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雅寧站在父親書房的落地窗前，望著窗外被夕陽染成金色的花園。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窗簾流蘇，三天了，整整三天沒有祁野的任何消息。手機被父親沒收，電腦被設置了家長監(jiān)控，連上學都有司機專門接送——她就像一只被關在金絲籠里的鳥。
"雅寧，坐下。"父親藍志遠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低沉而不容置疑，"我們還沒談完。"
藍雅寧轉過身，強迫自己直視父親的眼睛。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寫滿了失望與憤怒，額角的青筋若隱若現(xiàn)。自從全國競賽頒獎典禮那晚，父親強行將她從慶功宴上帶走后，家中就籠罩在一片低氣壓中。
"爸爸，我已經解釋過了。"藍雅寧盡量保持聲音平穩(wěn)，"我和祁野只是好朋友，那些謠言..."
"夠了！"藍志遠一掌拍在紅木書桌上，茶杯里的水面劇烈晃動，"你以為我是什么都不懂的傻瓜嗎？我看得出來你們之間是什么關系！"
藍雅寧的手指攥緊了裙邊。她從未見過父親如此失態(tài)，即使在最緊張的商業(yè)談判后也沒有。
"志遠，冷靜點。"一直沉默的母親林婉輕聲勸道，"好好說話。"
藍志遠深吸一口氣，松了松領帶："雅寧，從小到大，我從未干涉過你的選擇。但這件事，沒得商量。"他從抽屜里拿出一個文件夾，"這是瑞士洛桑學院的入學資料，我已經安排好了。九月初你就出國。"
藍雅寧感到一陣眩暈，她扶住窗臺才穩(wěn)住身體："不，我不能走。我已經獲得了清華的保送資格，我的未來..."
"你的未來必須由我來規(guī)劃！"藍志遠打斷她，"你知道現(xiàn)在學校里都在傳什么嗎？你知道那些家長是怎么議論我們家的嗎？"他的聲音微微發(fā)抖，"我藍志遠的女兒，和一個...一個..."
"一個什么？"藍雅寧抬起頭，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請說完，爸爸。一個女孩？一個家境不好的學生？一個曾經有心理問題的人？"
書房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靜。林婉驚訝地看著女兒——這是十七年來，藍雅寧第一次如此直接地頂撞父親。
藍志遠的臉由紅轉白："你被帶壞了。那個祁野，她根本配不上..."
"配不上什么？"藍雅寧的聲音很輕，卻像刀子一樣鋒利，"配不上您的女兒？還是配不上您精心維護的社會形象？"
"雅寧！"林婉驚呼。
藍志遠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地板上投下長長的陰影："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要么自愿去瑞士，要么..."他停頓了一下，"我會讓你再也見不到那個祁野。"
藍雅寧咬緊下唇，直到嘗到血腥味。她轉身離開書房，腳步聲在走廊上回蕩?；氐阶约悍块g后，她鎖上門，終于放任淚水奪眶而出。
窗外，暮色四合。藍雅寧擦干眼淚，走到書桌前。小太陽蜷縮在電腦鍵盤上，見她來了，輕輕"喵"了一聲。藍雅寧撫摸著貓咪柔軟的毛發(fā)，目光落在桌角的一張照片上——那是全國競賽頒獎時她和祁野的合影。照片中的祁野難得穿著正裝，別扭地扯著領口，而藍雅寧正笑著幫她整理領帶。
她的手指輕輕撫過照片中祁野的臉。三天了，祁野有沒有找過她？有沒有擔心為什么突然失聯(lián)？還是說...祁野已經決定放棄這段關系了？
這個念頭像一把鈍刀，緩慢地切割著她的心臟。
突然，窗戶玻璃傳來輕微的敲擊聲。藍雅寧警覺地抬頭——她的房間在二樓，窗外是一棵高大的玉蘭樹。敲擊聲再次響起，這次更加清晰。
藍雅寧拉開窗簾，倒吸一口冷氣。祁野正蹲在窗外的樹枝上，一只手扶著樹干，另一只手拿著一個小石子。月光下，她的臉顯得格外蒼白，眼睛下方有明顯的黑眼圈。
藍雅寧手忙腳亂地打開窗戶："你瘋了嗎？會摔下去的！"
祁野咧嘴一笑，露出那顆標志性的虎牙："擔心我？"她靈活地跳到窗臺上，然后輕巧地躍進房間，"想你了。"
簡單的三個字讓藍雅寧的眼淚再次涌出。她撲上去緊緊抱住祁野，聞到她身上熟悉的柑橘混著機油的味道。祁野的懷抱溫暖而堅實，心跳聲透過胸腔傳來，穩(wěn)定而有力。
"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藍雅寧的聲音悶在祁野的肩膀上，"爸爸沒收了我的手機，還..."
"我知道。"祁野輕輕撫摸著她的后背，"林悅都告訴我了。"她拉開一點距離，雙手捧著藍雅寧的臉，"你瘦了。"
藍雅寧這才注意到祁野的狀態(tài)也很糟糕——眼睛布滿血絲，嘴唇干裂，校服皺巴巴的，像是幾天沒換了。
"你這幾天去哪了？為什么不聯(lián)系我？"藍雅寧拉著她坐在床邊。
祁野抓了抓亂糟糟的頭發(fā)："處理點家事。"她避開了藍雅寧的目光，"我媽前男友又來找麻煩了，我...我得保護她。"
藍雅寧的心揪了起來："他傷害你們了嗎？"
"沒。"祁野搖搖頭，勉強笑了笑，"我報警了，他暫時不敢再來。"她突然握住藍雅寧的手，"聽說你要被送去瑞士？"
藍雅寧低下頭："父親給我三天考慮。如果我不答應..."
"他會怎樣？"
"他說...會讓我再也見不到你。"藍雅寧的聲音幾乎聽不見。
祁野的手猛地收緊，又立刻松開："操。"她站起身，在房間里來回踱步，"操他媽的。"
小太陽被驚動，從書桌上跳下來，蹭著祁野的褲腳。祁野彎腰摸了摸它，深吸一口氣："所以...你怎么想？"
藍雅寧看著窗外的月光："我不知道。我從來沒有違抗過父親，但..."她抬頭看向祁野，"我也不想放棄我們之間的一切。"
祁野走回她身邊蹲下，仰頭看著她："聽著，無論你做什么決定，我都理解。"她的聲音異常堅定，"瑞士是所好學校，對你的未來..."
"別說了。"藍雅寧打斷她，"不要假裝不在乎。"
祁野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我當然在乎。但我不想成為你的枷鎖。如果你選擇走，我會..."她的聲音哽住了，"我會等你。"
藍雅寧俯身抱住她，兩人的心跳在寂靜的房間里共鳴。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自己的選擇有多簡單——留下意味著與家庭決裂，離開意味著與心愛之人分離。無論哪種選擇，都要付出慘痛的代價。
"我需要時間。"她最終說道，"畢業(yè)舞會前，我會給父親答復。"
祁野點點頭，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巧的U盤："給你的。我整理了我們從認識到現(xiàn)在的所有照片和視頻，還有..."她頓了頓，"我給你寫了封信。"
藍雅寧接過U盤，緊緊攥在手心："你怎么知道今晚能見到我？"
"我不知道。"祁野苦笑，"我已經在樹上蹲了兩個晚上，今天終于等到你房間亮燈。"
藍雅寧又心疼又好笑："傻瓜，萬一被保安發(fā)現(xiàn)怎么辦？"
"值得冒險。"祁野輕聲說。她看了看手表，"我該走了，你父母隨時可能上來。"
藍雅寧拉住她的手："等等。"她快速從書桌抽屜里拿出一個信封，"給你的。本來想找機會讓林悅轉交。"
祁野好奇地接過信封："什么？"
"打開就知道了。"
祁野小心地拆開信封，里面是一張手繪的卡片和一把鑰匙。卡片上是藍雅寧精心繪制的兩人第一次在天臺看日出的場景，背面寫著："無論距離多遠，我的心永遠與你同在。"
"鑰匙是...？"
"我外婆留下的老房子，在城郊。"藍雅寧解釋道，"現(xiàn)在沒人住，但每周都有阿姨去打掃。如果...如果你和你媽媽需要暫時避一避..."
祁野的眼睛亮了起來："你什么時候準備的這些？"
"競賽前就準備好了，一直沒機會給你。"藍雅寧咬了咬嘴唇，"地址寫在卡片背面，冰箱里有食物，基本生活用品都有..."
祁野突然吻住她，這個吻帶著咸澀的淚水味道和不顧一切的決絕。當她們分開時，兩人的呼吸都變得急促。
"我得走了。"祁野依依不舍地放開她，"畢業(yè)舞會見？"
藍雅寧點點頭："我一定會去的。"
祁野靈活地翻出窗戶，站在樹枝上回頭看她："記住，無論你做什么選擇，我都..."一陣風吹來，淹沒了她后面的話。
"什么？"藍雅寧探出身子。
祁野搖搖頭，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然后順著樹干敏捷地滑了下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藍雅寧關上窗戶，將U盤緊緊貼在胸前。她轉身時，發(fā)現(xiàn)母親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手里端著一杯熱牛奶。
"媽！"藍雅寧的心跳幾乎停止，"你...你什么時候..."
"剛來。"林婉走進房間，把牛奶放在床頭柜上，"趁熱喝。"她的目光掃過敞開的窗戶，又回到女兒臉上，"你爸爸去公司了，今晚不回來。"
藍雅寧松了口氣，但依然警惕地看著母親。
林婉在床邊坐下，輕輕嘆了口氣："那個女孩...就是祁野？"
藍雅寧點點頭，做好了迎接一場風暴的準備。但出乎意料的是，母親只是伸手撫平了她額前的碎發(fā)。
"她很勇敢，爬那么高的樹。"林婉的聲音出奇地溫柔，"也很在乎你，冒險來看你。"
藍雅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媽...你不生氣？"
"我當然擔心。"林婉輕聲道，"但不是因為你喜歡一個女孩，而是因為這個選擇會給你的人生帶來多少困難。"她停頓了一下，"你爸爸那邊...我會試著和他談談。"
藍雅寧撲進母親懷里，淚水浸濕了林婉的衣襟。她從未想過，在這個家庭里，第一個理解她的竟然是向來溫順的母親。
"謝謝您，媽媽。"她哽咽著說。
林婉輕拍她的背："那個U盤...收好。你爸爸不會發(fā)現(xiàn)的。"她站起身，向門口走去，"早點休息，別想太多。"
門關上后，藍雅寧立刻打開電腦，插入U盤。里面有兩個文件夾，一個標著"回憶"，另一個標著"給藍的信"。她點開后者，里面是一段視頻文件和一份文檔。
藍雅寧先打開了文檔：
"藍：
如果你正在讀這封信，說明我們暫時無法見面了。別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和我媽。你父親說得對，我確實配不上你——不是因為你是什么大小姐，而是因為你太美好了，像陽光一樣照亮了我原本灰暗的世界..."
信很長，祁野用她特有的直白語言講述了從初見到相知的每一個重要時刻，那些藍雅寧不知道的小細節(jié)——比如第一天見面時，藍雅寧制服上第二顆紐扣的線松了；比如每次彈鋼琴前，藍雅寧總會不自覺地先活動右手小指；比如辯論賽獲勝后，藍雅寧偷偷在洗手間抹眼淚的樣子...
"...我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但我知道一件事：遇見你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意外。無論你決定去瑞士還是留下，我都支持你。因為真正的愛不是束縛，而是放飛。
永遠愛你的，祁野。"
藍雅寧的淚水模糊了視線。她擦干眼淚，點開視頻文件。畫面中是祁野坐在她們常去的天臺邊緣，背景是滿天星光。
"嘿，藍。"視頻里的祁野有些緊張地抓了抓頭發(fā)，"如果你在看這個，說明情況真的很糟了。"她深吸一口氣，"我想告訴你一些當面說不出口的話..."
視頻播到一半，藍雅寧的房門突然被敲響。她慌忙暫停視頻，擦干眼淚："誰？"
"小姐，老爺回來了，要您立刻去書房。"是管家陳叔的聲音。
藍雅寧迅速退出文件，藏好U盤："好的，馬上來。"
她整理了一下儀容，深吸一口氣走出房間。父親突然回來，必定不是什么好事。
書房里，藍志遠站在窗前，背對著門口。聽到藍雅寧進來，他沒有轉身，只是冷冷地說："關門。"
藍雅寧輕輕關上門，心跳加速。
"我剛才接到李校長的電話。"藍志遠的聲音像淬了冰，"他說祁野提交了退學申請。"
藍雅寧如遭雷擊："什么？不可能！她剛才還..."
話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藍志遠猛地轉身，眼中燃燒著怒火："她剛才怎么了？來找你了？"
藍雅寧咬住嘴唇，沒有回答。
藍志遠大步走到書桌前，拿出一封信扔在桌上："這是復印件。那個女孩主動申請退學，理由是要照顧生病的母親。"他冷笑一聲，"倒是識相。"
藍雅寧顫抖著拿起信。確實是祁野的字跡，簡短而正式，落款日期是今天。這說不通——就在半小時前，祁野還說要和她一起參加畢業(yè)舞會，怎么可能突然退學？
"我要見她。"藍雅寧抬起頭，聲音堅定，"爸爸，求您了，讓我見祁野一面。"
"不可能。"藍志遠斷然拒絕，"既然她自己選擇了離開，那就到此為止。"他的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雅寧，你還小，不懂什么是真正的感情。這種青春期的小插曲，過幾年你就會忘記..."
"我不會。"藍雅寧直視父親的眼睛，"就像您不會忘記媽媽一樣。"
藍志遠的表情變得復雜："這不一樣。我和你媽媽..."
"哪里不一樣？"藍雅寧的聲音顫抖但清晰，"因為我們是兩個女孩？因為祁野家境普通？還是因為您無法接受我不能完全按照您規(guī)劃的人生走？"
"夠了！"藍志遠一掌拍在桌上，"我不管你怎么想，這件事到此為止。從明天開始，你就在家準備出國事宜，不用去學校了。"
藍雅寧感到一陣眩暈："那畢業(yè)舞會呢？"
"你不需要參加。"
"不！"藍雅寧幾乎是喊出來的，"我答應過祁野會去的！求您了，爸爸，至少讓我參加完畢業(yè)舞會..."
藍志遠的表情突然變得疲憊："為什么非要逼我做惡人？"他低聲說，更像是自言自語。然后他抬起頭，眼神變得堅決："好，你可以參加畢業(yè)舞會。但有兩個條件：第一，不準見祁野；第二，舞會結束后立刻回家，準備出國。答應嗎？"
藍雅寧知道這是父親最大的讓步了。她緩緩點頭："我答應。"
"去吧，我累了。"藍志遠揮揮手。
回到房間后，藍雅寧立刻鎖上門，繼續(xù)看完了祁野的視頻。視頻最后，祁野對著鏡頭說："...無論發(fā)生什么，記住我在天臺等你的承諾。畢業(yè)舞會那天，我會一直等到午夜。如果你能來，我們就一起面對一切；如果你不能...我也會理解。"
藍雅寧關上電腦，走到窗前。月光如水，那棵玉蘭樹在微風中輕輕搖曳。祁野申請退學的決定顯然是為了保護她，但這恰恰是最讓她心痛的地方——祁野又一次選擇了獨自承擔一切。
"這次不行。"藍雅寧輕聲對自己說，"這次我不會讓你一個人。"
她拿出紙筆，開始寫一封信。如果無法當面告別，至少要讓祁野知道她的決定。
第二天清晨，藍雅寧被一陣輕微的敲窗聲驚醒。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發(fā)現(xiàn)窗外飄著一個白色氣球，下面系著一個小袋子。藍雅寧立刻清醒過來，跳下床打開窗戶。
氣球上貼著一張便條："給小太陽的禮物?！猀"
藍雅寧解開袋子，里面是一個手工制作的貓鈴鐺，鈴鐺上刻著一個小小的太陽圖案。她忍不住微笑——即使在這種時候，祁野還記得給小太陽帶禮物。
鈴鐺下面還藏著一張折疊的小紙條。藍雅寧展開一看，上面是祁野潦草的字跡：
"退學是假的，障眼法。我會參加舞會。等你?！肋h你的祁野"
藍雅寧將紙條貼在胸口，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原來祁野早有準備，退學申請只是迷惑她父親的策略。這個認知讓她既感動又心疼——祁野總是這樣，用她自己的方式保護著所愛之人。
接下來的兩周，藍雅寧被軟禁在家中。父親安排了家庭教師來輔導她法語和瑞士文化，每天的生活被嚴格規(guī)劃，幾乎沒有獨處的時間。唯一的外出是每周日去教堂做禮拜，但全程都有母親陪同。
她試過給祁野打電話，但所有外線都被設置了限制。唯一的信息來源是偶爾來家里做客的林悅，但從她那里得到的消息也有限——祁野確實退學了，但沒人知道她去了哪里；畢業(yè)舞會的籌備工作一切如常，她和祁野依然在舞會女王候選名單上。
"大家都在傳你們的事。"林悅小聲告訴她，"有人說你被家里關起來了，有人說祁野轉學了，還有人說你們私奔了..."
藍雅寧苦笑："如果真能私奔就好了。"
林悅猶豫了一下："雅寧...你真的確定要這么做嗎？為了一個女孩放棄大好前程？"
"不是為了她。"藍雅寧輕聲糾正，"是為了我自己。和林悅對視，"我第一次感覺到...活著是什么滋味。"
林悅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舞會前三天，藍雅寧被允許回學校參加畢業(yè)典禮彩排。父親派了司機全程接送，甚至安排了一名助理"陪同"。整個過程中，她都在尋找祁野的身影，但一無所獲。
彩排結束后，班主任周老師叫住了她："藍雅寧，能幫我把這些資料送到教務處嗎？"
藍雅寧接過文件夾："好的，周老師。"
走向教務處的路上，她感覺文件夾里有什么硬物。打開一看，里面除了一張無關緊要的表格外，還有一把鑰匙和一張紙條："老地方等你?！猀"
藍雅寧的心跳加速。這把鑰匙她很熟悉——是音樂教室的后門鑰匙。祁野一定在那里等她！
她假裝去洗手間，甩開了父親的助理，然后繞道奔向音樂教室。后門虛掩著，她輕輕推開門，里面一片漆黑。
"祁野？"她小聲呼喚。
沒有回應。藍雅寧摸索著打開燈，空蕩蕩的教室里一個人也沒有。鋼琴蓋上放著一個信封，上面用熟悉的字跡寫著她的名字。
藍雅寧顫抖著打開信封，里面是一張照片和一張紙條。照片上是天文臺的望遠鏡，鏡頭被人為轉向，對準的不是星空，而是音樂教室的窗戶。紙條上寫著："每天午夜，我都會在這里看著你彈琴的背影。畢業(yè)舞會見。"
藍雅寧將照片和紙條貼在胸前，淚水無聲滑落。原來祁野一直在用這種方式"陪伴"她，即使不能見面，也要讓她知道自己的存在。
畢業(yè)典禮當天，藍家氣氛凝重。藍志遠親自開車送女兒去學校，一路上幾乎沒有說話。到了校門口，他終于開口："記住我們的約定。舞會結束立刻回家，明天一早飛瑞士。"
藍雅寧點點頭，沒有反駁。她穿著標準的校服裙，頭發(fā)一絲不茍地扎成馬尾，看起來和往常一樣端莊得體。但她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留下幾個月牙形的痕跡。
"我會派人在校門口等你。"藍志遠最后說道，"別做傻事，雅寧。"
畢業(yè)典禮在禮堂舉行。藍雅寧坐在班級方陣的最前排，目光不斷掃過人群，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當校長念到祁野的名字時，全場一片寂靜——缺席的轉學生，曾經的全國競賽冠軍，如今已無人知曉她的去向。
藍雅寧緊咬下唇，直到嘗到血腥味。她不相信祁野會失約，但理智又告訴她，面對父親的權勢，祁野可能真的別無選擇。
典禮結束后是拍照時間。藍雅寧機械地配合著同學們的合影請求，笑容完美而空洞。林悅悄悄拉她到一邊："有人讓我轉交這個給你。"
那是一個小小的首飾盒。藍雅寧打開一看，里面是一枚精致的銀色胸針——兩個交織在一起的音符，簡約而優(yōu)雅。盒子底部貼著一張紙條："今晚戴上它。我會找到你?！猀"
藍雅寧立刻將胸針別在校服領口，心跳如鼓。祁野會來，她真的會來！
下午五點，學生們陸續(xù)回家準備晚上的畢業(yè)舞會。藍雅寧借口要整理學生會最后的工作，留在了空蕩蕩的教室里。她鎖上門，從書包里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舞會禮服——不是父親挑選的那條保守的淺藍色長裙，而是一條她偷偷訂制的黑色露背禮服，剪裁利落，既優(yōu)雅又叛逆。
換好衣服后，藍雅寧對著手機屏幕整理妝容。她特意加重了眼線和唇色，讓原本清純的五官多了幾分銳利。最后，她取下平時的珍珠耳釘，換上一對小巧的銀色耳環(huán)——那是祁野最喜歡的顏色。
六點半，舞會即將開始。藍雅寧深吸一口氣，走出教室。走廊上已經空無一人，遠處傳來體育館里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她本該直接去會場，但雙腳卻不由自主地轉向了西側的消防通道——那個她和祁野第一次看日出的地方。
推開天臺門的瞬間，夜風撲面而來。藍雅寧瞇起眼睛，適應著昏暗的光線。然后她看到了——祁野背對著她站在欄桿邊，穿著修身黑色西裝，頭發(fā)整齊地梳向腦后，在月光下宛如剪影。
"祁野..."藍雅寧的聲音幾乎被風吹散。
那人影轉過身，確實是祁野，但藍雅寧從未見過這樣的她——西裝筆挺，皮鞋锃亮，甚至打了領結。只有左耳上那枚小小的黑色耳釘提醒著這確實是那個不修邊幅的轉學生。
"你來了。"祁野的聲音有些沙啞，"我還在想，如果你直接去舞會，我要怎么在眾目睽睽之下把你偷出來。"
藍雅寧跑過去撲進她懷里，兩人緊緊相擁。祁野的身上有淡淡的古龍水味道，混合著她本身特有的氣息，讓藍雅寧幾乎落淚。
"我以為你不會來了。"她在祁野肩頭悶聲說，"退學申請是怎么回事？你這些天去哪了？你媽媽還好嗎？那個前男友..."
"噓..."祁野輕輕撫摸著她的后背，"一個一個來。"她拉開一點距離，雙手捧著藍雅寧的臉，"退學是假的，我和校長達成了協(xié)議——表面上我退學，實際上他允許我以特殊學生身份完成學業(yè)，只是不用來上課。"
藍雅寧睜大眼睛："校長怎么會同意？"
"我答應代表學校參加國際信息學奧賽。"祁野狡黠地眨眨眼，"而且...我猜你父親給了他不少壓力，他正愁找不到兩全其美的辦法。"
"那這些天..."
"我一直在學校附近。"祁野指向遠處的一棟公寓樓，"租了間能看到音樂教室的小房子。白天照顧我媽，晚上看著你彈琴。"她頓了頓，"至于那個混蛋，我報警申請了禁止令，他暫時不敢靠近我們。"
藍雅寧緊緊抱住她，仿佛一松手她就會消失："爸爸要送我去瑞士，明天就走。"
祁野的身體僵了一下，然后慢慢放松："我猜到了。"她輕聲說，"你...決定好了？"
藍雅寧抬起頭，直視祁野的眼睛："我決定留下來。"
祁野震驚地看著她："什么？但你父親..."
"我會和他談。"藍雅寧的聲音異常堅定，"不是請求許可，而是告知決定。我已經拿到了清華的保送，成年后也有權支配外婆留給我的信托基金。"她深吸一口氣，"是時候為自己做一次選擇了。"
祁野的眼中閃爍著復雜的光芒："你不必為了我..."
"不是為了你。"藍雅寧輕聲打斷她，"是為了我自己。就像你說的，我不想余生都在扮演別人期待的角色。"
遠處傳來舞會的音樂聲，隱約可辨是某首流行的慢歌。祁野突然單膝跪地，伸出手："藍雅寧小姐，愿意和我跳支舞嗎？"
藍雅寧笑著將手放在她掌心："榮幸之至。"
祁野站起身，一手輕扶她的腰，一手與她十指相扣。沒有音樂，沒有燈光，只有月光和遠處城市的霓虹作為背景，兩人在天臺中央緩緩起舞。
"你知道嗎，"祁野在她耳邊低語，"我第一次見到你時，就覺得你像一首完美的鋼琴曲——優(yōu)雅、精確，但總感覺少了點什么。"
"現(xiàn)在呢？"藍雅寧靠在她肩上。
"現(xiàn)在你像爵士樂。"祁野的聲音帶著笑意，"依然優(yōu)美，但多了即興和自由。"
藍雅寧抬起頭，兩人的唇在月光下相觸。這個吻溫柔而綿長，仿佛要把過去兩周的分離都補償回來。
"我們該去舞會了。"分開時，祁野輕聲說，"畢竟，我們可是舞會女王的候選人。"
藍雅寧點點頭，但雙手仍緊抓著祁野的衣襟："答應我，無論發(fā)生什么，今晚都不要再一個人消失。"
"我保證。"祁野鄭重地說，"這次我們一起面對。"
兩人手牽手下樓，走向體育館。舞會的喧囂越來越近，藍雅寧的心跳也隨之加速。她知道，接下來要面對的不僅是同學們的眼光，還有父親的震怒。但此刻，握著祁野的手，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勇氣。
體育館門口，學生會成員正在檢票?？吹剿{雅寧和祁野一起出現(xiàn)，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雅寧？！"林悅驚呼，"你爸爸不是..."
"我自己的事自己決定。"藍雅寧平靜地說，與祁野十指相扣的手又緊了幾分。
兩人走進會場，立刻引來無數(shù)目光和竊竊私語。藍雅寧抬頭挺胸，不再掩飾與祁野的關系。燈光閃爍，音樂震耳，但此刻她的世界只剩下身邊這個人。
舞會正酣，校長突然走上舞臺，示意音樂暫停："同學們，現(xiàn)在公布本屆畢業(yè)舞會女王的投票結果。"
全場安靜下來。藍雅寧感到祁野的手微微出汗，她輕輕捏了捏以示鼓勵。
"經過統(tǒng)計，今年的投票出現(xiàn)了前所未有的情況..."校長推了推眼鏡，"藍雅寧同學和祁野同學獲得了完全相同的票數(shù)！"
會場爆發(fā)出一陣驚呼。藍雅寧和祁野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議。
"因此，我們決定..."校長繼續(xù)說道，"本屆畢業(yè)舞會將有兩位女王！請藍雅寧和祁野同學上臺領獎！"
掌聲和歡呼聲中，祁野湊到藍雅寧耳邊："怎么辦？要逃嗎？"
藍雅寧看著舞臺上等待的校長和老師，又看了看祁野狡黠的笑容，突然做出了決定。她松開祁野的手，獨自走上舞臺。
全場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等著模范生藍雅寧的得體發(fā)言。她接過校長遞來的水晶獎杯，走到話筒前。
"謝謝大家的投票。"她的聲音清晰而堅定，"但很抱歉，我不能接受這個榮譽。"她停頓了一下，"因為真正的我，配不上這個稱號。"
會場一片嘩然。藍雅寧繼續(xù)道："真正的我，早上會賴床，會偷偷在課本上涂鴉，會為了一個女孩和父親對抗。"她的目光穿過人群，直視站在最后的祁野，"真正的我，不完美，但很真實。"
她放下獎杯，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走下舞臺，徑直走向祁野。拉起她的手，在眾目睽睽之下吻了她的唇。
"我們走吧。"藍雅寧低聲說。
祁野的眼中閃爍著驕傲和愛意："去哪兒？"
"任何地方。"藍雅寧微笑，"只要在一起。"
兩人手牽手跑出體育館，將喧囂和議論拋在身后。校園里夜色如墨，星光璀璨。他們知道，前方等待的可能是風暴和挑戰(zhàn)，但此刻，擁有彼此就已足夠。
校門外，藍志遠的黑色奔馳靜靜停在那里。車窗降下，露出他鐵青的臉。藍雅寧握緊祁野的手，深吸一口氣，走向她人生中最艱難的一場談判。
但這一次，她不再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