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氣,裹挾著赤巖關的塵土和隱約的血腥,絲絲縷縷纏繞在雷暴的意識里,即使隔了數(shù)百里。他策馬立于城樓上,腳下是已然臣服的叛軍營地,篝火點點,映著低垂的殘月。昨夜托付蕓兒的場景還清晰得如同烙鐵燙在眼底——蘇明接過女孩的剎那,那竭力維持的平靜下潛藏的沉痛,蕓兒攥緊染血密函的、指節(jié)發(fā)白的手。那份血銹味兒,仿佛正從王城絕戶巷深處,混合著冰冷的雨水,固執(zhí)地鉆進他的鼻腔。賬冊…母親留給蕓兒的秘密…成了沉甸甸的石頭,堵在胸腔。
快了。
待處理此間瑣事。
他的呼吸在濕冷的空氣中凝成白汽,鐵鑄般的面容朝向王城的方向,深邃的眼眸沉寂如不見底的寒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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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城,絕戶巷。
與赤巖關的粗獷肅殺截然不同,絕戶巷里彌漫的是一種浸入骨髓的陰冷潮霉。蘇明的小屋如同驚濤中孤伶伶的礁石。油燈昏黃跳躍的光暈下,兩張緊張的臉龐被勾勒出來——蘇明緊蹙眉頭,手指在泛黃變脆的賬冊頁面上快速描摹、比對;蕓兒則屏住呼吸坐在一旁,纖細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那是她亡父最后的遺物,承載著可能的真相,也隨時可能引爆危險。
“雨后的泥腥還在…”蘇明忽然開口,聲音低沉,目光銳利如針,并未離開賬冊,“昨夜的血氣卻被刻意沖刷了,巷子口那片青石板,干凈得反常?!彼霉P尖點了點賬冊邊緣一處異常濕潤的霉點,那是蕓兒帶回賬冊時留下的。“這水漬…不是雨水。氣味很濁,帶著一點難以察覺的、藥草浸泡后的酸苦。巷口有人反復沖洗過地面,蓋住了某種味道,用了特制的藥水?!?/p>
蕓兒的心猛地一縮,昨夜守軍巷戰(zhàn)潑灑的沸油、絕戶會暴徒發(fā)出的慘叫似乎又在耳畔回響?!八幩彼乱庾R地望向門外濃得化不開的黑暗,那里仿佛藏匿著無形的眼睛,“他們…在清理痕跡?”
“或許是在等待?!碧K明放下筆,指腹輕輕擦過賬冊表面那層詭異的微黏?!扒謇?,也是防備??磥硭麄冎?,有更重要的東西,比幾條爛命更關鍵,還沒拿到手?!彼闹讣庾罱K停在一頁密密麻麻、看似尋常的茶葉采購記錄上——
**“新歷七年,冬月十七。南川郡龍毫明前。上品五百斤,標價銀三百兩。入庫,記‘耗損’八十五斤整?!?*
**“新歷七年,臘月初三。白河城特等云霧。品相優(yōu),七百二十斤,價銀四百二十兩。入庫,記‘耗損’九十六斤?!?*
……
“看出問題了么?”蘇明看向蕓兒,引導著她敏銳的直覺。她父親能留下密函,這賬冊定有名堂。
蕓兒湊近,仔細辨認那略顯潦草的墨跡和古怪的格式標注?!斑@…‘耗損’太大了!爹跑商多年,最重貨品養(yǎng)護,絕不允許如此離譜的損耗,尤其上品的龍毫和云霧,嬌貴是嬌貴,但也絕不會爛到一成多啊!”她眼中流露出痛惜與不解,“每一兩都是血汗錢…”
“沒錯,”蘇明點頭,指尖劃過后面幾頁相同的怪異記錄,“而且,每筆涉及‘耗損’,必有幾處標注異常用力,筆鋒直戳紙背,像是在刻意強調(diào)某個節(jié)點——‘冬月十七’‘九十六斤’‘臘月初三’…”他拿起一張剛寫滿演算的麻紙,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日期數(shù)字組合,“這些刻意加深的數(shù)字,很像一種古老的商道記號,隔斷跳字。若我推測無誤…”
蕓兒屏住呼吸。
“冬月十七,耗損八十五斤,‘冬月’取其月份十一、‘十七’拆為一、七,‘耗損’取‘八十五斤’之首尾八與五…”蘇明一邊快速書寫一邊念,“拆字重組,數(shù)字序列便是:十一——十七——八——五——一——七…”
他眉頭越擰越緊,指尖蘸著水在粗糙的木桌面上飛快地滑動排列。片刻后,他動作猛地頓住,眼底爆出冰寒的精光,聲音壓得如同耳語,卻字字如刀鑿入蕓兒耳中:
“……一——十五——卯——三!”
蕓兒怔住,她完全聽不懂這些古怪數(shù)字組合的含義。
蘇明深吸一口氣,寒意從心底升騰:“這是漕幫‘壓浪旗’的隱語秘記!取字根諧音,對應‘黑水灣十五號碼頭,卯時三刻’!”
他目光掃向后續(xù)相似的標注:“臘月初三,耗損九十六斤…臘月為十三月,耗損取頭尾九和六…組合是:十三——九——六——初三…”
水痕在桌面再次蜿蜒。
“十三——九——六——三…”蘇明念著,眼中利芒更甚,“轉換……赤——石——灘——亥——初!”
“赤石灘!河口那個滿是紅礁石的下游險灘?”蕓兒小聲驚呼,父親跑商時路過,每每提起都提心吊膽。
“對,時辰是亥初(晚九點)。還有…這里,‘正月初九,耗損一百三十斤’,數(shù)字組合是:一——九——一百三十斤——一百——三十…”
蕓兒也跟著緊張地計算:“一…九…取頭一尾三…十?”
“九——三——十…”蘇明語氣凝重如鐵,“對應——鐵——九船!”
“鐵九船?”蕓兒感覺心都要跳出腔子。這些地點和時辰,還有詭異的船號,串聯(lián)在一起的涵義令人不寒而栗。
“所謂‘茶葉上品’,‘龐大耗損’,皆是假賬虛名!”蘇明冷冷道,指尖重重戳在賬冊那些“耗損”記錄旁一個不起眼的、用蠅頭小楷標注的“茶”字上,那個字最后一橫收筆微翹,帶著特殊的印記——“那是絕戶會核心交易時專用的密印。這些‘耗損’,根本就不是茶葉!”
他翻開賬冊另一頁,那里貼著泛黃的、標注著特定庫位的草圖,正是龍毫與云霧對應的庫房位置。地圖上,庫房附近多出了一條隱秘的路徑標記。
“他們在借販運頂級茶葉的名義和渠道,神不知鬼不覺地轉移…大批量、高價值的違禁品!能讓葛榮動用‘茶道密印’、不惜填上如此驚人損耗來遮掩的,”蘇明的眼神銳利得刺穿紙張,“只有一樣東西——足以動搖國本、供他豢養(yǎng)私兵或挑起更大禍端的……鐵,或者…兵器!”
屋子里死一般寂靜。只有油燈芯子燒出細微噼啪聲響。
“鐵器私運…”蕓兒嘴唇發(fā)白,父親的死,家業(yè)的敗落,那些如附骨之疽的逼迫與恐嚇,都有了更龐大、更恐怖的根系!那根系連接著足以染血弒神的兵器!“我們要告訴陛…”
“時機未到?!碧K明斷然打斷,“赤巖關尚未徹底安定,陛下分身乏術。鐵器和兵器不同,證據(jù)必須確鑿,要能釘死葛榮和他的勾結網(wǎng),單靠賬冊隱語和猜測……不夠!我們需要更直接的物證!”他猛地站起身,燭火搖曳,將他挺拔的身影拉長,投在糊著油紙的墻壁上,帶著一種迫人的決斷?!熬驮诮裢?!”
“今晚?”蕓兒跟著站起來,緊張得手心都是汗。
“‘黑水灣十五號碼頭,卯時三刻’!”蘇明目光灼灼,“就是明早天微亮時分!”
他快速抓起一件不起眼的粗布短袍套在自己慣常的長衫外。動作快如貍貓,已然在準備出發(fā)。
“你去哪里?”蕓兒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纖細的手指因緊張而冰涼。
“我去碼頭!親眼看看他們的‘茶葉耗損’到底是何方神圣!”蘇明的聲音低沉而堅決,蘊藏著巨大的風險?!澳悴荒苋ィ√kU!”他回頭試圖抽出自己的手。
蕓兒卻抓得更緊,指甲幾乎要掐進他的布料里。“賬冊是我找出來的!是我爹的命!葛榮要查也是先查我家,查我!”她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倔強和一種即將沖破禁錮的激烈,“你一個人去,萬一有事,連個能報訊的人都沒有!我能幫你看著!我能記住東西!”經(jīng)歷過家破人亡、昨夜血火巷戰(zhàn)的少女,此刻骨子里那份韌性被徹底激發(fā)出來,眼眸里不再是完全的恐懼,而是燃燒著證明與被需要的渴望。
蘇明看著她眼中的火光,第一次真切感受到這個女孩的蛻變——從瑟瑟發(fā)抖的籠中鳥,到咬著牙也要扇動翅膀的幼鷹。他沉默了幾息,權衡著殘酷的現(xiàn)實和女孩眼中那股不容熄滅的力量。終究,他用力反握了一下蕓兒冰涼的指尖,只吐出兩個字,帶著不容置疑:
“跟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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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時過半(凌晨四點)。正是夜最深濃、霜露最重的時候。
空氣陰冷刺骨,吸一口都仿佛要凍住心肺。
黑水灣碼頭遠離喧囂的內(nèi)城商業(yè)區(qū),位于王城西郊,靠近赤石灘的出???。這里并非良港,淤泥堆積,礁石林立,大型商船難以靠岸,只適合吃水淺的小貨船???。幾盞在濕冷寒風中搖搖欲墜的昏黃氣死風燈掛在簡易的木樁上,勉強勾勒出碼頭的輪廓——破爛的木頭棧橋深深陷在滑膩的黑泥里,幾艘歪斜的老舊小舟隨波晃蕩,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遠處赤石灘方向傳來沉悶單調(diào)的海浪拍擊礁巖聲。
濃重的潮腥味、淤泥腐敗的腐朽氣息撲面而來,黏稠到令人窒息。月光被厚重如鉛的云層徹底吞噬,只透出一點暗淡的慘白,讓一切都籠罩在模糊而猙獰的輪廓中。
蘇明和蕓兒如同兩道貼地游走的陰影,悄無聲息地潛行到碼頭外沿高坡的一片亂草叢后,淤泥沒過腳踝。蘇明選的觀察點絕佳,居高臨下,既能俯瞰整個破爛碼頭,又處于一片廢棄傾倒、散發(fā)著惡臭的漁籠堆下游風處,自然掩蓋了任何可能的人味兒。
時間在凝滯的寒意中一分一秒挪動。冰冷的空氣像一層層包裹的繭,滲透骨縫。蕓兒凍得牙齒打顫,雙臂緊緊抱住自己,卻硬生生咬住下唇將呻吟壓在喉嚨里,睜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死寂的十五號碼頭。蘇明像一塊靜止的礁石,只有偶爾微調(diào)頭部角度時,銳利的眼神如同穿透黑暗的鷹隼。
終于——
在卯時三刻即將來臨前,死寂被突兀地撕裂!
碼頭棧橋的黑暗深處,傳來極其輕微卻又有序的鐵鏈碰撞和木構件摩擦的“咔噠”聲。接著,兩點詭異的、慘綠色的燈光像從地獄深淵浮出的鬼眼,悄然亮起,在濃霧中暈開兩團令人心悸的光圈。
一艘船!一艘吃水明顯異常深重的平底駁船!它像一頭沉眠的怪獸,從下游河道方向的濃重霧氣中無聲無息地滑了出來,沒有帆,沒有槳聲,只有一個巨大扭曲的影子,被那兩盞慘綠的光芒映照著,緩緩、穩(wěn)穩(wěn)地靠上了十五號碼頭那塊腐爛最嚴重的、幾乎要塌陷的木臺旁。
船體觸岸幾乎毫無聲響,只發(fā)出一陣沉悶的擠壓泥漿的“卟滋”聲,如同巨獸沉重的喘息。它完全不像載著昂貴茶葉的輕便商船。
棧橋盡頭的黑暗中,幾條人影鬼魅般閃現(xiàn)出來。他們穿著普通的、包裹嚴實的車夫苦力灰布短褂,動作卻矯健如豹,沒有絲毫搬運工常見的疲憊和遲滯。為首一人身材異??啵謮训牟鳖i上一道蜈蚣似的舊疤在慘綠燈光下一閃而逝。他們熟練地盤船索,架跳板。
然而,跳板剛搭好,從船艙陰影里抬出的第一個物件,就讓蘇明和蕓兒心頭猛地一沉!
不是想象中的木箱或草袋。
那是幾個沉重異常的蒲包!捆扎的形狀極其規(guī)整,長約六尺,粗細如同壯漢小臂!蒲包的扎口處,赫然滲出一種油膩膩的、在綠光下泛著詭異銅銹色的……深紅粘稠液體?。ㄍ┯团c鐵器氧化物的混合)
刺鼻的鐵腥味!即便隔著寒風和淤泥的腥氣,也霸道地鉆了過來!
“是刀槍!長家伙!外面裹了油布防銹!”蘇明聲音壓得極低,帶著冷氣送入蕓兒耳中,每個字都像冰錐。蒲包的形狀長度、滲出的保護油和鐵銹氣息,在冷兵器的世界里,指向唯一答案!絕非茶葉!
緊接著,又有幾個更沉重的、方方正正如小型棺材的箱子被兩人合力哼哧著抬舉上來!箱角包裹著防撞鐵皮,箱體沉得壓彎了跳板,搬運者的青筋在短暫暴露的手腕處崩得很高!箱蓋邊緣,同樣有深色的油漬和氧化痕跡!
“重器!”蘇明眼神瞬間凝固,“……可能是弩!或是大量刀劍疊放!”
那箱子的規(guī)格、沉重程度、還有搬運者的吃力姿態(tài)——普通的鐵錠不會如此捆扎搬運,唯有為了適應戰(zhàn)陣需要、經(jīng)過初步組裝或疊放整齊等待最終裝備的重型械具!
葛榮!他不僅走私鐵料,他直接運的是開刃的兵器!甚至可能是成批的軍械!他要用這些做什么?!
“走!”蘇明猛地抓住蕓兒的手腕,聲音緊繃如弦。“看清船號即可!下趟船!”他必須立刻將這條足以驚破天地的大魚稟報雷暴!此刻任何輕舉妄動不僅送死,更會打草驚蛇,讓對方銷毀罪證、中斷這條線!
蕓兒心臟狂跳,強撐著幾乎被凍麻的身體,試圖挪動僵硬的雙腿。她最后看了一眼那艘如同漂浮在冥河之上的駁船——
那船身吃水線上方,靠近船頭左舷的位置!幾個深藍色的、被水蝕和污泥弄得模糊不堪的粗體大字,在慘綠色的燈光邊緣,只勉強辨認出后半截:
“…九船!”
“鐵九船!”蕓兒無聲地重復著賬冊暗號對應的那個冰冷名詞,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就在這時——
“唰!”
“唰!”
“唰!”
細微如破空雨滴的聲響,密集地撕裂了他們頭頂上方的空氣!帶著尖利的、冰冷的死亡呼喚!
“小心!”蘇明只來得及爆喝一聲,完全是生死邊緣磨礪出的本能!他將蕓兒猛地向下一壓,整個人如同獵豹撲食般覆在她身上!
“奪!奪!奪!…”七八支閃著幽藍淬毒寒光的弩箭穿透他們剛才所藏位置后方的漁籠,深深釘入泥地!箭尾劇顫!毒液混著淤泥的氣味瞬間彌漫!
伏擊!
位置精準!就在他們決定撤離、心神最不可避免有所松懈的剎那!
“被盯死了!”蘇明腦中電閃雷鳴!他們在碼頭觀察了多久?對方就隱蔽在附近多久?!這些殺手耐心如蛇,直到確認了他們的身份和目的,才在撤離點上發(fā)動致命一擊!
草叢被粗暴踏碎的聲音從四周陡起!不止一個方向!
至少有六條披著黑色泥漿偽裝的身影從不同方位的陰影、洼地、傾倒的舊船骸中暴起!手中的兵刃不再是隱蔽的手弩,赫然是刀身細長狹窄、便于在這種泥濘淤陷之地劈刺的鋒利樸刀和鉤刃!動作迅捷無聲,訓練有素!
“走!”蘇明厲吼。此刻唯一的生機只有朝坡下更亂、更靠水邊的大片廢棄漁具堆和爛船架子方向沖!那里地形復雜混亂!
他一把將蕓兒向前推出,力道極大!同時反手從靴筒中拔出一柄漆黑無光的精鋼短刺!不退反進,迎著其中最快撲到的兩條黑影,身姿詭異一旋!
“嗤啦!”短刺如同毒蛇吐信,從一個猝不及防的黑影揮刀前的腋下死角精準刺入!那人甚至來不及發(fā)出痛哼,身體一軟。
另一人的樸刀帶著烈風呼嘯而至!蘇明的短刺格開刀刃,擦出一溜火星!“滾開!”他低喝抬腳,狠狠地踹在對方小腹。那殺手吃痛后退,跌入一個泥水坑。
這一息之延,蕓兒已經(jīng)踉蹌著沖進了那片如同迷宮般的巨大廢棄漁具堆中——腐朽的大型木制拖網(wǎng)框架、傾倒的桅桿、散落如猙獰鐵齒的巨型魚叉鐵頭、堆積如山沾滿淤泥貝殼的舊纜繩堆,構成了一片危機四伏的地獄。
后面的腳步聲窮追不舍,帶著泥水踐踏翻飛的噗嗤聲。蕓兒不顧一切地在障礙物縫隙間奔逃,心跳得快要炸開!父親留下的賬冊被她緊緊護在懷中,那是最后的希望和索命的導火索!她猛地被腳下一條滑膩的粗大纜繩絆倒!
“呃??!”眼前巨大的傾斜漁網(wǎng)架子在視野里放大!
就在她要摔進一個堆滿腐爛海藻的骯臟缺口時——
一條手臂!從側面一堆巨大的纜繩團后面猛地伸出!動作快如閃電!帶著一股濃烈的海腥汗臭!
目標直取她胸前死死護住的賬冊!“拿來!”
蕓兒驚駭交加!完全出于本能!護住賬冊的手臂死命收回!身體向另一側撲倒!
“嘶啦——!”
一聲刺破耳膜的裂帛之音!
那力量兇猛而急切,五指成抓,未能完全奪走賬冊,卻在那千鈞一發(fā)的撕扯中,將蕓兒死命抱在懷里的、厚厚木漿紙釘成的賬冊硬生生撕開!
幾頁關鍵的紙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