闕幽谷底，空氣瞬間被原序火焰點燃，空間仿佛都在扭曲。聆淵的掌心燃起一道筆直如刃的白火，火中有影，那是他原序的實體顯化。
朽泓急退至谷壁高處，臉色沉重，“你別想著贏，他是兩年前就進入原界深層的舊夢叛修?！?/p>
“序名‘影火’，燃念成殺，越執(zhí)念越強?！?/p>
月耳沒有退。他眼中的灰藍之焰悄然騰起，他的逆塑原序，本就誕生于崩裂之中。每一分痛苦，每一次受傷，都是燃料。
“你想殺我？”月耳淡聲，“那你得試試看?！?/p>
聆淵沒有說話，只是一步踏出，火焰化作鋒刃，瞬間斬來！
他快得不可思議，原序力量仿佛直接穿透了距離——但月耳在他攻來的瞬間逆勢迎上，右臂灰焰纏繞，轟然砸出！
兩人第一次碰撞，整個闕幽的山壁都隨之崩裂！
但就在聆淵第二次攻來之際，一股劇烈的空間震蕩忽然自谷底傳來。
“空間不穩(wěn)？”月耳皺眉。
“有東西來了。”朽泓猛地喊道，“別打了，再打這里要塌！”
話音剛落，整座闕幽谷地開始崩陷，仿佛有某種沉睡已久的存在在蘇醒。就在眾人以為只是自然崩塌時，一道極細卻冷得刺骨的聲線自崖底響起。
“鑰體、殘魘、叛焰……你們?nèi)齻€，真熱鬧?！?/p>
一只灰色的手掌，從崩碎的谷底巖層中伸了出來。
那不是人手，掌骨裸露、紋理復(fù)雜，像是某種已死的界獸被喚醒后的殘骸之手。
“糟了，是原下沉者?！毙嚆?。
“原下沉者”是一種被原界規(guī)則吞沒卻未死透的生物遺形。它們沒有意識，只會吞噬一切在原序之光中存在的活體。若被盯上，逃無可逃。
聆淵立刻收回火焰，與月耳同時躍退。
“它是沖你來的！”聆淵死死盯著月耳，“你點了逆序，觸發(fā)了它殘識中未完成的執(zhí)念！”
“這東西……居然還能認得我們？”朽泓滿臉震驚。
來不及多想，那只骨手已從谷底探出大半，隨后一道像熔巖扭曲的身影猛然躍出，撲向月耳。
月耳來不及細想，體內(nèi)的逆塑原印飛速旋轉(zhuǎn)，他咬牙反沖，右臂轟出一拳！
轟——！
拳與骨撞擊，空間裂出蜘蛛網(wǎng)般的痕跡。他整個人被反震數(shù)丈，落地時膝蓋幾乎崩裂，喉中涌上一股血意。
“打不過?！彼吐?。
“它不會被殺死，只能封鎖！”朽泓一邊抽出封陣，一邊吼道，“拖住它五息，我來開封陣！”
“聆淵，幫忙！”
“我只殺人，不殺怪物。”聆淵冷笑，卻還是抬手?jǐn)爻鰯?shù)道火影封阻。
月耳強撐著站起，腳下灰焰再燃。他知道這一戰(zhàn)贏不了，但也不能逃。那只扭曲的下沉者已經(jīng)將他視作原序的‘錯誤’，它若不被封回深層，將毀掉整片區(qū)域。
“五息。”他低語，提拳，再迎上去。
——第五息時，封陣落下。
如天幕般的符文結(jié)界將那怪物再度鎮(zhèn)壓于地底。
月耳跪在地上，背脊起伏如風(fēng)中殘旗，額前滿是血。
“你瘋了?！瘪鰷Y低聲，“你明明可以躲?！?/p>
“那是我們引來的，我們不擋，誰擋？”他輕聲。
聆淵沒再說話，轉(zhuǎn)身離去，只留下一句，“我們會再見的，原界……不是你想象的地方。”
闕幽平靜了下來，月耳卻知道，從這一刻起，原界對他，已不再只是修行之地。
那是獵場，是試煉，也是他必須生存下去的戰(zhàn)場。
闕幽一戰(zhàn)之后，月耳陷入短暫昏迷。他被朽泓帶至南邊三十里的一處寒泉隱谷，這里是逐界者私藏的靜養(yǎng)之地，名為“骨塘”。所謂骨塘，非真養(yǎng)骨，而是以千年凍脈沖出的冰泉，穩(wěn)定魂魄、修補內(nèi)損，傳說此地曾有過古族修者在閉死境前留下的最后一息心念，至今仍護著這一泉一谷。
冰泉沒入月耳肩頸，他整個人仿佛被封在寒霜之中。他感受到體內(nèi)的逆塑印已微微龜裂，那一拳雖擋住了下沉者，卻也讓他付出幾乎崩印的代價。
“你太急。”朽泓蹲在他身旁，望著泉中緩緩恢復(fù)的少年，“戰(zhàn)斗不是靠命硬能扛。”
“你不怪我？”月耳睜眼，聲音低啞。
“怪你有什么用？”朽泓嘆了口氣，“你是那種要么沖破死線，要么死在沖線上的人。我怪你，不如想辦法保住你。”
說話間，他從懷中取出一枚古舊的石簡，遞了過去。
“這是我在構(gòu)影廢界撿到的，是上古逐界者遺傳的一種序調(diào)之術(shù)，名叫‘息形訣’?！?/p>
“它可以讓你在逆塑的傷勢未動之前，先‘熄住一部分’，讓你有喘息，而不被反噬?！?/p>
月耳接過，閉目體悟。石簡中沒有法訣咒語，只有一段模糊的念意，講的是“序不動形先調(diào)，火不燃魂先定”的理念。
他反復(fù)揣摩，體內(nèi)那點灰藍序焰也開始漸漸順息而行，不再狂躁跳躍。
整整三日，他未動一步。直到泉水開始泛起蒸騰白氣，他睜開眼，氣息如常，心火穩(wěn)定。
“我學(xué)會了?！?/p>
朽泓點點頭，“這么快，那也差不多可以走了?！?/p>
“去哪？”
“去看你真正該看的東西?！?/p>
……
骨塘之后，一路南行。兩人翻過斷界山、穿越沉骨沙原，最終來到一處橫貫天際的巨大裂谷。
那裂谷仿佛天刀劈下，深不見底，谷口石壁上嵌著一枚古鐘，鐘已殘破，但鐘身銘文猶在。
“這是什么地方？”月耳問。
朽泓神情罕見地莊重：“這是‘靈骨界門’?！?/p>
“原界深層真正的入口?！?/p>
月耳看向谷底，心中浮現(xiàn)出異樣的悸動。
他知道，自己的修行，才剛剛走到第一段落的終點，也是另一段落的起點。
靈骨界門前，風(fēng)聲如潮，裂谷深處隱有低沉震鳴，仿佛一頭遠古巨獸在沉眠。月耳立于崖邊，心中那股悸動越發(fā)強烈。
朽泓盤坐一旁，開始在石地上刻畫一枚枚淺色印痕。他一邊刻，一邊解釋：“靈骨界門不是人為之門，而是天地留下的界縫痕跡。它連接的，不只是原界深層，還有更遠的未知之地?！?/p>
“我們逐界者之所以在這里修行，并非只為力量，而是為了準(zhǔn)備‘穿過’?！?/p>
“穿過？”
“進入界門之后，就必須面對原界真正的層級——那是舊世界秩序之外的新天地。你在那邊修出來的每一寸力量，都不會被夢魘所理解?！毙嚆ь^看他，“你準(zhǔn)備好了嗎？”
月耳沉默片刻，點頭。
“別急。”朽泓擺手，“界門不會現(xiàn)在開。我?guī)銇恚亲屇愀惺芩?，不是叫你進去?！?/p>
“你得先穩(wěn)住心境。原界真正的修行，講的不止是力量，而是格局?！?/p>
月耳望向那口古鐘，目光一動：“那鐘，真的是通靈的？”
“它不是通靈，是記載。”朽泓語氣低緩，“據(jù)說每當(dāng)有合格者踏入靈骨界門，鐘上便會自行浮出一道新紋，沒人知道它為何記錄，也沒人知道是誰在記錄?！?/p>
月耳望著鐘體上縱橫交錯的符文，竟在其中模糊看到一抹熟悉的印痕。
那是“逆塑”的一角。
他怔住。那明明是他自己的印，可為何早已被刻在鐘上？
朽泓也愣了片刻，隨即緩緩道：“有人……早就走過你走的路?！?/p>
“你的序，或許只是某種復(fù)蘇?！?/p>
這句話如針刺入月耳心頭。他一向以為自己是在闖前人未踏之途，如今卻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或許只是一個延續(xù)者，一個舊夢的回響。
他久久無語。
“你不是第一個?！毙嚆袷强创┝怂谙胧裁?，“但或許是最后一個。”
“鐘上印痕最早的一道，已是三萬年前。”
“之后寥寥數(shù)人留下足跡，但無人歸來?！?/p>
“他們都進入了界門?！?/p>
“然后就沒回來？”
“對?！?/p>
風(fēng)聲再次呼嘯而起，谷底震鳴愈發(fā)低沉。
月耳忽然感到一種壓抑而遙遠的“召喚”，像是某種失落文明仍在等待回應(yīng)。
他閉上眼，那一點逆塑序焰輕輕跳動。
他忽然明白，此行的終點，并不是“變成強者”，而是“看清這個世界的真相是什么?！?/p>
哪怕代價，是永遠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