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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絕戶爆君 滄州老者 186871 字 2025-07-25 02:0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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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王的雷霆之怒尚在王宮穹頂盤桓,腥甜的鐵銹味仿佛還粘在王庭石階的縫隙里。烈陽城東隅,那片連陽光都難以眷顧的“絕戶巷”,卻像另一個被遺忘的世界。

逼仄、骯臟、死氣沉沉。

雨水沒能洗去昨夜驚雷后的血腥氣,反而把腐爛的菜葉、破碎的瓦礫和人畜糞便的氣息蒸騰起來,織成一張粘稠絕望的網(wǎng),籠罩在歪斜的屋檐下。

蕓兒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破木門時,一股濃重的、混合著劣質(zhì)藥草和老朽衰敗的氣息撲面而來,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她的咽喉。

“爹?”

回應她的只有一陣撕心裂肺的嗆咳。

光線從糊著油污的破窗艱難擠入,吝嗇地勾勒出小屋內(nèi)僅有的輪廓。一張瘸了腿的桌子,一口裂了縫的粗陶水缸,一張由幾塊薄木板拼成的床。她的父親,顧誠,曾經(jīng)也算烈陽城有名有號的手藝工匠,如今只剩下嶙峋的骨架蜷縮在發(fā)霉的稻草褥子上。

他眼睛渾濁,望著頂棚的破蛛網(wǎng),臉上刻著極致的疲倦和一種更深沉、更冰冷的東西——認命。

像一塊被風干了最后一滴血的老樹皮。

他的手無力地垂落在床邊,指節(jié)粗大,遍布刀刻般的舊傷老繭,那是他曾賴以糊口、打造出無數(shù)精巧物什的證明,如今,卻連端起水碗的氣力也快耗盡。

“藥...錢呢?”顧誠的聲音微弱得如同游絲,每一個字都帶著肺腑深處的拉扯。

蕓兒心頭猛地一刺,像是被無形的針扎中。她下意識地捂住腰間那個早已空癟的舊荷包,那里只剩幾枚冰冷的銅板,那是她偷偷給人浣洗衣裳、熬夜縫補掙來的,卻遠不足以支付昨日藥鋪伙計冷著臉報出的那個數(shù)字。

她快步走到床邊,蹲下身,將水碗湊到父親干裂的唇邊?!暗?,水來了,先喝口水?!迸⒌穆曇魩е鴱妷合碌倪煅?,努力穩(wěn)住,不讓它抖得厲害?!八庡X...我再去想想辦法,總有法子的。”

冰涼的水讓顧誠稍微清醒了些,他渾濁的眼睛緩緩轉向女兒,那里面沉淀的痛苦幾乎要將蕓兒溺斃?!笆|兒...爹...拖累你了...”他艱難地咽了下唾液,枯瘦如柴的手顫巍巍地,試圖去碰觸女兒沾著泥點的手背,“...趁我...還沒閉眼...找個...老實人...嫁了...離開這兒...”

“不!”蕓兒猛地搖頭,淚水再也忍不住,砸落在父親同樣冰涼的手背上,“別說傻話爹!會好的!王城來了新的王!說不定...世道會變好的!”她急切地抓住那一絲自己都不敢深信的希望,像抓著救命稻草,“我聽巷口的張嬸說了,新王當庭...就把那個葛榮給趕走了!”

“新…”顧誠嘴角扯動了一下,那更像是一絲絕望的苦笑,“哈咳咳...換了誰...都...一樣...‘絕戶會’...才是...這城里的...土皇帝...沒了葛老爺...明兒就有張老爺、趙老爺...規(guī)矩...烈陽法典...那玩意兒...白紙黑字...寫的...咳...就是我們...活該...被吃盡的規(guī)矩...”

他喘得急促起來,身體弓起,咳得全身都在抖,仿佛要碎裂開來。

蕓兒慌得又是撫胸又是擦汗,眼淚大顆大顆滾落:“爹!爹!別說話了!省點力氣!藥,藥總會有的,我們?nèi)フ姨K先生!那位幫過我們家的蘇先生!總會有法子...”她聲音抖得幾乎不成調(diào),絕望中拼命搜尋著曾經(jīng)施予過一絲微光的那個人影,那個幫襯過幾個孤寡老人的人。

就在這時——

嘭!

本就搖搖欲墜的木門被一股巨力從外面猛地撞開!力道之大,讓門軸發(fā)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呻吟,一塊腐朽的木屑飛濺到蕓兒腳邊。

雨水混合著冷風席卷而入。

三個潑皮打扮的男人堵在了門口,像三只食腐的禿鷲,目光貪婪而肆無忌憚地掃視著這間徒有四壁的破屋。為首的是個刀疤臉,從眉心斜切到嘴角的刀疤,像爬了一條猙獰的蜈蚣,讓他本就兇戾的面孔更添幾分駭人。他歪著腦袋,手里拋玩著兩顆油光水滑的鐵核桃,發(fā)出膩人的摩擦聲。

他身后的兩個跟班,一個缺了半顆門牙,另一個脖子上紋著丑陋的蝎子,眼神同樣陰鷙。他們的出現(xiàn),瞬間將狹小的空間壓得令人窒息。

“喲,老顧!”刀疤臉開口了,聲音嘶啞,像生銹的刀在砂輪上刮蹭,“挺堅強啊,還吊著這口氣兒呢?昨兒葛爺交代的數(shù)目,利滾利,今兒可是該結個總賬的時候了??茨氵@破窩也沒個值錢的玩意兒...”他的目光,最終像帶著倒鉤的鐵鏈,牢牢拴在臉色瞬間慘白的蕓兒身上,粘稠地上下游走,咧開嘴,露出一口黃板牙,“…不如,把你家妞兒抵了?跟我們走一趟葛爺?shù)摹铺谩贸院么B(yǎng)著,也算給她找條活路,順帶把這賬填平嘍。嘖嘖,細皮嫩肉的,可惜了埋在這死人巷子里...”

刀疤臉身后的“豁牙”和“蝎子紋”配合地發(fā)出猥瑣刺耳的怪笑,目光如同無形的臟手。

那笑聲刺透了顧誠垂死的身軀,一股滾燙的熱血猛地沖上他灰敗的頭頂。他的身體爆發(fā)出病患不該有的力氣,掙扎著竟硬是從床上半撐起來!

“畜…畜生!”他目眥欲裂,眼球因憤怒而布滿血絲,青筋根根突起在干瘦的脖頸上,死死瞪著刀疤臉,“滾!我就是死…死透了爛在這兒!誰敢動……動我女兒一根手指頭!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這群……吃人不吐骨頭的…餓狼!”吼聲耗盡了最后的氣息,尾音陡然喑啞,又是一陣驚天動地的猛咳,這一次,竟咳出點點刺目的血星,噴灑在發(fā)黃的床單上,駭人至極。

“爹!”蕓兒尖叫著撲上去扶住父親搖搖欲墜的身軀,巨大的驚駭和憤怒讓她渾身發(fā)抖,她猛地轉頭,通紅的眼睛像兩簇燃燒的小火苗,射向門口的惡徒:“滾出去!你們都滾出去!什么葛爺?shù)馁~!我們從來就沒欠過!是你們!是你們硬栽的贓!這還有王法嗎!”

“王法?”刀疤臉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鐵核桃也不拋了,叉腰大笑起來,唾沫星子飛濺,“在這絕戶巷,咱們葛爺就是王法!‘烈陽法典’?白紙黑字寫得清楚明白!”他邁前一步,巨大的陰影幾乎將蕓兒嬌小的身形完全吞沒,一股濃烈的汗臭和劣酒味撲面而來,“絕戶死絕了,田地房屋鋪面都是‘善堂’的!這是幫國家省心!懂不懂?你家老顧,沒兒子!閨女嘛…遲早也是別人家的人,留不住的產(chǎn)業(yè),按規(guī)矩,就該歸‘絕戶會’統(tǒng)一調(diào)配!這是王國定制!懂不?”他輕蔑地拿鐵核桃點了點蕓兒的方向,言語刻毒如冰錐,“你們這種下賤門戶,拿啥填賬?就你這身子骨,去窯子里接客,都得倒貼錢!葛爺開‘善堂’收容你們這些廢料,那是天大的恩德了!別他媽給臉不要臉!”

他身后的跟班再次哄笑起來,笑聲在破敗的小屋里回蕩,像陰溝里涌出的污穢浪潮。

“不…不...”顧誠在女兒懷里劇烈地抽搐著,那些惡毒的言語比病痛更致命地擊碎了他最后拼湊起的抵抗意志。絕望的淚水滾過他溝壑縱橫的臉頰,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刀疤臉,嘴唇翕動著,卻再也發(fā)不出完整的怒罵,只有無盡的悲鳴,“蒼老顧家…幾代...清清白白...就落得...絕戶...絕戶...”

“絕戶”二字,如同兩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顧誠干枯的靈魂上。他渾濁的眼睛驟然失神,僅存的光澤徹底熄滅,口中反復機械地囁嚅著這兩個字,身體像被抽去了脊梁骨,猛地向床榻癱軟下去。

氣息,瞬間微弱得像風中殘燭。

“爹?!”蕓兒肝膽俱裂,嘶聲哭喊,所有的恐懼和憤怒都被巨大的悲痛瞬間淹沒。她緊緊抱著父親冰冷卻還在抽搐的身體,小小的身體因恐懼和無助篩糠般抖著。

刀疤臉嘖了一聲,不耐煩之意更濃:“嘖,真他娘晦氣!嚎喪?沒用!”他眼珠子轉了轉,看著顧誠已是出氣多進氣少,估摸著榨不出什么油水了,目光在蕓兒臉上又溜了一圈,閃過一絲不甘的淫邪,但隨即想到上頭嚴令低調(diào)的叮囑,最終只是朝著墻角一口裂了縫的破水缸啐了一口濃痰。

“老東西,最后一天!聽著!日落前,要么把錢湊齊送到葛爺‘福臨錢莊’,白紙黑字簽押過!要么,明天一早,就等著葛爺?shù)摹迫恕瘋儊斫o你收尸!順便‘清點’你們祖上留下來的這點破爛!還有你閨女的去處!”刀疤臉兇獰地指了指昏死過去的顧誠,又狠狠剜了蕓兒一眼,“敢跑?腿給你打斷!這烈陽城,除了護城河底喂魚蝦,你們這號絕戶,插翅難飛!”他聲音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威脅,“記??!日落前!銀子!或者人!自己掂量清楚!”

說完,他也不屑于再多留一刻,朝兩個跟班一偏頭:“走!讓這老東西自己盤算盤算!這破地方呆久了真他媽折壽!”

三個潑皮揚長而去,“豁牙”臨走還一腳踹翻了門口一個原本就傾倒的破竹筐,發(fā)出哐當一聲刺耳的噪音,如同最后一聲嘲諷的喪鐘。

門,又被風吹得晃動,半掩著,如同敞開的傷口。

屋內(nèi)的空氣沉重得如同凝固的血塊。

蕓兒抱著父親冰冷得幾乎沒有溫度的身體,小小的身體蜷縮著,像一只被拋棄在寒冬雨夜里的幼鳥,只剩下本能的顫抖。父親的軀體在一點點失卻生命的重量,連那點象征生命的微溫都在飛速流逝。巨大的、冰冷的絕望吞噬了她,哭聲堵在喉嚨里,變成破碎的嗚咽。

眼淚已經(jīng)流干,模糊的視線里,只有父親枕頭上那片刺眼、暗紅的血漬在無限放大。

“爹...別走...”她無意識地喃喃,聲音飄忽如嘆息,小手徒勞地試圖擦去那血跡,卻只是徒勞地抹開一片狼狽的殷紅。

就在這時,一陣微不可查的腳步聲停在門外,極其輕緩,透著一絲不屬于這條巷子的沉穩(wěn)節(jié)奏。

蕓兒猛地抬頭,淚眼婆娑中帶著警覺與微弱的、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希冀看向門縫。

雨水不知何時停了,窄窄的光線從門縫里擠入一小片。

外面站著一個人。

并非刀疤臉那三個惡煞去而復返。來人青灰色的布袍下擺,沾了些濕漉漉的泥點,卻漿洗得干凈挺括。身量清瘦修長,面容溫和卻帶著一種能穿透風雨霜雪的鎮(zhèn)定,尤其一雙眼睛,澄澈明亮,仿佛能洞見人心最深處的暗流。是巷子里偶有提起卻也帶著幾分神秘疏離的那個名字——

蘇明。

他靜靜地隔著半掩的門看向屋內(nèi),目光掃過床上氣息奄奄的老人、屋內(nèi)慘淡的光景,最后落在蕓兒那張驚恐絕望、布滿淚痕的小臉上。沒有立即進來,也沒有說話,那眼中沒有尋常人的憐憫,也沒有居高臨下的施舍感,只有一種純粹的、冷靜的“看見”。他仿佛只透過這片凌亂絕望,便看盡了一切因果。

蕓兒的心跳,在絕望的死水中,像是被投入了一顆微小的石子。那平靜溫和的注視,竟奇異地讓她幾乎崩斷的神經(jīng),得到了一絲短暫而微弱的喘息。她認出來了,這個曾在巷口幫襯過孤老李爺爺?shù)哪贻p人,那個據(jù)說認得字、有些門路的蘇先生。

蘇明微不可查地對她頷首,目光掠過顧誠那張死灰的臉,最終停留在門口角落里一個極其隱蔽的角落。

就在門檻內(nèi)側靠近地面的位置,一塊不起眼的墻磚邊緣,被人用鋒銳之物刻上去一個怪異的圖案——三條扭曲的短線,圍著一個被刻意涂污的小點。紋路細小,布滿塵埃,若非刻意觀察,決計難以發(fā)現(xiàn)。

那是“絕戶會”的標記——“啃噬印記”。

像三條貪婪的蛆蟲,啃食著中心代表無后者血脈斷絕的黑點。丑陋,陰毒。

蘇明的眉頭極其輕微地蹙了一下,隨即舒展開。他沒再看那印記,也沒再看蕓兒父女,如同完成了一樁微不足道的觀察,身影在門外無聲地一晃,如同融入泥濘巷道投下的陰影里,不見了。

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

只留下那扇半掩的木門,和蕓兒懷中越來越冰冷的父親。那匆匆的一瞥,那道青灰色的背影,像是一滴冰冷的水落入滾油,在蕓兒心底激起更尖銳、更劇烈的痛苦煎熬。希望?那絲微光只讓她看清了周遭更濃稠的黑暗。蘇明那平靜無波的態(tài)度,甚至帶著一絲探究意味的眼神,反而像一根針,戳破了最后一點自欺欺人的泡影。

世道變了?新王?驅逐葛榮?

都是假的。

現(xiàn)實是父親咳出的鮮血,是刀疤臉猙獰的嘴臉,是“啃噬印記”那冰冷的獰笑,是這個連掙扎都顯多余、毫無希望的“絕戶之巷”。

冰冷的絕望浸透了骨髓,也似乎凝固了時間。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殘陽在奮力掙脫沉厚鉛云的束縛,艱難地透出最后幾縷橘紅色的、染著血腥氣的光,試圖要照亮屋內(nèi)的死寂。

那黯淡的光線落在了顧誠的臉上。

老人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動了一下,一個極其微弱的詞,如同氣泡破碎在瀕死的寂靜水面。

“王…法…”

蕓兒的心幾乎要從腔子里跳出來,猛地俯下身:“爹?!爹!你能說話了么爹!”她顫抖著,用盡自己所有的聽力去捕捉。

又是一陣冗長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顧誠的呼吸微弱得幾乎停滯,眼皮顫抖著,似乎在積蓄最后的力氣,對抗某種巨大的精神壓蓋。他枯槁的手指,微微地蜷了一下,碰到蕓兒冰涼的手腕。那力量輕得如同微塵拂過。

“蕓兒...”聲音比游絲更輕,帶著某種奇異的、近乎虛幻的平靜,仿佛所有的痛苦、恐懼、憤怒都已遠去,只剩下一種冰封千年的死寂,“...沒活路了...”

他眼皮緩緩睜開一條縫,渾濁的眼珠艱難地轉動,看向蕓兒的臉龐。那目光沉重得令人心碎,帶著父親最后一絲割不斷的牽掛和……某種殘酷的決斷。

“爹...?”

蕓兒的心瞬間被一種巨大的、冰冷的不祥感攫住,渾身的血液都涼了。她預感到父親要說什么了。

“巷…西頭...張…張木匠...他那兒...有個...黑鐵盒...”顧誠的聲音斷續(xù)、微弱,語速卻異常地快,仿佛被無形的鞭子抽打著要盡快交代完畢,“壓…壓缸底...”

他喘息著,每一個字都耗盡了僅存的生氣。

“盒里…有…錢…不多...我...我留給你的...嫁妝...偷偷攢的...躲過了...”嘴角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弱弧度,“...別管我...拿了盒子...跑...用不著守...守我這絕戶...三天...跑了...”

“不!爹!”蕓兒猛地搖頭,恐懼讓她的聲音尖銳起來,“你別說話!省著點力氣!我們?nèi)フ掖蠓颍】倳写蠓?..”她慌亂地試圖反駁這個絕望的指令,“我不走!你是我爹!”

顧誠沒有爭辯,只是用那沉重得如同枷鎖的目光看著她,嘴唇劇烈地顫動了幾下,終于艱難地再度擠出破碎的語句:“錢…藏了盒子...跑…用不著守...守絕戶的尸...守我的靈...三天...沒用...跑...”

他的眼睛死死盯著蕓兒,瞳孔深處爆發(fā)出生命殘存最后一點、強烈到灼人的光,如同瀕死野獸的嘶嚎。那是一種不容置疑、耗盡生命的命令!

這目光,比刀疤臉的威脅更讓蕓兒感到無邊無際的恐懼?!暗?..你別這樣看我...”她顫抖著,淚水再次決堤,“我怕...”

顧誠眼中的光開始急速地暗淡下去,如同燃盡的油燈。他嘴唇劇烈地翕動著,似乎還想說什么,卻只能發(fā)出急促嘶啞的氣音,眼神最終定格在女兒身上,帶著滔天的、無法言說的痛苦和哀求,終于,緩緩地、完全地闔上了。

那雙眼睛徹底失去了光澤。

枯瘦的手指,最終也從蕓兒手腕上,無聲地滑落下去。

屋內(nèi)的空氣驟然凝固死寂。

窗外,最后一縷余暉徹底被濃云吞噬。

整個天地,陷入了徹底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冰冷。

絕對的冰冷從懷里的身體傳遍蕓兒全身,凍僵了她的四肢百骸。父親的軀體,在她手臂間徹底失去了一絲生氣,像一截被燒透后冷卻成死灰的木柴。

“爹…?”

她輕輕地、試探地喚了一聲,聲音在空蕩死寂的小屋里響起,帶著茫然的尾音。

沒有回應。連那點微弱的氣息也停止了。

世界在她感官中消失了片刻。

只有懷中父親那僵硬冰涼的觸感,真實得像一場凌遲。

噗通!

蕓兒猛地松開手,像是被那冰冷燙傷,跌坐在冰冷骯臟的濕土地面上。濺起的泥水冰涼刺骨,


更新時間:2025-07-25 02:02: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