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判尺為牢九重天闕之上,長生殿沒有生死。唯有萬載沉積的寒,
鑿刻在每一塊冰冷黝黑的太古神石里,吞噬光線,碾碎聲響。這里是天道的判尺落處,
是執(zhí)掌命緣孽債的刑堂。玄袍的影,總在最深處矗立。司命星君長燼,這名字便是規(guī)則本身。
指尖勾劃虛空,億萬凡塵糾纏的姻緣命線便在光壁上演化浮沉。癡男怨女,生離死別,
熾烈的、粘稠的、絕望的……那些翻涌的癡情妄念,在他眼中不過一縷污濁的煙氣,
擾了星河運行的冰冷秩序。金刃微寒,寸芒所向,便是癡念灰飛煙滅之時。裁決無情,
誅魔只在瞬息。神律森嚴,容不下半分僭越。此間無暖,亦無需暖意。長生,是寂滅,
是凝固的永恒,亦是囚鎖心魂的樊籠。他以為心已成石,身即天規(guī)。直到那日重塑擎天神柱,
指尖劃過冰冷的牡丹圖騰,神血微瀾,竟在冰冷的石壁之上洇開一絲微弱的靈光。
他漠然置之,只當是無心濺落。死物染血,不過偶然瑕疵,如同殿角陰濕處偶發(fā)的苔痕,
終將歸于永恒的沉寂。然而天道無情的判尺之下,何曾有過真正的意外?
那縷微弱如風中殘燭的靈識,卻在神血為引的供養(yǎng)下,于冰冷的圖騰深處悄然凝聚,
掙扎著生出懵懂形跡。她自名朝月,清淺縹緲,宛如被一縷偶然漏入的朝霞點化。
這本是不該存在的污點,是天道完美圖景上一道微小的裂痕。長燼以冰冷的神念千百次審視,
結(jié)論亙古不移:微弱、無序、必逝的異數(shù)。如同對待神座角落一粒不請自來的微塵,
拂去便是。這無心的光影,竟在死寂的殿堂中生出了執(zhí)拗。她徘徊在他無情的裁決之外,
在他引動法則的威嚴之下,在他偶爾垂落的衣袂邊緣……純粹的依戀,如同最灼燙的巖漿,
無聲浸潤著那道名為“司命長燼”的萬載玄冰。越界的,
何止是她妄圖觸碰凡塵情絲的無知指尖?霜刃終是指向了她額前光暈。
那句“情孽當誅”的審判,尚未斬落孽靈,卻先噬穿了神君自以為冰封萬古的心防。
指尖滴落的滾燙神血,在霜地燙出一朵絕望紅梅,比九天朝霞更刺目。判尺無差,
卻在此刻震顫。誅魔者,竟與所誅之“魔”,滋生于同一滴神血之中!裂痕,從此而始。
天刑轟然降臨時,神殿搖撼。
污名加諸那微末光影之上:“孽障”、“魔心”、“玷污神格”!滅頂?shù)淖侠祖i鏈咆哮,
要將這誕生于司命之殿的異種徹底碾碎。
冰冷的邏輯在那一刻被最熾烈的焚心烈焰點燃——是魔障?
那便以最徹底的自毀來驗證這裁決的真?zhèn)?!赤金道劍燃盡神魂,悍然貫透己身仙骨!
潑天血光沖霄而起,將整個九天都染成悲壯的紅!那是所有被無情裁決的癡情,
所有不曾被傾聽的愛恨,借由一尊神祇決絕的自毀,向冰冷天道發(fā)出的最高昂泣血控訴!
玄鐵鑄就的判尺,終究崩斷了尖鋒。而那道微弱的光,于眾神殿傾塌的轟然巨響里,
在那神君仙骨寸裂、本源神血焚盡蒼穹的赤焰中心,終是懂了。
她投身于那毀滅一切亦誕生一切的心口裂傷,用盡所有,留下最后的低語:原來你斷盡癡情,
只為讓我——這無根無源的微光——懂得何為焚心噬骨之真意。血霞褪盡的九重天外,
一絲微芒自萬劫深谷的創(chuàng)口中頑強搖曳而出。神柱之下,自天道裂隙里,
探出一朵微小的白色花苞。長生殿玉額古篆崩落,“長生”二字無痕。判者成囚。癡者得名。
長燼。朝月。序章落筆,只余神柱上血與灰燼交織的焦痕深處,一線青翠藤芽,
與那純白花苞,靜默相對。第一章 無情司命長生殿內(nèi)沒有溫度,只有萬載不化的寒。
殿頂懸垂著巨大的青銅燈盞,上面凝固的并非燭火,而是自九天之上引入的微弱星塵,
發(fā)出清冷死寂的光。殿壁森嚴,無一處雕飾,唯有冰冷的太古神石層層壘疊,
吸納并湮滅著所有聲響,連時間在此也步履沉滯,幾近凝固。長燼端坐于大殿最高處的神座。
那神座由一整塊漆黑如夜的隕星神玉雕琢而成,觸之冰徹神魂。他周身籠在玄袍里,
袍上的暗金云紋沉重如鐵鏈,不顯華貴,只凝滯著裁決的重量。他的臉,
仿佛神殿另一根冰冷支柱的輪廓拓印,棱角分明卻毫無活氣。
指尖隨意劃過面前鋪展至虛空盡頭的璀璨光壁。光壁上,糾纏的絲線閃爍不定,
織成億萬凡塵男女的命緣圖譜。他的目光精準地鎖定其中一根,那絲線血紅粘稠,
尾端纏繞成濃得化不開的黑結(jié)——那是一份蝕骨灼心的癡心妄想。畫面隨之顯現(xiàn):簡陋泥屋,
油燈昏黃。男人形容枯槁,捧著一個由枯枝草莖扎就的粗糙人偶,
一遍遍低語:“桃娘…別怨我久不歸家…快了…這次科舉我必中的…”人偶無眼無面,
枯枝尖利。男人用粗糙的手一遍遍撫摸人偶扎手的邊緣,指腹已割出道道血痕而不覺,
眼神空洞而熾熱,映著搖曳燈焰,似焚身的業(yè)火。“情孽纏身,神魂已墮,當誅。
”長燼低語,每一個字落下都似冰珠碎玉,不摻雜絲毫動容。他指尖微挑,
一點純粹的、近乎虛無的寒芒悄然凝成,細若發(fā)絲,卻帶著裁決萬念的鋒銳意志。
寒芒無聲地穿透光壁。畫面劇烈一顫,仿佛滾油潑入水中。那男子全身一震,
瘋狂傾訴的聲音戛然而止。燈下的人偶無端跌落在地。他迷茫地低頭,
看向自己空落落的懷抱,又看向地上散亂的枯枝——屬于那叫“桃娘”的女子記憶碎片,
如同被無形巨力撕扯出來,連同他癡迷的妄念、燃燒的魂魄,如煙塵般無聲潰散。
整個泥屋連同那盞油燈也隨之黯淡、塌陷,最終歸于一片混沌的塵埃,被光壁徹底吸收,
再不剩一絲痕跡。那根曾刺目粘稠的紅線,也悄然斷裂、黯淡,融入了億萬灰絲之中。
光壁依舊冰冷流轉(zhuǎn),如同永不疲憊的命運巨輪碾過億萬螻蟻的悲歡。
一滴飽含執(zhí)念污濁的灰氣,似有生命般從光壁上滲出,蠕動著試圖逃離。
但神殿深處傳來微弱卻不容抗拒的吸力,灰氣甫一出現(xiàn),便不甘地尖嘯一聲,
瞬間被拖拽吞噬,成為滋養(yǎng)這方冰冷圣地的養(yǎng)分之一。殿頂星塵的微光,冷眼俯視這一切,
毫無波瀾。長燼垂下眼簾,視線無意間掠過殿心那根矗立蒼穹的巨柱。
柱身布滿混沌初開便刻下的古樸神紋,威嚴肅殺,支撐著整個神殿的法則核心。就在這時,
柱根處不起眼的角落,微光閃爍了一下。
第二章 無心亦惹纏一縷稀薄得幾乎要融入神殿幽暗的霧氣緩緩凝聚。
光影勾勒出一個少女的輪廓,纖細、朦朧,仿佛水月鏡花。這是朝月,神殿唯一的意外。
她并非天生地養(yǎng),亦非神君點化,只因當年重塑神柱時,長燼一滴不慎滑落的神血,
浸潤在了柱壁上一縷即將成形的守護圖騰——一朵盛放的牡丹花靈上。死物偶得神血滋養(yǎng),
竟硬生生從冰冷的石紋中,掙扎著滋生出了一點懵懂的靈識。此刻,
一縷倔強突破厚重層云束縛的晨光,恰好穿過殿頂一處極為高渺而細微的裂隙,
刺破了亙古的昏暗。這道吝嗇的金光艱難地落在巨大的柱根處,
竟將依偎其上的朝月整個照得通透。她纖細的身影在光柱中浮沉,純粹得不染塵埃。
身體微蜷,臉龐倚靠著堅硬粗礪的柱壁,閉著眼,神情平和得像個找到歸處的幼獸。
長燼的視線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萬載不動的心湖深處,似乎有顆冰冷的石子,
被某種無形的絲線牽引著,極其輕微地往下沉了沉。這微瀾來得太快,
快得讓他以為是神力流轉(zhuǎn)時帶起的風旋錯覺。異數(shù)。
長燼早已為這不該有的存在下了冰冷的判詞。
他無數(shù)次以神力探察這道靈體:微弱如風中殘燭,靈識飄忽不依常理,
仿佛隨時會崩解歸為死寂。不過是神血與圖騰偶然交媾產(chǎn)生的瑕疵,
如同殿壁縫隙里偶爾冒出的苔蘚,注定寂滅。長燼的眉宇間習慣性地凝起冰霜,
準備再次移開目光。就在這時,朝月似乎感應(yīng)到那無聲卻沉重的注視,羽睫微顫,
如同棲息枝頭的蝶翼受了風的驚擾。那雙眼睛緩緩睜開。初時有些茫然,
帶著初生萬物特有的懵懂,瞳孔中清晰地映照著神座上那個玄衣孤寂的身影。
一絲純粹好奇的火苗在那眼底倏地亮起。幾乎沒有任何猶豫,
朝月臉上瞬間綻開一個無聲卻鮮活的笑意,清澈、毫無保留。
她抬起一只幾乎透明的、能看清光絲流動的手,很輕、很輕地朝長燼的方向揮動了一下,
如同凡人拂開眼前飄落的柳絮,帶著一種稚拙的親近與歡喜。一股莫名的灼刺感,
突兀地灼燒著長燼冰冷的神識。煩躁瞬間壓過了那點微不可察的漣漪。
他幾乎帶了些斥責的意味,猛地揮袖!寬大的玄袖帶起一道凌厲的神風,
卷動著大殿深處更冷的寒意。他面前的光壁急劇變化,十幾道鋒銳的金刃瞬間凝成,
少女;一個散盡家財追求不老仙方的豪門家主……每一個場景都散發(fā)著令他厭惡的癡濁氣息。
他要用這裁決之光徹底滌蕩那份不該存在的擾動。殿內(nèi)更沉靜了,
連那道微弱的晨光都被金刃的煞氣壓得瑟縮了一下,急速黯淡。唯有那道虛渺的影子,
仍執(zhí)拗地留在石柱旁,凝望的方向絲毫未變。
長燼的指尖在寬大的玄袍袖內(nèi)微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那里,
仿佛被看不見的絲線勒出了幾道無形的褶皺。
第三章 咫尺隔參商這微弱的靈體開始讓長燼感到一絲失控的焦灼。
如同神殿地磚縫隙里長出的苔蘚,無足輕重,卻頑固地侵蝕著原本完美無瑕的冰冷石面。
她無處不在。他邁步踏過冰冷的黑色神石鋪就的長道。那足音本應(yīng)吞噬在神殿永恒的靜謐里,
是唯一允許存在的聲響??稍谒砗笳稍S之外,
總有一縷無聲的、帶著細微光暈的氣息亦步亦趨,如影隨形。他回身察看,她立刻頓住,
微微垂首,模糊的臉上似乎泛起一點怯懦的紅暈(盡管她根本沒有真實的血液能泛紅),
身體不安地扭動一下,卻依舊固執(zhí)地停留在他視線邊緣。他于神座盤坐,
雙手牽引天地間無形的法則絲線,萬千金色符文在指尖跳躍、流轉(zhuǎn)、重組,
仿佛執(zhí)掌著星辰運行的軌跡。這神圣莊嚴的景象,
在遠處神柱下那雙清澈卻全神貫注的眸子里,卻激起了奇異的光彩。
她雙手無意識地交握在胸前,澄澈的眼底清晰地映照著他操縱神權(quán)的威儀身影,
那小小的倒影中,有驚嘆,有仰望,更有一絲純粹得令人心驚的依戀火苗,
隨著他神力流轉(zhuǎn)而明明滅滅,燒灼著他的感知。更甚的一次,是在一段冗長裁決的間隙。
長燼合目調(diào)息,一縷極其松懈的神念無意間掃過遠處那個角落。
朝月正小心翼翼地、帶著近乎頂禮膜拜的虔誠,將一只虛幻到幾乎難以聚攏形態(tài)的手,
面前光壁中一條正在緩緩自轉(zhuǎn)的凡塵情絲——那根紅線代表著某個凡人少女對心上人的傾慕,
散發(fā)著溫熱的、柔軟的氣息?!拔恕遍L燼只覺得腦中一根無形的弦驟然繃緊到極限,
瞬間發(fā)出劇烈的嗡鳴!比任何魔障的沖擊更令他猝不及防!本能壓倒了任何思考,
一股暴烈的神識化作無形的巨力屏障,瞬間凝聚于朝月指尖與她試圖觸碰的紅線之間!
巨大的斥力轟然而出!“呀!
”那聲極細微的、充滿痛楚和驚惶的低呼清晰無比地刺入他耳際。
朝月纖細的手臂猛地被無形屏障彈開,整個虛渺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后跌去,
重重撞在堅硬的石柱上!她的身形劇烈地波動閃爍,仿佛隨時會碎裂潰散,
那雙總是盛著光亮的眼眸里瞬間被痛楚和無措填滿,驚惶失措地望向長燼的方向。
長燼猛然闔上雙眼,胸膛深處那股煩躁瞬間化作冰冷的巖漿,在四肢百骸奔流沖撞!
他強行將翻涌的神識壓縮進極寒的冰層之下。只是一個意外滋生的靈體,
如同神殿角落偶爾長出的苔蘚,只懂依附溫暖的光和水汽(盡管這神殿毫無溫暖可言),
對規(guī)則與禁忌渾然無覺。僅此而已。他如此告誡自己,一遍遍,如同加固囚籠。
可那撞擊聲和低呼,如魔音繞梁,在他絕對死寂的神魂領(lǐng)域中反復回蕩。
第四章 朝霞惹癡嗔又一日,神殿的穹頂之外,濃重的層云如巨獸的胃囊翻滾不休。
難得的朝霞被其擠壓、撕扯,
只有最頑強的一縷僥幸鉆過殿頂那道被神力撕裂后永恒存在、卻渺小得如同塵埃的縫隙。
這縷血色的金光,帶著悲壯的意味,艱難地垂落到支撐神殿的那根最古老的主神柱根部。
光芒所及之處,朝月正將自己的靈體盡力貼合在冰冷堅硬的柱壁上,
輪廓因過度緊貼而顯得有些扭曲。她雙臂環(huán)抱,不是虛抱,
而是將虛渺得能看到光絲流淌的臂彎,緊緊、緊緊地環(huán)抱著石壁上一處古老的刻痕。那姿態(tài),
如同離巢的幼鳥竭盡全力擁抱唯一的、能提供一絲安全感的枯枝。她的臉頰緊貼的地方,
正是他曾滴落神血的,那朵古老牡丹圖騰的邊緣。細碎的光點在她透明的肌膚下流動,
朝著那古老的圖騰深處緩緩滲入。整個畫面詭異又脆弱,帶著一種強行攀附的依戀。
長燼站在不遠處的一處陰影里。晨光與他的黑暗領(lǐng)域涇渭分明。
那股長久以來被強行壓制、連自己都刻意不去辨識其本質(zhì)的煩躁,被眼前這一幕猝然點燃!
這混沌的、界限不明的生靈,竟敢竊取神柱的本源氣息?
還是在汲取……他無意間遺留、融入其中的那一縷帶著生命印記的神息?
一種被褻瀆了圣域核心的冰冷怒意,
混合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焦灼和……不知該歸于何處的刺痛,
驟然在他萬載冰封的心壑中掀起滔天巨浪!他的身形毫無預兆地自陰影中顯現(xiàn),一步踏前!
這平日里空曠得能聽見神魂流逝聲的神殿,瞬間被這一步踏得空間扭曲、逼仄窒息!“朝月。
”聲音響起,帶著比裁決那些凡愚癡人時更甚的寒意。每一個字都像萬載玄冰被敲裂,
崩射出尖銳的冰渣,毫不留情地砸向那道緊貼著神柱的身影。冰冷的神威彌漫開來,
那縷垂落的朝霞瑟瑟發(fā)抖,幾乎被逼退。環(huán)抱著石柱的身影驟然僵硬。
隨即像一片被驟然投入冰水中的葉子,猛烈地蜷縮、顫抖起來。她松開手臂,
虛渺的身體向后倉皇挪動了一小段,驚惶失措地抬起頭望向他。那眼神是如此的猝不及防。
純?nèi)蝗缤卵┏跞诘娜丝虆s被最刺骨的寒風吹皺了平靜的鏡面,
蕩開一層層深不見底的惶然和恐懼,毫無保留地映照著長燼此刻冷厲如刀鋒的神容。
長燼再次逼近。足下漆黑的冰冷神石瞬間失去光澤,刺骨的寒意席卷而出!
一道道蒼白的、猙獰的霜紋,如同被驚醒的冰霜毒蛇,沿著神石地面閃電般向前蔓延!
所過之處,連空氣中懸浮的微塵都瞬間凝固、跌碎。咔嚓嚓——霜紋如刃,
剎那已撲至朝月盤踞的角落!那點殘存的朝霞微光被徹底凍結(jié)、碾碎。
純粹的寒冷將朝月虛幻的身體瞬間籠罩,她無法抑制地劇烈顫抖起來,
身體邊緣的光絲劇烈波動、甚至有些地方開始拉長、裂開,仿佛一張被強風撕扯的薄紗畫卷。
“情孽,乃萬劫之源,諸魔之始。滋蔓糾纏,終成禍胎。”長燼的聲音平直刻板,
像宣讀著一卷冰冷的天道碑文,每一個字都在這片急速冰封的空間里回蕩,
帶著不容置疑的否定與最終判決。一只骨節(jié)分明、毫無血色的手掌從玄袖中抬起。
指尖縈繞的寒氣不再無形。它們瘋狂地旋轉(zhuǎn)、壓縮,凝成一柄尺許長的冰刃!
那冰刃剔透得能看到其內(nèi)部流轉(zhuǎn)的、能將神祇靈魂都一并凍結(jié)的法則符文,
邊緣散發(fā)著虛無的寒氣,無聲無息地撕開凝固的空氣。冰冷的刃尖,
精準、穩(wěn)定地懸停在朝月額前那片象征著微弱靈核所在的光暈核心之處!不足一寸!
冰刃散發(fā)的絕對寒絕,已先一步侵入她最脆弱的靈核,引動她靈體邊緣的崩裂聲更加刺耳。
“無論何物,凡涉情欲癡纏之念者,”長燼冰冷的眼眸與那剔透的冰刃一般無二,
倒映著朝月驚懼到扭曲的臉龐,最后的判詞清晰吐出,字字誅心:“皆應(yīng)——誅。
”“誅”字如同玄冰墜地,瞬間擊碎了朝月最后一絲力量。
一聲輕微卻凄厲如同冰裂的悲鳴響起!她的身體劇烈一晃,
支撐著的下半身靈體竟像被強光照射的霜花,猛地開始無聲消散!細碎的微光顆粒飄散開來。
她的頭微微后仰,眼眸失神地望著冰冷的殿頂,
的淚水(實質(zhì)是高度凝結(jié)的神力凝結(jié)體)順著她消散的面部輪廓滑落——它們還未滴落半空,
已被冰刃的寒氣凍結(jié)成兩顆細小的冰珠,掛在虛無的空氣中。
第五章 寒刃凝血色那個絕情的“誅”字如同最后的喪鐘,轟然在朝月靈體最深處炸響!
劇烈的痛苦化作尖銳的力量,讓她整個虛渺的身體如狂風中的破絮般向后猛退!
腿部的光影劇烈震蕩,無數(shù)細微的光點被強行撕扯出來,
在她后退的軌跡上留下一道淡淡的、幾近潰散的光塵痕跡。驚駭!劇痛!
還有靈魂被刺穿般的冰涼絕望在她心頭炸開!她甚至忘了消散的痛苦,本能地抬起頭,
望向執(zhí)刀者——那個曾賦予她一絲靈性氣息,如今卻要以最冰冷姿態(tài)將她抹殺的存在。
長燼的臉,如同最完美的雕塑覆蓋著亙古不化的寒霜,眼神冰封,
里面只有一種純粹的裁斷萬物的漠然。這眼神,比她此刻的處境更冷。然而,
就在這瀕臨徹底崩解的最后一瞬,朝月那雙被恐懼之水浸透的澄澈眼眸里,
所有的驚濤駭浪竟奇異地凝固了。沸騰的痛苦沉淀下去,一種純粹到剔透的悲傷,
如同亙古地心滲出的寒泉,汩汩涌出,無聲地盈滿了她的瞳孔。原來,這就是結(jié)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