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樂是被一陣劇痛驚醒的。
"嘶——"
他猛地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趴在一塊硬邦邦的木板上,后背火辣辣的疼。剛要伸手去摸,就聽見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從頭頂砸下來:
"別動。"
一根細長的竹竿"啪"地打在他剛抬起的手腕上,疼得他差點咬到舌頭。
"再動一下,加十板子。"
白小樂這才看清自己身處一間狹小的屋子里,墻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刑具——鞭子、竹板、鐵鏈,在昏暗的油燈下泛著冷光。而他正趴在一張?zhí)刂频拈L凳上,后背裸露,皮膚上橫七豎八地分布著十幾道紅腫的鞭痕。
"我這是......"
記憶像潮水般涌來。破廟,風雪,那個渾身是血的女人,還有那件帶著體溫的斗篷......
"醒了?"
竹竿挑起他的下巴,迫使他抬頭。一個瘦得像竹竿、滿臉褶子的老頭正居高臨下地瞪著他,渾濁的眼珠里閃著令人不寒而栗的精光。
"知道為什么挨打嗎?"
白小樂茫然地搖頭,結(jié)果又挨了一竹竿。
"葵花派第一條規(guī)矩:不許裝傻充愣!"
老頭用竹竿敲著墻上一塊斑駁的木牌,上面用紅漆寫著密密麻麻的字。白小樂瞇起眼睛,勉強辨認出最上面三條:
一、不準質(zhì)疑上級
二、不準私自行動
三、不準......
"看清楚了?"老頭突然湊近,嘴里噴出的酸臭味熏得白小樂直往后仰,"你犯了第三條:不準擅自接觸門派成員!"
白小樂這才反應過來——那個救他的女人是葵花派的!而且看樣子地位不低。
"我不是故意的!"他急忙辯解,"我當時快凍死了,看見活人就......"
"啪!"
竹竿毫不留情地抽在他嘴上,頓時一股鐵銹味在口腔里蔓延。
"第二條:不準頂嘴!"老頭獰笑著舉起竹竿,"再加二十......"
"慢著。"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白小樂艱難地扭過頭,看見那個披著斗篷的女人正倚在門框上,手里把玩著一把寒光閃閃的小刀。
"三娘......"老頭立刻收起兇相,點頭哈腰地退到一邊。
白三娘——白小樂現(xiàn)在知道她的名字了——慢悠悠地走到長凳前,用刀尖輕輕挑起他的下巴。
"知道我是誰了?"
白小樂瘋狂點頭,生怕再挨打。
"知道這是什么地方?"
繼續(xù)點頭。
"很好。"她收起小刀,對老頭擺擺手,"剩下的先記著。這小子歸我了。"
老頭一臉為難:"可是門規(guī)......"
"我親自調(diào)教。"白三娘打斷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保證比你這兒'有趣'。"
白小樂突然覺得后背的傷更疼了。
......
當白小樂一瘸一拐地跟著白三娘穿過曲折的走廊時,他終于有機會打量這個傳說中的葵花派總部。
和他想象中邪教老巢的陰森恐怖不同,這里更像一個普通的古代大院——如果忽略墻上隨處可見的血跡和時不時傳來的慘叫聲的話。
"這里是外院,雜役和低級弟子住的地方。"白三娘頭也不回地說,"內(nèi)院是核心成員的地盤,沒有允許不準進去,否則......"她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白小樂咽了口唾沫。
他們最終停在一間偏僻的小屋前。白三娘推開門,里面陳設簡單到近乎簡陋:一張木床,一個矮柜,墻角堆著幾個木箱。
"以后你住這兒。"她指了指床,"每天寅時起床,跟著教頭訓練。表現(xiàn)好有飯吃,表現(xiàn)不好......"她意味深長地看了眼他后背的傷。
白小樂剛要點頭,突然想起什么:"那個......我該怎么稱呼您?"
白三娘瞇起眼睛。
"叫師父顯得太老,叫姐姐太輕浮......"白小樂絞盡腦汁,突然靈光一閃,"娘!"
"啪!"
一個清脆的耳光把他扇得眼冒金星。
"再亂叫,舌頭別要了。"白三娘冷聲道,"叫三娘就行。"
白小樂捂著臉,委屈巴巴地點頭。他明明記得電視劇里白展堂就這么叫的......
"還有,"白三娘走到門口又轉(zhuǎn)身,"明天帶你去見個人。"
"誰???"
"我兒子。"她嘴角微微上揚,"比你大兩歲,以后就是你師兄了。"
白小樂瞪大眼睛。白展堂!幼年版盜圣!
"對了,"白三娘突然想起什么,"你識字嗎?"
"識......一點?"
"很好。"她扔過來一本薄薄的小冊子,"今晚背完第一章。明天檢查。"
門關上了。白小樂撿起冊子,封面上四個大字讓他差點咬到舌頭:
《葵花寶典》
"臥槽?!"
他手一抖,冊子掉在地上。這玩意兒不是要自宮才能練嗎?!難道這就是收養(yǎng)他的真正目的?養(yǎng)個太監(jiān)徒弟?!
顫抖著翻開第一頁,白小樂長舒一口氣——原來只是葵花派的基礎內(nèi)功心法,名字唬人而已。
"嚇死爹了......"
他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開始認真閱讀。作為一個現(xiàn)代人,這些拗口的古文看得他頭大如斗,但為了不挨打,只能硬著頭皮死記硬背。
"氣沉丹田,意守玄關......這都什么跟什么啊......"
夜深了,油燈漸漸暗淡。白小樂的眼皮越來越沉,最終一頭栽在冊子上睡著了。
......
"起來!"
一盆冷水潑在臉上,白小樂猛地驚醒,發(fā)現(xiàn)天還沒亮。白三娘站在床前,身邊是個滿臉不耐煩的瘦高個——應該就是教頭了。
"背得如何?"白三娘問。
白小樂張了張嘴,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一個字都不記得了。
"我......"
"廢物。"教頭冷笑,"去院子里倒立著背,背不出來不許吃早飯。"
于是,當?shù)谝豢|陽光照進院子時,白小樂正滿頭大汗地靠墻倒立,結(jié)結(jié)巴巴地背著心法口訣。幾個路過的弟子指指點點,不時發(fā)出嘲笑。
"看那個新來的,連第一章都背不下來。"
"聽說昨晚挨了二十鞭子呢。"
"活該,誰讓他抱三娘大腿......"
白小樂又羞又惱,但倒立的姿勢讓他無法反駁。就在這時,一個瘦小的身影悄悄靠近,往他嘴里塞了塊東西。
甜絲絲的,是糖!
白小樂驚訝地看著這個比自己高半個頭的男孩——圓臉,大眼睛,嘴角掛著狡黠的笑。
"慢點吃,別讓教頭看見。"男孩壓低聲音,"我叫白展堂,你呢?"
白小樂差點被糖噎住。這就是未來的盜圣?!現(xiàn)在還是個偷糖給師弟吃的熊孩子?!
"白......白小樂。"他艱難地咽下糖塊。
"名字不錯。"白展堂拍拍他的肩,"堅持住,午休時我再給你帶個饅頭。"
說完,他像只靈巧的貓一樣溜走了,沒發(fā)出一點聲響。白小樂望著他的背影,突然覺得后背沒那么疼了。
這個江湖,好像也沒那么糟糕。
......
一個月后,白小樂已經(jīng)基本適應了葵花派的生活——如果每天挨打也算"適應"的話。
寅時起床,倒立背口訣;辰時基本功訓練,蹲馬步、打沙包;午飯后是實戰(zhàn)課,被師兄們當人肉沙袋打;晚上還要背各種門規(guī)和心法。
但奇怪的是,他的進步速度讓教頭都感到驚訝。
"這小子,"某次訓練后,教頭對白三娘說,"筋骨一般,但悟性奇高。別人要練三個月的招式,他看幾遍就能模仿個七八分。"
白三娘不置可否,只是讓教頭"多關照"他。于是白小樂的訓練量翻了一倍,經(jīng)常練到吐,但神奇的是,第二天又能生龍活虎地繼續(xù)。
"你恢復得真快。"有天晚上,白展堂偷偷溜進他屋里,遞給他半個烤紅薯,"我上次挨了五鞭子,躺了三天呢。"
白小樂啃著紅薯,含混不清地說:"可能我皮厚。"
其實他心里清楚,這恐怕是穿越帶來的福利——作為主角的特殊體質(zhì)。但這話不能說,否則怕是要被當成瘋子關起來。
"對了,"白展堂神秘兮兮地湊過來,"聽說內(nèi)院最近出了事,死了好幾個人。"
白小樂手一抖,紅薯掉在地上:"怎么回事?"
"不知道。"白展堂搖頭,"但三娘這幾天臉色很差,你小心點。"
正說著,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哨聲。兩人臉色大變——這是緊急集合的信號!
當他們氣喘吁吁地跑到校場時,發(fā)現(xiàn)所有弟子已經(jīng)列隊站好。教頭臉色鐵青地站在前面,腳邊跪著三個血肉模糊的人。
"昨晚,"教頭的聲音像淬了冰,"這三個人擅闖內(nèi)院,偷看秘籍。"
白小樂倒吸一口冷氣。那三個人里,有一個是昨天還和他一起訓練的師兄!
"按照門規(guī),"教頭緩緩抽出腰間的刀,"處——"
"等等!"
一個稚嫩的聲音突然響起。所有人都震驚地看向聲音來源——白小樂自己都沒想到會喊出聲!
教頭的目光像刀子一樣扎過來:"你有意見?"
白小樂腿肚子直打顫,但話已出口,只能硬著頭皮繼續(xù):"他們......他們可能只是迷路了......"
校場一片死寂。然后——
"哈哈哈!"教頭突然大笑,笑聲里充滿殘忍,"好一個迷路!那你也來'迷路'一下!"
白小樂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兩個壯漢架起來拖到了校場中央。教頭舉起一根碗口粗的木棍:
"今天教你們一個新規(guī)矩:多管閑事的下場!"
木棍帶著風聲砸下來時,白小樂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但預期的劇痛沒有到來——一個身影猛地撲過來,擋在了他前面!
"砰!"
木棍結(jié)結(jié)實實地砸在白展堂背上,發(fā)出令人牙酸的悶響。他悶哼一聲,跪倒在地,但依然死死護著白小樂。
"展堂!"白三娘的聲音突然響起。她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校場邊緣,臉色陰沉得可怕。
教頭的手僵在半空:"三娘,這小子......"
"我的人,輪不到你教訓。"白三娘緩步走來,每一步都像踩在教頭心尖上,"還是說,你想和我'切磋'一下?"
教頭的臉刷地白了。他悻悻地扔下木棍,轉(zhuǎn)身就走。
白三娘看了眼抱在一起的兩個孩子,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
"都散了。"她揮揮手,"你們兩個,跟我來。"
......
白三娘的住處比白小樂想象中樸素得多。一張床,一張桌子,墻上掛著幾把兵器,除此之外幾乎沒有多余的擺設。
"脫衣服。"她命令道。
白展堂乖乖脫下上衣,露出后背一道猙獰的青紫淤痕。白小樂倒吸一口冷氣——這一棍要是打在他身上,估計半條命就沒了。
白三娘從柜子里取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些黑色藥膏,輕輕涂在白展堂的傷處。動作出奇地溫柔,與平日判若兩人。
"疼嗎?"她問。
白展堂齜牙咧嘴:"不疼!"
"嘴硬。"白三娘輕哼一聲,又看向白小樂,"知道錯哪了嗎?"
白小樂低著頭:"不該多嘴......"
"錯。"白三娘用力按了下白展堂的傷處,疼得他嗷一聲,"你錯在實力不濟還想當英雄。"她盯著白小樂的眼睛,"在這個地方,要么強到讓人不敢惹你,要么聰明到不被人發(fā)現(xiàn)。兩樣都不占,就乖乖當個啞巴。"
白小樂似懂非懂地點頭。
"不過......"白三娘突然話鋒一轉(zhuǎn),"展堂護著你,倒讓我刮目相看。"她揉了揉兒子的腦袋,"傻是傻了點,但還算有骨氣。"
白展堂嘿嘿傻笑,換來一個腦瓜崩。
"行了,今晚就在這兒睡吧。"白三娘起身,"明天開始,你們兩個一起訓練。"
等白三娘出去后,白展堂神秘兮兮地湊過來:"告訴你個秘密。"
"什么?"
"我娘其實心很軟的。"他眨眨眼,"只要你受傷,她就會對你好一點。"
白小樂翻了個白眼:"所以你是故意挨打的?"
"當然不是!"白展堂挺起胸膛,"我是真的想保護你!你是我?guī)煹苈铮?
白小樂突然鼻子一酸。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這個傻乎乎的小男孩是第一個真心對他好的人。
"謝謝。"他小聲說。
白展堂擺擺手:"客氣啥!對了,明天訓練完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
"哪?。?
"廚房。"白展堂舔舔嘴唇,"我發(fā)現(xiàn)了藏臘肉的地方!"
看著未來盜圣閃閃發(fā)亮的眼睛,白小樂突然覺得,這個江湖,或許真的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