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劍載著三人掠過崩塌的山脈,沈清璃能感覺到背上的楚臨淵氣息越來越弱。他的血浸透了她的衣衫,溫?zé)岬囊后w正逐漸變得冰涼。
"去天璣司的玄靈洞。"玄微子的聲音在風(fēng)中顯得格外蒼老,"只有那里的靈脈能穩(wěn)住他的情況。"
沈清璃低頭看向懷中的人——楚臨淵的睫毛上凝著血珠,皮膚下的黑色紋路仍在緩慢蔓延。她從未見過他如此安靜的模樣,那個總愛嬉皮笑臉的青年此刻像個破碎的瓷偶。
"他撐不到那里。"沈清璃聲音發(fā)緊,指尖按在楚臨淵頸側(cè),那里的脈搏已經(jīng)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
玄微子突然調(diào)轉(zhuǎn)劍鋒,朝西北方向疾馳:"那就去落星潭。"
落星潭的水面映著滿天星辰,仿佛一塊被打碎的鏡面,沈清璃將楚臨淵平放在潭邊青石上,潭水立刻泛起詭異的波紋,像是感應(yīng)到什么。
"三百年前,"玄微子從袖中取出一枚青銅羅盤,"符神在此處與魔神決戰(zhàn)。"
他手指輕點(diǎn)羅盤邊緣,潭水突然向兩側(cè)分開,露出底部刻滿符文的石臺。那些符文與楚臨淵胸口的太虛之圖如出一轍。
"當(dāng)時魔神已吞噬大半修真界的力量,常規(guī)封印根本困不住他。"玄微子示意沈清璃將楚臨淵移到石臺上,"符神想出一個瘋狂的計(jì)劃——將自己作為容器,把魔神封印在體內(nèi)。"
石臺接觸到楚臨淵血液的瞬間,所有符文次第亮起。潭水在空中凝結(jié)成無數(shù)水珠,每一顆都映出不同的畫面:戰(zhàn)場、血月、破碎的太虛之圖...最后定格在符神將太虛筆刺入自己心口的瞬間。
"但符神留了后手。"玄微子將青冥劍插入石臺中央的凹槽,"他將自己的記憶與力量分散封印,轉(zhuǎn)世為人。而魔神...則被分割成三部分:力量封在九曜山,意識沉在落星潭,核心..."
"在臨淵體內(nèi)。"沈清璃突然明白過來,手指無意識攥緊了衣角。
玄微子點(diǎn)頭:"每一世轉(zhuǎn)世之身都會在二十歲前后覺醒部分記憶,但這次蝕月宗的干預(yù)讓覺醒提前了。"他看向昏迷的楚臨淵,"更糟的是,他們用九曜鏡強(qiáng)行連接了三處封印。"
潭水突然劇烈翻涌,那些漂浮的水珠接連爆裂。沈清璃看到楚臨淵胸口殘存的太虛之圖正在扭曲變形,黑色紋路如同蛛網(wǎng)般向四周擴(kuò)散。
"儀式要開始了。"玄微子咬破手指,在楚臨淵額頭畫下一個古老符號,"清璃,我需要你的沈家血脈為引。"
沈清璃毫不猶豫地劃破掌心,將血滴在石臺邊緣。鮮血順著符文溝槽流淌,很快形成一個完整的圓環(huán)。
"沈家先祖是符神最信任的盟友,"玄微子雙手結(jié)印,"你們的血脈能暫時壓制魔神意識。"
隨著他的動作,潭底升起七根青銅柱,每根柱子上都纏繞著鎖鏈。鎖鏈如有生命般纏上楚臨淵的四肢,卻在接觸到他皮膚的瞬間變成流動的金光。
楚臨淵猛地弓起身子,發(fā)出一聲不似人類的嘶吼。他的眼睛睜開了,卻是純粹的金色,沒有半點(diǎn)眼白。
"臨淵!"沈清璃上前一步,卻被突然爆發(fā)的靈力震退。
"不是他。"玄微子沉聲道,青冥劍發(fā)出刺耳鳴響,"是魔神在爭奪控制權(quán)。"
石臺開始劇烈震動,楚臨淵身上的金光與黑霧交織撕扯。他的聲音時而清朗時而嘶啞,像是在與什么無形之物搏斗:"滾出...我的...識海..."
沈清璃突然沖向石臺,在玄微子阻攔前一把抓住了楚臨淵的手。她掌心未愈的傷口再次裂開,鮮血順著兩人交握的手滴落在石臺上。
"看著我!"她強(qiáng)迫楚臨淵轉(zhuǎn)向自己,"記得藏書閣第三排的書架嗎?你總把禁書藏在《符篆入門》的封皮里。"
楚臨淵眼中的金光微微閃爍。
"還有后山的靈果,"沈清璃聲音發(fā)顫,"你明知會挨罰,還是年年去偷。"
金光又褪去幾分,楚臨淵的瞳孔逐漸恢復(fù)黑色。他嘴唇蠕動,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酸得要命..."
玄微子抓住時機(jī),雙手猛地合十。七根青銅柱同時亮起,鎖鏈化作流光沒入楚臨淵體內(nèi)。潭水倒灌入空,形成一個巨大的水球?qū)⑹_包裹。
"靈脈重塑有三劫,"玄微子的白發(fā)無風(fēng)自動,"肉身劫你來扛,識海劫他自己過,至于心魔劫..."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沈清璃一眼,"就看造化了。"
水球內(nèi)部,楚臨淵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能清晰看到靈脈如枯枝般斷裂又重組的過程。每一根經(jīng)脈重連都伴隨著劇烈的痙攣,他的指甲早已抓裂,在石臺上留下十道血痕。
沈清璃的手始終沒有松開。她感覺到有某種力量正通過相連的血液流入自己體內(nèi)——是記憶碎片。她看到年幼的楚臨淵在雨中練符,看到他在無人處偷偷擦拭司主賜下的第一支符筆,看到他每次受罰后躲在藏書閣頂層吃蜜餞...
水球突然炸裂,楚臨淵咳出一大口黑血。那些黑色紋路如潮水般退去,最終在胸口凝成一個拇指大小的太虛之圖印記。
"成功了?"沈清璃扶起虛弱的楚臨淵,發(fā)現(xiàn)他的體溫正在恢復(fù)正常。
玄微子卻面色凝重地盯著潭水:"不,才剛剛開始。"
潭水中央出現(xiàn)一個漩渦,水面映出的不再是星空,而是一雙金色的眼睛。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水底傳來:"師尊,別來無恙啊。"
沈清璃渾身一僵——那是莫懷衣的聲音,卻夾雜著金屬摩擦般的回響。
"懷衣..."玄微子握劍的手微微發(fā)抖,"你本是我最得意的弟子。"
水面浮現(xiàn)出莫懷衣的臉,只是那雙眼睛已經(jīng)完全變成金色。他笑得溫柔又殘忍:"所以您該明白,我比任何人都了解天璣司的弱點(diǎn)。"他的影像突然轉(zhuǎn)向楚臨淵,"特別是這位...小師弟。"
楚臨淵勉強(qiáng)撐起身子,聲音嘶?。?你故意...讓我發(fā)現(xiàn)《太虛符經(jīng)》殘頁..."
"聰明。"莫懷衣的影像開始扭曲,"不過現(xiàn)在,游戲該升級了。"他的目光移向沈清璃,"沈姑娘,你知道為什么沈家血脈能壓制魔神嗎?"
水面突然映出三百年前的畫面——沈家先祖站在陣眼中央,胸口插著太虛筆。
"因?yàn)槟銈兩蚣?.."莫懷衣的聲音越來越遠(yuǎn),"本就是封印的一部分啊..."
影像消失的瞬間,沈清璃感到心口一陣刺痛。她低頭看去,衣襟上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一點(diǎn)金芒,正緩緩滲入皮膚。
玄微子臉色大變:"他下了追蹤咒!"
遠(yuǎn)處傳來隆隆雷聲,原本晴朗的夜空突然陰云密布。云層中隱約可見鎖鏈的輪廓,仿佛有龐然大物正在蘇醒。
楚臨淵艱難地站起身,伸手抹去沈清璃衣襟上的金芒。他的指尖泛起微光,在接觸金芒的瞬間,兩人胸口的天虛之圖印記同時亮起。
"來不及逃了。"他望向天際,聲音出奇地平靜,"這次,我們一起面對。"
云層裂開一道縫隙,一只巨大的金色眼睛緩緩睜開,瞳孔中央赫然是莫懷衣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