陳教授和藹地笑著,"硯舟的母親才是真正的權(quán)威。小姑娘,聽說你們在研究脈沖星?"
星蔓禮貌地問好,然后簡單介紹了他們的項目。陳教授越聽眼睛越亮:"有意思!正好我們昨天收到一組新的觀測數(shù)據(jù),可能對你們有幫助。"
他帶他們來到一臺計算機前,調(diào)出一系列復(fù)雜的波形圖。星蔓立刻被吸引住了,這些是地球上最強大的射電望遠鏡捕捉到的宇宙信號,蘊含著無數(shù)星辰的秘密。
"看這里,"江硯舟突然指向屏幕一角,"這個微弱的信號峰值..."
星蔓湊近屏幕,肩膀不小心碰到了江硯舟的手臂。一股淡淡的雪松香氣鉆入鼻腔,她這才發(fā)現(xiàn)兩人距離近得能感受到對方的體溫。她趕緊往旁邊挪了挪,心跳突然加速。
"確實有異常!"她強迫自己專注于數(shù)據(jù),"這個模式和我們模型預(yù)測的幾乎一致!"
陳教授贊許地點頭:"年輕人眼光不錯。硯舟,你找了個好搭檔。"
江硯舟沒有否認,只是專注地分析著數(shù)據(jù)。接下來的兩個小時,他們沉浸在宇宙信號的海洋中,討論、爭論、達成共識。星蔓完全忘記了時間,直到肚子發(fā)出一聲響亮的抗議。
陳教授哈哈大笑:"都這個點了!你們快去吃飯吧,數(shù)據(jù)我會發(fā)到硯舟郵箱。"
走出天文臺,夕陽已經(jīng)西沉。校園里的路燈次第亮起,為小徑鋪上一層柔和的光。
"餓了吧?"江硯舟突然問。
星蔓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食堂這個點已經(jīng)關(guān)了,"江硯舟看了看手表,"校外有家面館還不錯,要去嗎?"
星蔓驚訝地抬頭,這是江硯舟第一次提出一起吃飯的邀請。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脖子上的星形吊墜:"好啊。"
面館很小,但干凈整潔。他們選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江硯舟熟練地點了兩碗牛肉面和幾樣小菜。
"你常來這里?"星蔓好奇地問。
"嗯。"江硯舟給她倒了杯茶,"實驗晚了,這里營業(yè)到凌晨。"
面很快上來,熱氣騰騰。星蔓嘗了一口,眼睛頓時亮了:"好吃!"
江硯舟看著她滿足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揚:"慢點吃。"
兩人安靜地吃著面,窗外的夜色越來越深。星蔓偷偷觀察江硯舟的吃相——優(yōu)雅而高效,和他做學(xué)術(shù)一樣一絲不茍。
"你為什么喜歡星星?"江硯舟突然問。
星蔓放下筷子,手指不自覺地繞著吊墜:"我爸爸在我五歲時離開了,媽媽說他是去追星星了。后來她給我買了很多天文書籍,說如果我能讀懂星星的語言,也許有一天能找到他。"
她沒想到自己會說出這么私人的事情,話一出口就后悔了。江硯舟一定會覺得她很幼稚。
但江硯舟只是靜靜地看著她:"所以你學(xué)天體物理..."
"一部分原因吧。"星蔓低頭攪動面條,"后來是真的愛上了。星星不會說謊,也不會突然消失。它們遵循著確定的規(guī)律,永遠在那里。"
江硯舟沉默了一會兒:"我母親也常說類似的話。"
"你母親...是著名的林教授對吧?"星蔓小心地問,"我讀過她的《致密天體磁場研究》,太精彩了!"
江硯舟的表情變得復(fù)雜:"她更希望你讀她最近關(guān)于星際分子云的那篇。"
"你也讀到了?"星蔓眼睛一亮,"我做了整整十頁筆記!那個關(guān)于湍流結(jié)構(gòu)的假設(shè)..."
她突然停住,意識到自己太興奮了。但江硯舟并沒有露出不耐煩的表情,反而認真地聽她說完,甚至補充了幾個觀點。
結(jié)賬時,星蔓堅持AA制。江硯舟沒有反對,只是在她掏錢時說了句:"下次我請。"
下次。這個詞讓星蔓心跳漏了一拍。
回學(xué)校的路上,他們并肩走著,距離比之前近了一些。秋夜的涼風(fēng)吹落幾片梧桐葉,在空中打著旋兒。
"謝謝你今天帶我去天文臺,"星蔓真誠地說,"那些數(shù)據(jù)太寶貴了。"
江硯舟看著遠處的燈光:"你值得接觸最前沿的研究。"
星蔓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這樣的夸獎,只好轉(zhuǎn)移話題:"對了,陳教授好像和你很熟?"
"他是我母親的師兄。"江硯舟的語氣突然變得有些生硬,"我從小就在他的實驗室打雜。"
星蔓敏銳地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沒有再追問。校門口分別時,江硯舟突然說:"下周我要去參加一個學(xué)術(shù)會議,三天。我們的項目..."
"我可以整理數(shù)據(jù)分析,"星蔓立刻說,"你回來我們再討論。"
江硯舟點點頭:"保持聯(lián)系。"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星蔓摸了摸脖子上的吊墜。今晚的江硯舟,似乎和平時有些不同——更真實,也更有人情味。
第九章
江硯舟離開的三天,星蔓全身心投入到學(xué)習(xí)中。除了完成課程作業(yè),她還仔細研究了從天文學(xué)臺獲得的新數(shù)據(jù),甚至發(fā)現(xiàn)了一個江硯舟忽略的小細節(jié)。
周四晚上,她正在圖書館整理筆記,手機突然震動。一條來自江硯舟的消息:【明天下午四點回校。有空討論新發(fā)現(xiàn)嗎?】
星蔓的心跳加速,手指在屏幕上飛快敲打:【有!我發(fā)現(xiàn)了一些有趣的東西,關(guān)于那組異常信號?!?/p>
江硯舟回復(fù)很快:【物理樓307,五點。】
簡單直接,典型的江硯舟風(fēng)格。星蔓卻對著手機屏幕傻笑了好一會兒,直到林曉曉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喲,和誰聊天這么開心?"
星蔓趕緊鎖屏:"沒、沒什么,課程討論。"
林曉曉一臉不信:"讓我猜猜...江硯舟?"
星蔓的耳朵出賣了她,瞬間變得通紅。林曉曉夸張地捂住胸口:"天?。∩蛐锹?,你該不會是喜歡上江大才子了吧?"
"胡說什么!"星蔓壓低聲音,"我們只是學(xué)術(shù)合作。"
林曉曉壞笑著湊近:"那你為什么臉紅得像番茄?"
星蔓把臉埋進書本里,拒絕回答。但她心里清楚,自己對江硯舟的感覺確實變得不一樣了。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也許是在天文臺看他專注工作的樣子,也許是在面館聽他罕見地談起家人,又或許是更早,在圖書館第一次討論項目時,他認真傾聽她意見的那一刻。
周五下午,星蔓提前半小時就到了307會議室。她把數(shù)據(jù)分析整理成清晰的圖表,還準備了幾個問題。四點五十分,門被推開,江硯舟走了進來。
他看起來有些疲憊,眼下有淡淡的陰影,但依然整潔得體。深灰色的西裝外套讓他看起來比平時成熟許多,領(lǐng)帶松開了一些,露出線條優(yōu)美的頸部。
"會議順利嗎?"星蔓遞給他一瓶水。
江硯舟接過,喝了一大口:"還行。你的發(fā)現(xiàn)是什么?"
星蔓打開筆記本電腦:"看這個時間序列,異常信號出現(xiàn)前總有微弱的先兆波動。我認為這不是噪聲,而是某種前驅(qū)現(xiàn)象。"
江硯舟湊近屏幕,眉頭漸漸舒展:"有意思...你做了頻譜分析嗎?"
"做了,就在這里。"星蔓調(diào)出另一組圖表,"看這個峰值..."
他們很快陷入熱烈的討論,完全忘記了時間。當星蔓的肚子再次發(fā)出抗議時,她驚訝地發(fā)現(xiàn)窗外已經(jīng)全黑了。
"又到這個點了,"江硯舟看了看手表,"餓了嗎?"
星蔓點點頭,突然想起上次他說"下次我請"的話,心跳不自覺地加快。
"上次那家面館?"江硯舟合上電腦,"我答應(yīng)過。"
星蔓的眼睛亮了起來:"好?。?
這次他們選了角落的一張桌子。江硯舟點完菜,從公文包里拿出一個精致的小盒子:"給你的。"
星蔓驚訝地接過:"這是什么?"
"會議發(fā)的紀念品,"江硯舟語氣平淡,"我用不上。"
星蔓打開盒子,里面是一枚精致的銅制書簽,頂端鑲嵌著一小塊隕石切片,在燈光下閃爍著細微的光芒。
"這是...真正的隕石?"星蔓小心翼翼地拿起書簽。
"Murchison隕石,"江硯舟點頭,"富含有機化合物的碳質(zhì)球粒隕石,1969年墜落在澳大利亞。"
星蔓知道這種隕石有多珍貴,更知道即使是"會議紀念品"也不可能隨便送人。她抬頭看著江硯舟,發(fā)現(xiàn)他正假裝專注地擦拭眼鏡,耳尖卻微微發(fā)紅。
"謝謝,"星蔓輕聲說,"我會好好珍藏的。"
江硯舟點點頭,兩人陷入一種舒適的沉默。面上來后,星蔓鼓起勇氣問:"會議有趣嗎?"
"大部分報告很無聊,"江硯舟放下筷子,"但最后一天有個關(guān)于快速射電暴的講座不錯。演講者是我母親。"
星蔓睜大眼睛:"林教授?天啊,我超崇拜她的!她講了什么新發(fā)現(xiàn)嗎?"
江硯舟的表情柔和下來:"她提出了一個新的分類方法,基于偏振特征。我猜你會感興趣,所以..."他從包里拿出一個U盤,"這是她的PPT和預(yù)印本。"
星蔓接過U盤,感動得說不出話來。江硯舟不僅記得她的研究興趣,還特意為她帶來了資料。這個看似冷漠的男孩,其實比任何人都要細心。
"謝謝你,"她真誠地說,"這對我太重要了。"
江硯舟輕輕點頭,目光落在她脖子上的星形吊墜上:"那個吊墜...有什么特殊意義嗎?"
星蔓下意識地摸了摸吊墜:"十八歲生日時媽媽送的。她說...每顆星星都有自己的軌跡,但只要心中有光,就永遠不會迷失方向。"
江硯舟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很適合你。"
回學(xué)校的路上,他們走得很慢。秋夜的風(fēng)帶著涼意,星蔓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
"冷?"江硯舟問。
"有點。"星蔓實話實說。
令她驚訝的是,江硯舟脫下西裝外套遞給她:"穿上。"
星蔓愣住了。江硯舟的外套對她來說太大了,但上面還殘留著他的體溫和那股淡淡的雪松香氣。她小心翼翼地穿上,感覺整個人都被他的氣息包圍了。
"謝謝。"她小聲說,心跳快得像要沖出胸腔。
路過一片開闊地時,江硯舟突然停下腳步:"看。"
星蔓抬頭,夜空中繁星點點,銀河像一條朦朧的光帶橫貫天際。
"仙后座,"江硯舟指向北方,"還有天鵝座的天津四。"
星蔓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突然意識到這是江硯舟第一次主動向她展示星空。她偷偷看他專注的側(cè)臉,在星光下顯得格外柔和。
"真美。"她輕聲說,卻不知道是在說星空,還是在說此刻的氛圍。
江硯舟轉(zhuǎn)頭看她,目光深邃如夜空:"嗯,很美。"
那一瞬間,星蔓感覺心臟漏跳了一拍。她不知道江硯舟這句話是什么意思,也不敢深想。但此刻,穿著他的外套,站在星空下,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幸福。
第十章
周六早晨,星蔓被林曉曉的尖叫聲驚醒。
"沈星蔓!這是什么!"林曉曉舉著那件明顯屬于男性的西裝外套,像舉著戰(zhàn)利品,"別告訴我這是江硯舟的!"
星蔓瞬間清醒,一把搶過外套:"小聲點!"
"哦我的天!"林曉曉跳上她的床,"昨晚發(fā)生了什么?你們約會了?他送你回來的?你穿了他的衣服?"
星蔓把臉埋進枕頭里:"不是約會...我們只是討論項目,然后去吃了面..."
"然后呢?"林曉曉不依不饒。
"然后...他看我冷,借我外套..."星蔓的聲音越來越小。
林曉曉夸張地捂住胸口:"江硯舟會關(guān)心人冷不冷?全校女生會瘋掉的!"她突然嚴肅起來,"蔓蔓,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喜歡上他了?"
星蔓沉默了一會兒,輕輕點頭。
"我就知道!"林曉曉拍手,"從你看他的眼神就能看出來!那他對你呢?"
星蔓搖頭:"我不知道...我們只是學(xué)術(shù)伙伴..."
"學(xué)術(shù)伙伴會送你隕石書簽?會借你外套?"林曉曉翻了個白眼,"得了吧,江硯舟對別人可沒這么'友好'。"
星蔓摸著那件西裝外套,回想起昨晚星空下江硯舟的眼神,心跳再次加速。但她不敢抱太大希望——江硯舟是A大的天之驕子,而她只是個從縣城來的普通學(xué)生。
"別想太多,"她對自己說,"保持現(xiàn)狀就好。"
周一早上,星蔓把洗凈熨好的西裝外套小心地裝進袋子,準備還給江硯舟。她剛走出宿舍樓,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不遠處的梧桐樹下——江硯舟,白襯衫,黑色長褲,陽光下像一幅畫。
"早。"他看到她,微微點頭。
星蔓驚訝地走過去:"你怎么在這里?"
"路過。"江硯舟接過袋子,"謝謝。"
星蔓知道宿舍區(qū)和他住的博士生公寓完全是兩個方向,根本不可能是"路過"。但她沒有拆穿,只是問:"今天下午還去圖書館嗎?"
"嗯。"江硯舟看了看表,"我上午有課,兩點老地方見。"
他們簡單道別,各自走向不同的教學(xué)樓。星蔓走了幾步,忍不住回頭,發(fā)現(xiàn)江硯舟也正回頭看她。兩人目光相遇,又迅速分開,但星蔓心里已經(jīng)甜得像吃了蜜。
接下來的兩周,他們幾乎形影不離。除了各自上課的時間,他們都在圖書館或物理樓一起學(xué)習(xí)。星蔓發(fā)現(xiàn)江硯舟雖然表面冷淡,其實很有耐心,會不厭其煩地解釋她不懂的概念。而她提出的某些獨特視角,也常常給江硯舟帶來新的思路。
周四晚上,圖書館即將閉館。星蔓收拾好書包,突然發(fā)現(xiàn)江硯舟正盯著她的筆記本看——那本邊緣畫滿星星和云朵的筆記本。
"你喜歡畫畫?"他問。
星蔓趕緊合上本子:"只是隨手涂鴉..."
"能看看嗎?"江硯舟伸出手。
星蔓猶豫了一下,還是遞了過去。江硯舟翻看著那些在課堂間隙畫下的星空、云朵、小動物,還有...幾幅他的側(cè)臉速寫。星蔓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畫得不錯。"江硯舟平靜地說,好像沒注意到那些關(guān)于他的素描,"特別是這個獵戶座,比例很準。"
星蔓松了口氣,又莫名有些失落。也許他真的只把那幅素描當成隨手涂鴉?
走出圖書館,夜風(fēng)帶著初冬的寒意。江硯舟突然問:"周六有空嗎?"
星蔓心跳漏了一拍:"有、有啊。"
"市天文館有個特展,關(guān)于脈沖星最新研究的。"江硯舟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天氣,"要一起去嗎?"
星蔓瞪大眼睛:"真的?我聽說那個展一票難求!"
"我母親給了兩張票。"江硯舟推了推眼鏡,"不去浪費了。"
星蔓知道這又是江硯舟式的借口——他完全可以一個人去,或者邀請其他更"重要"的人。但他選擇了她。
"我去!"她幾乎是脫口而出,然后不好意思地補充,"我是說,謝謝邀請,我很樂意。"
江硯舟嘴角微微上揚:"周六上午九點,校門口見。"
回到宿舍,星蔓把這個消息告訴林曉曉,室友立刻進入"作戰(zhàn)狀態(tài)":"約會!這絕對是約會!"
"不是約會,"星蔓紅著臉反駁,"只是學(xué)術(shù)活動..."
"學(xué)術(shù)活動個鬼!"林曉曉翻出自己衣柜里最漂亮的一條裙子,"穿這個!還有,把頭發(fā)放下來,別總扎馬尾!"
星蔓看著那條精致的連衣裙,猶豫了:"太夸張了吧..."
"聽我的!"林曉曉不容拒絕,"你要讓他看到不一樣的沈星蔓!"
周六早晨,星蔓還是妥協(xié)了。她穿上那條淡紫色的連衣裙,放下平時總是扎起的黑發(fā),甚至還抹了一點林曉曉的唇彩??粗R中的自己,她幾乎認不出來了——這個略帶羞澀卻眉眼含笑的女孩,真的是那個總是埋頭書本的沈星蔓嗎?
校門口,江硯舟已經(jīng)等在約定地點。他今天穿了深藍色高領(lǐng)毛衣和黑色大衣,比平時更加正式??吹叫锹麜r,他的眼神明顯亮了一下,隨即恢復(fù)平靜。
"早。"他簡短地打招呼,但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幾秒。
"早。"星蔓小聲回應(yīng),心跳如鼓。
去天文館的路上,他們聊著最近的課業(yè)和即將到來的期末考試。江硯舟比平時話多,甚至講了幾句會議上的趣事。星蔓發(fā)現(xiàn),當他放松時,聲音會變得低沉而溫和,像大提琴的旋律。
天文館的特展確實精彩,展出了許多尚未公開的研究成果和觀測數(shù)據(jù)。星蔓完全沉浸在知識的海洋中,不時提出問題和見解。江硯舟則耐心解答,偶爾補充一些專業(yè)背景。
"這部分展示的是南極冰立方中微子天文臺的最新發(fā)現(xiàn),"江硯舟指著一組復(fù)雜的數(shù)據(jù)圖,"他們首次將中微子事件與耀變體關(guān)聯(lián)起來。"
星蔓湊近觀察,頭發(fā)不小心掃過江硯舟的手臂。她趕緊道歉,卻發(fā)現(xiàn)江硯舟并沒有躲開,反而微微低頭,似乎在聞她發(fā)絲的味道。
"茉莉花香?"他輕聲問。
星蔓點頭,耳根發(fā)燙:"室友的洗發(fā)水..."
江硯舟沒有評論,只是繼續(xù)講解展覽內(nèi)容,但兩人之間的距離似乎比剛才近了一些。
中午,他們在天文館的咖啡廳簡單用餐。江硯舟買了兩杯熱可可,遞給星蔓一杯:"暖手。"
星蔓接過,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一股電流般的觸感從接觸點蔓延開來。她趕緊縮回手,假裝專注地攪拌飲料。
"下個月有個天文物理研討會,"江硯舟突然說,"我有個報告名額,你想一起參加嗎?"
星蔓驚訝地抬頭:"我?可是我只是大一..."
"你的見解很有價值,"江硯舟認真地說,"而且我們的脈沖星項目值得更多人知道。"
星蔓知道這是個難得的機會,但更讓她心動的是江硯舟的認可——他真心認為她有資格站在學(xué)術(shù)會議上。
"我愿意!"她眼睛亮晶晶的,"謝謝你的信任。"
江硯舟輕輕點頭,嘴角有一絲幾不可見的笑意:"團隊合作。"
下午的展覽更加精彩,他們甚至有機會操作一個模擬脈沖星信號的小型射電望遠鏡。星蔓玩得不亦樂乎,江硯舟則站在一旁,目光柔和地看著她興奮的樣子。
"你真的很喜歡這個,是不是?"回程的公交車上,江硯舟突然問。
星蔓點頭,眼睛還因為興奮而閃閃發(fā)亮:"從小就是。記得我第一次看到流星雨時,整夜沒睡,就為了數(shù)清楚有多少顆。"
江硯舟靜靜地看著她:"我母親也是這樣的。"
星蔓想起江硯舟很少提及的家庭,小心翼翼地問:"你和你母親...關(guān)系好嗎?"
江硯舟沉默了一會兒:"復(fù)雜。她是個偉大的科學(xué)家,但..."他沒有說完。
星蔓沒有追問,只是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背,一個無聲的安慰。出乎意料的是,江硯舟沒有躲開,反而翻過手掌,短暫地握了一下她的手指,然后迅速松開。
這個小小的動作讓星蔓心跳加速,臉頰發(fā)燙。她偷偷看向江硯舟,發(fā)現(xiàn)他的耳尖也微微泛紅。
回到學(xué)校已是傍晚。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重疊在一起。校門口分別時,江硯舟突然說:"今天...很愉快。"
星蔓抬頭看他,發(fā)現(xiàn)夕陽為他鍍上一層金邊,睫毛在臉上投下細長的陰影,好看得讓人移不開眼。
"我也是,"她輕聲說,"謝謝你邀請我。"
江硯舟點點頭,猶豫了一下,似乎想說什么,最后只是道:"周一見。"
星蔓目送他離開,直到背影消失在拐角。她摸了摸脖子上的星形吊墜,感覺心里有什么東西正在悄然改變——就像兩顆星星,在宇宙中緩慢而確定地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