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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山河鑒:雙壁映朝暉 雙渡客 153102 字 2025-07-25 08:0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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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鑾殿內(nèi),空氣凝固如鉛。

謝珩那聲泣血驚雷般的“死戰(zhàn)到底!寸土必爭!”如同在滾油中潑入冷水,瞬間炸開了死寂!余音在雕梁畫棟間嗡嗡震顫,狠狠砸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主戰(zhàn)派的將領們雙目赤紅,胸膛劇烈起伏,如同壓抑著即將噴發(fā)的火山,拳頭緊握,骨節(jié)咯咯作響。

主和派的官員們面如金紙,冷汗浸透了朝服的后背,眼神躲閃,不敢與殿中那道挺直如青松、卻仿佛燃燒著自身生命的身影對視。

連龍椅之上,那垂暮老朽的帝王,渾濁的眼中似乎也被這灼熱的血氣沖開了一絲縫隙,枯槁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冰冷的龍首扶手,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一下。

然而,這短暫的、被血氣沖開的縫隙,瞬間被更深的陰霾覆蓋。

“放肆——!??!”

一聲飽含著驚怒與權(quán)威被挑釁的厲喝,如同平地驚雷,驟然炸響!聲源并非來自龍椅,而是來自龍椅旁——永寧侯!

他一步踏出,深紫色的麒麟補服袍袖猛地一甩,帶起凌厲的風聲。

那張保養(yǎng)得宜、平日里總是帶著三分溫和七分矜貴的臉,此刻已因暴怒和一絲被逼入絕境的猙獰而扭曲!他戟指謝珩,手指因極致的憤怒而微微顫抖,聲音如同淬了毒的冰錐,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和赤裸裸的殺意,狠狠刺向殿中:

“謝珩!你區(qū)區(qū)一介七品御史,竟敢咆哮金殿!詛咒國運!污蔑重臣!妖言惑眾!其心可誅!其罪當誅九族——?。?!”

“陛下!” 永寧侯猛地轉(zhuǎn)向龍椅,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痛心疾首的“忠義”和不容置疑的“遠見”,“此獠狂悖!其言看似忠勇,實則是要將我大胤拖入萬劫不復的深淵!狄戎二十萬鐵騎挾破關之威,鋒銳難當!而我北疆精銳新喪,京畿之兵久疏戰(zhàn)陣,倉促應戰(zhàn),無異于驅(qū)羊群入虎口!此乃自取滅亡之道!”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臉上的猙獰,換上一種憂國憂民的沉痛表情,聲音也變得“語重心長”:

“為江山社稷計!為億萬黎庶計!臣,泣血懇請陛下!”

“速派得力重臣,持國書厚禮,出使狄戎王庭!割讓云朔故地,賠付歲幣絹帛!暫息其雷霆之怒!換取我大胤喘息之機,重整山河!待國富兵強,再圖雪恥!此乃老成謀國之道!忍一時之辱,保萬世之安!陛下明鑒啊——!”

“放屁——?。?!”

永寧侯話音未落,一聲更加狂暴、更加憤怒、如同受傷雄獅般的怒吼,猛地從武將隊列中炸響!一位須發(fā)戟張、面膛紫紅的老將,正是定遠軍碩果僅存的老帥陳拓!他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沖出隊列,須發(fā)皆張,目眥欲裂,指著永寧侯的鼻子破口大罵:

“陳拓在此!永寧侯!收起你那套賣國求榮的狗屁道理!割地?賠款?換取喘息?我呸!” 老將軍一口濃痰狠狠啐在光潔的金磚地面上,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嘶啞顫抖,“十一年前!云朔城破!我三萬定遠兒郎血染邊墻!就是你這狗賊,在朝堂上也是這番說辭!結(jié)果呢?!割了云朔,換來的是狄戎休養(yǎng)生息,磨礪爪牙!換來的是他們今日二十萬鐵騎踏破雁門!屠我軍民!如今你又想故技重施?!”

他猛地轉(zhuǎn)身,朝著龍椅方向轟然跪倒,額頭重重磕在金磚上,發(fā)出沉悶的巨響!再抬頭時,已是老淚縱橫:

“陛下!不能再退了?。⊙汩T關的血還沒干!趙破虜將軍和一萬多將士的英靈在天上看著我們!今日割云朔,明日狄戎的刀就會架在幽燕!后日就會砍到帝都的城門樓下!退一步是萬丈深淵!退一步就是亡國滅種啊陛下!老臣陳拓!愿以這身老骨頭,第一個填進殺虎關的城墻!死戰(zhàn)!不退——?。?!”

老將軍泣血的嘶吼,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每一個尚有血性之人的心上!殿內(nèi)響起一片壓抑的抽氣聲。

“陳老將軍忠勇可嘉!然匹夫之勇,焉能救國?” 一個陰柔冰冷的聲音響起,禮部尚書王崇文慢悠悠地出列,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誚,“戰(zhàn)端一開,生靈涂炭,國庫空虛,社稷動搖!豈是你一句‘死戰(zhàn)’就能擔待得起的?永寧侯老成持重,忍辱負重,方是為國為民的柱石之臣!議和,才是保境安民的上上之策!”

“王尚書此言差矣!” 戶部尚書李庸立刻接上,肥胖的臉上堆滿了愁苦,攤著手如同在叫賣慘淡的生意,“國庫?哪還有國庫!江南水患、瘟疫橫行,賑災錢糧耗費巨大!各地稅賦拖欠,早已寅吃卯糧!如今又要支撐北疆大戰(zhàn)?錢從何來?糧從何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強行開戰(zhàn),只怕戰(zhàn)未勝,民先亂!屆時內(nèi)憂外患,才是真正的傾國之禍啊陛下!” 他哭喪著臉,仿佛大胤的窮困都是因北疆戰(zhàn)事而起。

“李尚書所言甚是!” 兵部侍郎周桐也站了出來,他是永寧侯一手提拔的心腹,此刻一臉凝重,仿佛在陳述無可辯駁的真理,“狄戎‘鐵鷂子’重甲騎兵,人馬俱鎧,刀槍難入!‘鬼面騎’來去如風,弓馬嫻熟!更兼其士卒悍不畏死,如狼似虎!而我邊軍新敗,士氣低落,京營承平日久,不堪大用!以疲敝之師,當虎狼之眾,無異于以卵擊石!謝御史、陳老將軍,你們口口聲聲死戰(zhàn),難道是要用將士們的累累白骨,去填你們的青云之路嗎?!”

三人成虎,句句誅心!將主戰(zhàn)的呼聲死死扣上“不顧民生”、“窮兵黷武”、“葬送國本”、“沽名釣譽”的帽子!冰冷的綏靖氣息,如同毒霧,再次在金殿彌漫開來。

那些本就搖擺的官員,臉上露出了深以為然的神色。

老皇帝渾濁的眼中,那絲被血氣沖開的縫隙,也似乎在這“老成謀國”的勸諫下,再次緩緩閉合,只剩下深不見底的疲憊和……退縮。

主戰(zhàn)派將領們氣得渾身發(fā)抖,卻又一時難以找到有力的言辭反駁這冠冕堂皇的“現(xiàn)實困境”和“敵我懸殊論”。

壓力,如同無形的山岳,沉甸甸地壓向殿中那道孤獨挺立的身影。

就在這時!

“呵呵……”

一聲低沉、帶著無盡嘲諷和冰冷的笑聲,突兀地在死寂的大殿中響起!

所有目光瞬間聚焦!

只見一直沉默的謝珩,緩緩抬起了頭。

他臉色蒼白依舊,甚至因方才的怒吼和傷勢牽動而更加透明了幾分,仿佛下一刻就會隨風而逝。

然而,那雙眼睛,卻亮得如同燃燒的寒星,穿透了金殿的富麗堂皇,直刺人心最深處的虛偽與黑暗!

他嘴角噙著一絲冰冷的笑意,目光緩緩掃過王崇文、李庸、周桐,最終,如同兩柄淬冰的利劍,死死釘在永寧侯那張強作鎮(zhèn)定的臉上。

“好一個‘老成謀國’!好一個‘保境安民’!好一個‘敵強我弱’!諸公巧舌如簧,顛倒黑白,指鹿為馬的本事,謝珩今日,算是領教了!” 謝珩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每一個字都清晰地送入每個人耳中,如同冰珠砸落玉盤。

他猛地踏前一步!這一步,仿佛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身形微微晃了一下,卻又被他強行穩(wěn)?。∷辉倏茨切┨盒〕?,而是直接面向龍椅,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洞穿一切虛偽的凜然正氣:

“陛下!臣有三問!請諸公解惑!請陛下圣裁!”

“一問永寧侯!” 謝珩霍然轉(zhuǎn)身,手指如劍,直指永寧侯,“你口口聲聲和議盟約換來十年安寧!敢問侯爺!三年前,狄戎小股精銳屢犯我河西、隴右,劫掠邊民,屠戮村莊!五年前,狄戎使團入京,傲慢無禮,索要無度!七年前,狄戎吞并漠北三部,厲兵秣馬!這些!難道就是你所謂的‘安寧’?!還是說,你永寧侯府的‘安寧’,是建立在我邊關軍民的血淚之上?!是和議盟約中,那每年‘歲賜’的三十萬兩白銀、十萬匹絹帛換來的?!”

“轟——!” 殿內(nèi)一片嘩然!雖然這些事并非絕密,但被謝珩如此赤裸裸地、串聯(lián)起來當眾質(zhì)問,其沖擊力不啻于驚雷!

永寧侯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厲聲喝道:“謝珩!你休要血口噴人!邊關小摩擦,豈能等同于兩國開戰(zhàn)?漠北蠻夷內(nèi)附之爭,更是與狄戎無關!至于歲幣,此乃邦交常例,彰顯我天朝上國懷柔遠人之德……”

“懷柔遠人?!” 謝珩猛地打斷他,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微微發(fā)顫,他從懷中,緩緩掏出一物——那是一塊巴掌大小、被鮮血浸透成暗褐色、邊緣焦黑的粗糙麻布!麻布之上,用焦炭和……似乎是凝固的鮮血,歪歪扭扭地寫著幾行字跡!

“此物!乃雁門關破前夜,趙破虜將軍麾下親兵,冒死送出關外!交予定遠軍斥候之手!” 謝珩的聲音帶著沉痛的悲愴,他高高舉起那塊染血的麻布,仿佛舉起萬千英魂泣血的控訴!

“上面寫著——‘糧盡!箭絕!援不至!城將破!吾等決意死戰(zhàn)!以報國恩!唯恨……朝中有蠹蟲!通敵資糧!斷我生路!死不瞑目——?。?!’”

“死不瞑目”四個血字,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每一個人的視網(wǎng)膜上!

“趙將軍和一萬多將士!在糧盡援絕、明知必死的情況下,依然死戰(zhàn)不退!直至流盡最后一滴血!他們至死都在恨!恨那朝中斷絕他們生路的蠹蟲!恨那通敵資糧的國賊!” 謝珩的聲音如同杜鵑啼血,字字泣淚,“永寧侯!你告訴我!這就是你‘邦交常例’、‘懷柔遠人’換來的‘安寧’?!是用我邊關將士的骸骨和滔天血恨換來的‘安寧’嗎——?!”

巨大的悲憤如同海嘯般席卷大殿!連一些主和派的官員都面露不忍,低下了頭。

陳拓老將軍更是老淚縱橫,哽咽不能語。

永寧侯臉色鐵青,嘴唇哆嗦著,一時竟無法反駁這血淋淋的控訴!

“二問戶部李尚書!” 謝珩根本不給永寧侯喘息之機,冰冷的目光如同利箭,瞬間轉(zhuǎn)向面如土色的李庸,“你說國庫空虛?無錢糧支撐北疆戰(zhàn)事?”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洞悉一切的笑意,緩緩從袖中又抽出一份薄薄的、卻仿佛重若千鈞的卷宗。

“此乃臣奉旨南下賑災、查辦江南貪墨案時,于江寧府永寧侯別院密室中,抄沒的部分……‘私賬’!”

“啪!” 卷宗被他狠狠摔在金磚地面,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僅此一冊所載!永寧侯及其黨羽,于過去五年間,通過‘陰陽倉單’、‘飛灑詭寄’、‘虛報采買’、‘克扣漂沒’等手段,自北疆軍餉、江南稅賦、河道工銀、乃至此次江南賑災款項中,貪墨挪用的白銀——就高達一百七十萬兩之巨!”

“一百七十萬兩——!??!”

這個天文數(shù)字,如同九天驚雷,狠狠劈在每一個人的頭頂!殿內(nèi)瞬間死寂得落針可聞!連老皇帝都猛地坐直了身體,渾濁的眼睛死死盯住地上那份卷宗!

李庸肥胖的身體如同篩糠般劇烈顫抖起來,臉色瞬間由土色轉(zhuǎn)為慘白,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

“李尚書!” 謝珩的聲音如同來自地獄的審判,“你口口聲聲國庫空虛!那這一百七十萬兩雪花白銀!還有那些被貪墨的糧秣軍械!它們?nèi)チ四睦??!是填進了你們這些蠹蟲的肚腸!還是變成了永寧侯府后花園里那價值連城的太湖奇石?!抑或是……” 謝珩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針,猛地刺向永寧侯,一字一頓,帶著刻骨的寒意,“……變成了……資!助!狄!戎!磨!礪!刀!鋒!屠!戮!我!同!胞!的!軍!資——?。。 ?/p>

“嗡——!” 整個金鑾殿徹底炸開了鍋!如果說之前還是政治攻訐,此刻謝珩拋出的,是足以將永寧侯釘死在叛國柱上的鐵證!

“你……你血口噴人!污蔑!這是污蔑!” 李庸嚇得魂飛魄散,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語無倫次地尖叫起來。

“污蔑?!” 謝珩冷笑一聲,聲音陡然轉(zhuǎn)厲,如同驚雷炸響,“那敢問李尚書!去年秋,由你戶部簽發(fā)、永寧侯心腹押運、運往北疆的十萬石‘新糧’,為何到了雁門關,變成了摻沙過半、霉變生蟲的‘陳糧’?!押糧官何在?!驗收倉吏何在?!為何在雁門關破前,這些關鍵證人……盡數(shù)‘暴斃’——?!”

李庸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瞬間啞口無言,癱軟在地,渾身抖若篩糠!

“三問兵部周侍郎!” 謝珩的矛頭,如同最精準的弩箭,瞬間轉(zhuǎn)向面無人色的周桐!“你口口聲聲狄戎‘鐵鷂子’刀槍不入,‘鬼面騎’來去如風!我邊軍不堪大用!”

他猛地踏前一步,這一步,仿佛踏碎了周桐最后的心防!

“那我問你!三年前,工部奉旨鑄造、撥付北疆邊軍的三千具‘神臂弩’!射程三百步!可破重甲!它們?nèi)チ四睦??!為何在雁門關守城戰(zhàn)中,守軍所用,依舊是射程不足百步的老舊步弓?!”

“兩年前,兵部武庫清點,尚有精鐵扎甲五萬領!為何到了邊軍手中,變成了薄如紙張、一捅即破的劣鐵皮甲?!”

“還有!” 謝珩的聲音陡然變得森寒無比,他從懷中,極其緩慢、極其鄭重地掏出一個用油布包裹、只有拇指大小的黑色陶罐!他小心翼翼地揭開蓋子——

一股極其微弱、卻令人瞬間頭皮發(fā)麻、靈魂悸動的甜腥腐敗氣息,瞬間彌漫開來!

“此物!乃臣于江南亂葬崗,自死于‘七日熱’的災民尸骸中所得!經(jīng)查證!此乃狄戎薩滿秘傳、滅絕人倫的邪物——‘銀絲蠱’母蟲!”

他猛地將陶罐口對準周桐和永寧侯的方向!

“而培育此蠱的‘皿’!正是江南萬千災民!是永寧侯勾結(jié)江南貪官,以賑災為名,行此豢養(yǎng)毒蠱、荼毒生靈之實!再用此蠱,配合狄戎秘藥,制造恐慌,削弱我軍民!周桐!你兵部職方司,負責軍情刺探!江南如此滔天巨案!蠱毒肆虐!民不聊生!你敢說你毫不知情?!還是說,你本就是永寧侯這通敵叛國、豢養(yǎng)蠱毒、禍亂江南、斷送北疆的滔天罪孽中——不可或缺的一環(huán)???!”

“銀絲蠱”三字一出,再配合那散發(fā)著不祥氣息的陶罐,整個金鑾殿的溫度仿佛瞬間降至冰點!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看向永寧侯和周桐的眼神,充滿了無法掩飾的驚駭和恐懼!這已經(jīng)不僅僅是貪腐!這是反人類!是妖魔行徑!

周桐如同被毒蛇咬中,猛地后退一步,臉上血色褪盡,嘴唇哆嗦著,驚恐的目光下意識地瞟向永寧侯,充滿了求助和……絕望!

而永寧侯,在謝珩拿出“銀絲蠱”陶罐的剎那,瞳孔驟然收縮!寬大袍袖下的手,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他那張一直強作鎮(zhèn)定的臉,終于徹底陰沉下來,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天空!他死死盯著謝珩手中那個小小的陶罐,眼神深處,第一次流露出了無法掩飾的、刻骨的忌憚和……瘋狂的殺意!

謝珩將所有人的反應盡收眼底,胸中那股支撐著他站到現(xiàn)在的悲憤之氣,如同燃燒到了極致!他猛地轉(zhuǎn)向龍椅,用盡全身殘存的氣力,發(fā)出了最后的、泣血般的吶喊:

“陛下!您都聽到了嗎?!您都看到了嗎?!”

“斷我邊軍糧餉的是他們?。 ?/p>

“貪墨國帑資敵的是他們??!”

“豢養(yǎng)蠱毒禍亂江南的是他們??!”

“通敵叛國!將雁門關一萬三千將士推入死地的是他們?。 ?/p>

“如今!狄戎鐵蹄踏破國門!山河破碎!黎民倒懸!他們不思退敵!反而要割讓祖宗疆土!賠付民脂民膏!繼續(xù)去填那豺狼永無饜足的血盆大口?。 ?/p>

“此等國賊不除!忠良如何瞑目?!將士如何用命?!這破碎的山河!如何能守——?!”

巨大的悲憤和身體的重創(chuàng)終于到了極限!謝珩眼前猛地一黑!一股腥甜直沖喉頭!他強忍著沒有噴出,身體卻不受控制地劇烈搖晃起來,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

“陛下——?。?!” 他用盡最后一絲意志,朝著龍椅方向,發(fā)出了穿越這金殿穹頂、直刺九霄的絕望嘶吼:

“斬此國賊!整軍!備戰(zhàn)——?。?!”

話音未落!

“噗——!”

再也壓制不住,一口滾燙的鮮血猛地從謝珩口中狂噴而出!如同凄艷的血色花朵,瞬間染紅了腳下光潔的金磚!也染紅了他手中那份……來自雁門關的、浸透了守關將士血淚的塘報!

他身體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頭,軟軟地向后倒去!意識陷入無邊黑暗之前,最后看到的,是永寧侯那陰沉如水的臉上,一閃而過的、毒蛇般的獰笑,以及老皇帝那渾濁眼中,一閃而逝的……驚悸和……深深的不耐煩!

“驚駕了!快!護駕!”

“太醫(yī)!傳太醫(yī)!”

“謝珩暈倒了!”

“血!好多血!”

金鑾殿內(nèi),瞬間亂作一團!驚呼聲、呵斥聲、腳步聲混雜在一起。

而就在這片混亂之中,無人注意的殿門外陰影處,一名小太監(jiān)如同鬼魅般靠近御前總管,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急促低語:

“公公!八百里加急!鎖陽城……鎖陽城昨夜子時……已燃起烽煙!告急文書……被……被永寧侯的人……扣下了!”

總管太監(jiān)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

殿內(nèi),那灘刺目的鮮血在金磚上緩緩暈開,如同大胤王朝流不盡的血淚。

而殿外,北疆的風,帶著狄戎鐵蹄的轟鳴和鎖陽城即將傾覆的哀鳴,似乎已經(jīng)吹到了這帝國心臟的門檻。


更新時間:2025-07-25 08:02: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