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玉確實深受老朱信任,是為朱標日后登基所準備的核心班底之一,其能力也確實配得上這份重用。
但他居功自傲,行事張狂,已露出驕橫之態(tài)。
中山王徐達、開平王常遇春相繼去世之后,藍玉的地位日益顯赫。
多年來,他統(tǒng)率軍隊南征北戰(zhàn),立下不少戰(zhàn)功。
他在府中豢養(yǎng)了大量莊客和義子,這些人平日里在鄉(xiāng)間橫行霸道,干盡壞事。
早前曾因強占東昌百姓的田地,被監(jiān)察御史前來查辦。
藍玉非但不配合,反而當面怒斥御史,并將其驅逐出門。
由此可以看出,此人有多么狂妄自大。
正因如此,朱元璋原本打算封他為梁國公,最后改成了涼國公。
平心而論,以老朱的脾性,做出這樣的決定,其實是在給藍玉留一條后路。
可惜藍玉不但沒有感恩悔過,反倒更加放肆。
從前只是欺壓百姓,如今竟膽敢縱兵攻打城門!
總之一句話,老朱已經(jīng)徹底動怒,事情將不再簡單。
“你告訴我,就因為守關官員開門慢了一點,他就帶兵強闖。等他回到南京,朕若對他稍有怠慢,他是不是也敢攻進皇城?”朱元璋盯著朱標,語氣冰冷地質問。
一時間,朱標不知該如何作答。
看著神情恍惚的兒子,朱元璋不由得長嘆一聲。
這時,他忽然想起張徹曾經(jīng)說過的一番話。
“張徹說得對,藍玉太過傲慢,況且還是你的娘舅,身份特殊。朕尚在位時,他都敢如此放肆,將來你繼位之后,誰能鎮(zhèn)得住他?”朱元璋像是對自己說話,又似乎是對朱標講。
這番話讓朱標心頭一震。
聽父皇的意思,是準備對藍玉下手了?
朱標天性仁厚,頗得馬皇后真?zhèn)?,他自然不愿看到父親殺掉自己的親舅舅。
正當此時,朱元璋神色突變。
“不對!”
“父皇想到了什么?”朱標緊張地問道。
朱元璋沒有立刻回答,心中卻已翻涌如潮。
因為他剛剛察覺到一個疑點。
藍玉行為猖狂,民間早有耳聞。
憑張徹的聰明才智,推測出朕容不下藍玉,也不奇怪。
這些都在情理之中。
可那晚藍玉擅自攻打邊關一事,連朝中也無人提前預料。
他是如何得知的?
“難道,這小子真能預知未來?”
老朱的臉色愈發(fā)凝重起來。
“父皇可是想到什么了?”朱標依舊忐忑不安。
朱標做太子已有十多年,朱元璋一直親自教導培養(yǎng)。
然而,因性格與悟性所限,很多時候他仍跟不上父親的思路。
更何況如今,藍玉之事讓皇帝殺意陡生。
眼下,話題又突然轉向張徹。
老朱一琢磨,朱標腦子就開始犯暈。
這一回,他完全蒙了。
朱元璋仍舊沉默不語。
但此刻,他的腦海中已經(jīng)開始反復回想張徹所說過的每一句話。
朱元璋心中起了波瀾。
他察覺到了一處不合常理之處。
藍玉狂妄自大,早已傳遍街頭巷尾。
以張徹的聰明,自然能猜到自己遲早會對藍玉下手。
這些都在情理之中。
但張徹竟能預知藍玉深夜攻打邊關?
“他難道真有先知之術?”
朱元璋眉頭越皺越緊。
與張徹相識不過兩日,老朱卻已見識過他的謀略。
可謀略出眾是一回事,通曉天機又是另一回事!
藍玉夜襲邊關一事,絕非一句聰明過頭便能解釋。
就連當年被奉若神明的劉伯溫,也從未有過如此能耐!
越想越覺得背后發(fā)涼。
朱元璋沉思片刻,忽然想起一件事。
初次見到張徹那天,那小子不僅說會替自己處理藍玉,還提到將來老四會造反?
他說的那些話中,關于藍玉的部分已經(jīng)成真。
那么,關于老四的那句預言呢?
一念及此,朱元璋心頭猛然一震。
他對臣子一向無情。
想除掉誰,哪怕證據(jù)不足,也能編出個理由。
寧殺錯,不放過,一直是他的作風。
可朱棣終究是親生骨肉。
怎能因張徹一句話,就將親兒子打入大牢?
反復思量之后,朱元璋做出了決定。
“天色已晚,你先回去歇息。”他對朱標說道。
待朱標離去,朱元璋臉色驟變。
“傳燕王進宮!”
不多時,朱棣匆匆趕到。
他多年前就前往封地,近日因母后身體欠佳,才趕回京城探望。
方才還在睡夢中,被宮人叫醒,說皇帝急召。
剛進宮門,踏入殿內,便見到父皇正盯著自己。
朱棣立刻跪地行禮。
“有人說,你有奪位之心?”老朱開門見山。
這一句話,如同驚雷炸響。
朱棣頓時汗流浹背。
“父皇,兒臣鎮(zhèn)守北平多年,日夜防備外敵,不敢有絲毫松懈。爭儲之事,從未有過半分念頭,兒臣實在冤枉!”
他喊得急切,語氣中滿是委屈。
他確實從未想過奪嫡。
大哥朱標性格寬厚,對弟弟們一向和善。
他曾犯過幾次大錯,每次都是大哥為他開脫,甚至替他擔責。
這樣一位兄長,他心存敬重,怎會覬覦其位?
朱標雖有些軟弱,遇事不夠果斷。
但他是個稱職的長兄。
常言道,龍生龍,鳳生鳳。
老朱二十多個兒子,或放縱,或精干,或文采斐然。
不論外界評價如何,他們個個都非平庸之輩。
而朱標身為嫡長子,本就該是儲君人選。
經(jīng)年累月下來,能把兄弟之間的關系處理得井井有條,兄長有情,弟弟有義,堪稱模范之家。
由此可見,其他皇子對他心服口服。
朱棣即使再自負,也不會認為自己比大哥更有人望。
更何況,他也不是愚鈍之人,自然明白父皇對朱標這位嫡長子的看重與信任。
若真起了那樣的念頭,純粹是活得不耐煩了。
被誤解的朱棣,心中滿是委屈,同時也很惶恐。
但他心里也在暗自發(fā)狠:到底是誰造這種要命的謠言,別讓我查出來你是誰!
整個過程中,朱元璋始終緊盯著朱棣的臉色。
那害怕中夾雜著不甘,憤怒里又透出一絲無辜,分明是真情流露。
老朱微微點頭。
至少此刻,沒看出朱棣有什么異樣。
“回去吧,明天早上跟我去個地方?!敝煸耙粨]手,讓朱棣退下。
走出乾清宮,夜風拂面,朱棣才發(fā)現(xiàn)背后早已濕透。
回想方才殿中之事,他只能苦笑一聲。
父皇讓自己繼續(xù)安睡,這覺哪還能睡得著?
次日清晨,徹夜難眠的朱棣便急匆匆趕往東宮。
朱標看到朱棣,瞧見他滿臉疲憊,不由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