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黎縮在被窩里,被緊緊包裹著,他才會覺得安心。
他還有些不能夠接受,幾乎天天給他送美食的鄰居,居然就是那個恐嚇他猥褻他的惡鬼。想起一身白色襯衫,臉上永遠帶著溫柔的笑的程佳樹,楚黎起了雞皮疙瘩。
那段時間,程佳樹給他送的吃的到底是什么?真的是現(xiàn)實中普通的食物,而不是什么被施了障眼法的東西嗎?
還有,噩夢里程佳樹說的那句話是什么意思?
“你不記得我了,我好失望。小黎,我為你付出了我的一切,你怎么能忘記我?”
不記得他了,他還為我付出了一切?楚黎想不明白,他根本就不認識程佳樹,對于程佳樹這個人一點記憶都沒有。
細細回想了下,校服、326路公交車、教室……難道和他的高中生活有關系?還是說程佳樹是在提示他什么?
楚黎小學的記憶都能夠記得很清楚,唯獨高中這一段記憶十分模糊,給他一種遙遠的像是上輩子發(fā)生的事情。
那時候,他的便宜爹楚霖幾乎不回家,一旦回家就會和母親倪愛吵的天翻地覆。楚霖寧愿把錢花在外面的女人身上,也不愿意花在自己的親生兒子身上。
倪愛體弱多病,掙不來幾個錢,還需要固定去醫(yī)院買昂貴的藥。跟楚霖要不來錢,楚黎只能拼命打工去替倪愛分擔。那個時候,楚黎下了課就要去打工到晚上九點十點,回來后還要學習,常常熬到凌晨三四點。夜里睡不夠,他就在課堂上睡,免不了挨班主任的臭罵。
他不怎么和班里的其他同學接觸,也沒有太多時間接觸,干脆自己一個人來來去去落得個自在。他模樣生得不錯,又是校園時期少女會喜歡的那款,戴個眼鏡斯文白凈,偶爾會收到一些女生的情書。對于這種沒有辦法回應的情感,楚黎統(tǒng)統(tǒng)視而不見,課桌里的情書都被扔了垃圾桶。
他就這么邊打工邊上學,僥幸考上了個還可以的二本學校,認識了同宿舍的陳哲,有了一個好朋友。
他安安靜靜的活著,讀書畢業(yè)工作,按部就班,平凡又簡單的幸福。直到浴缸里的那場噩夢出現(xiàn),他被惡鬼猥褻,吃干抹凈,身邊的人開始一個接一個的死去……
程佳樹到底是誰?他真的認識過這個人嗎?
他做錯了什么,要被一直糾纏著不放?
……
十三巷。
穆千城站在楚黎租住的那棟房屋樓下,他下意識的抬頭看了一眼窗戶,楚黎租住的那一層黑漆漆的,沒有燈光。
他緩緩踏上樓梯。
樓道里靜悄悄的,只有昏黃的燈光作伴。
那天楚黎突然暈倒,退房的事不了了之,鑰匙并沒有還給房東。穆千城趁楚黎睡著,把鑰匙給翻了出來。
鑰匙插進鎖里,輕輕一轉(zhuǎn)就打開了。穆千城走進屋子,在黑暗中靜靜地打量四處,一切都是剛離開的樣子,沒有任何異常,他隨手打開了燈光。
楚黎租住的是一間二居室,一間屋子用作臥室,一間用作雜物間和客房。因為只有陳哲一個人一直和他保持聯(lián)系,所以客房可以說是陳哲專屬。
在屋子里轉(zhuǎn)了一圈,穆千城來到廁所。
上回深夜接到楚黎的電話,他趕過來沒多久,廁所里的鏡子就毫無征兆的碎裂了。楚黎沒時間換新的,掛在墻上的還是那面破裂的不成樣子的鏡子。
現(xiàn)在想來,鏡子之所以破碎,是因為惡鬼在警告他。警告他,不要接近楚黎,否則下場就和這面鏡子沒什么兩樣。
穆千城眼睛微微一瞇,臉上有幾分不屑。
待了一會兒,見沒有什么異常,他到臥室拿上楚黎的電腦,關上燈離開了。
雖然不知道楚黎現(xiàn)在有沒有心情繼續(xù)寫小說,但穆千城還是希望他有靈感的時候,電腦就在身邊。
穆千城回到樓下,把電腦放在副駕駛座上。正要發(fā)動車子離開,他忽然感覺到什么,搖下車窗望過去。
那扇黑漆漆的窗戶邊站著一個人,那身白色的襯衫在黑暗中格外亮眼。
穆千城看著那人上下嘴唇碰了碰,無聲的說——“上來?!?/p>
一瞬間一股麻意順著尾椎往上,穆千城看著那人露出一個挑釁的微笑,怔了怔,他打開車門,快步上了樓。
推開那間本該沒有任何人住的房門,一股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
屋子里黑漆漆的,方才站在窗戶前的人不見蹤影,窗戶大開著,風吹起窗簾,發(fā)出輕輕的聲響。
穆千城走進屋子,警惕的環(huán)顧四周。
砰!
身后的房門突然關上。
所有的光源都被隔絕在門外,屋子里黑的伸手不見五指,在黑暗中,視覺的作用削弱,其他的感官就會格外敏感。
穆千城站著不動,語氣肯定,“你殺不了我。”
話畢,他猛地往旁邊看過去,那里不知何時站著一團黑影。
“呵呵呵呵呵呵?!焙谟鞍l(fā)出詭異的笑聲,緊接著黑影消散,一身白色襯衫的程佳樹出現(xiàn)。劉海微微遮住眼睛,看不清神色,他笑道,“你真以為我殺不掉你?所以才這么大膽,竟敢上來找我?!?/p>
“你叫我,我當然要來。”
程佳樹冷哼一聲,“我直接開門見山了,離開楚黎,永遠不要再出現(xiàn)在他面前,否則下一回就不僅僅是個小車禍了?!?/p>
“這句話我原封不動還給你。”穆千城目光發(fā)冷,“該離開他身邊的是你。”
兩個人在黑暗中進行眼神交鋒。
穆千城清楚的知道,程佳樹奈何不了他,否則他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程佳樹也不可能讓他好好的站在面前。
他低頭看了一眼手上的佛珠,攥了攥拳頭,“你到底想要怎么樣?”
“聽不懂嗎,楚黎是我的。滾出他的視線?!?/p>
“絕不可能?!?/p>
穆千城絲毫不退讓。
“叮鈴鈴鈴——”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穆千城口袋里的電話響了。他拿出電話看了一眼,是顧之逸,他想也沒想的就掛斷了。
他繼續(xù)看向程佳樹。
程佳樹沒有回答他的挑釁,不知過了多久,那股威壓消褪,陰冷的氣息隨之消失,程佳樹也不見了蹤影。
陰冷的氣息散盡,穆千城身體輕輕搖晃了下,禁不住抱了抱自己的胳膊。他眨了眨眼睛,緩解眼睛的酸痛。雖然知道程佳樹暫時還不能殺掉他,但畢竟面對的是一個惡鬼,心底不可能沒有一點害怕。
屋子里恢復了正常,有微弱的光源照射進來,借助這點微光,穆千城注意到客廳的桌子上放著一個花瓶。
打開燈一看,花瓶里插著已經(jīng)枯死的百合花。
……
夜幕之下,城市萬家燈火,從上自下俯瞰城市夜景,有別樣的風情。
顧之逸坐在落地窗前,手里捧著紅酒,一邊搖晃著酒杯,一邊望著城市夜景,別提多愜意了。
他淺嘗了一口紅酒,想到一會兒要做什么,頓時沒了興致。
“哎,命苦。”
他嘆了一口氣,認命的去書房把楚黎的病歷拿了出來。
楚黎,二十三歲。
身高一米七五。
顧之逸掃了一眼,沒什么特別的地方,都是一些簡單的小病記錄。繼續(xù)往下看,五年前的記錄多了起來,他看到某些字眼,不由的微微瞪大雙眼。
病歷上清清楚楚的寫著,病人楚黎在四年前腦部遭受過重創(chuàng),導致部分記憶丟失。另外,病人神智出現(xiàn)瘋癲狀況,時不時會產(chǎn)生幻覺,建議留院治療。
“……住院觀察期間,病人出現(xiàn)恐高情況,伴隨著眩暈嘔吐癥狀。初步診斷為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建議繼續(xù)留院觀察一段時間?!?/p>
顧之逸眉頭皺的能夠夾死一只蒼蠅。
難怪會看到楚黎抱著穆千城的胳膊不放,穆千城還說是因為做了噩夢。他還以為是楚黎對穆千城欲擒故縱的調(diào)情,原來真是有病,還病的不輕。
也不知道穆千城清不清楚楚黎有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
顧之逸腦子里一邊想著如何進行下一步治療,一邊起身找來電話打給穆千城。
電話響了幾聲就被掛斷了。
“……”
也是,這個點估計都美人在懷,兩個人在被窩里滾的不知天地為何物了。
顧之逸揉了揉眉心,打算明天再打過去。
他又坐回椅子上,繼續(xù)欣賞窗外的夜景。
四年前楚黎到底受了多大的刺激,才會出現(xiàn)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四年前……那時候楚黎是剛上大學的年紀,能有什么事故,重創(chuàng)的他都出現(xiàn)了瘋癲狀況,還會產(chǎn)生幻覺?
他越想越好奇,好奇楚黎的身世,好奇他是如何得到穆千城的青睞,甚至住進了穆千城的私人別墅里。
“……長得也沒有美的驚心動魄呀,是有些好看,但也不至于……”
上流圈子什么樣的美人沒有,楚黎這樣的,根本沒什么看頭。
說起美人……他心里一下子發(fā)癢,忽然就覺得空虛起來,此刻要是有個美人作伴就好了。
一雙白嫩纖細的手從他身后伸出,繞上他的脖頸,一把將他的脖子掐住。
顧之逸的脖子被控制住,不由的微微后仰。
溫軟的肌膚觸感傳來,他一時間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夢里的美人響應他的渴望而來。
美人的發(fā)絲垂在頭頂耳后,弄得發(fā)癢。
顧之逸的眼神由迷離到清醒,猛地打了一個激靈,“……誰?。俊?/p>
等、等會!這個屋子就他一個人住,這個時間點怎么會有人在!是撬門進來的劫匪還是他不小心惹上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遭到了報復?
他抬眼看去,一張滿是劃痕的,面目全非的臉出現(xiàn)在他頭頂。那人見他看了過來,忽然咧嘴一笑,一股濃重的臭味撲鼻而來。
隨著她的笑容,臉上的傷痕撕裂,鮮紅的血液滴落在顧之逸臉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顧之逸驚恐的叫出了聲。
那人穿著一身白色裙子,似笑非笑,“別怕哦,很快就好了。好好睡一覺吧,乖哦?!?/p>
隨聲而斷的是顧之逸的脖子。
頭沒了支撐,掉到地上滾了幾圈。
白裙子女鬼像擺弄玩偶一樣,把顧之逸的身體擺正。隨后,她撿起地上的腦袋,伸出手指抵住嘴唇,輕輕道。
“你的腦袋,我拿走了哦?!?/p>
她徑直走向落地窗,身影慢慢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