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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城外。

一處幽靜莊園內(nèi)。張徹放下手中的信件,神情復雜。前方傳來的消息說,父親與兄長即將從前線歸來!

“該如何面對他們?”他低聲自語。

實則,張徹本不該出現(xiàn)在這個時空。

三年前,他從現(xiàn)代意外穿越,落于大明洪武十六年。

彼時,父兄尚在北地作戰(zhàn),常年未歸。

他曾是醫(yī)學生,如今托庇于一位老中醫(yī)門下,重拾舊業(yè)。

一年前,師傅駕鶴西去,他也算是徹底繼承了衣缽。

如今是洪武十九年,父兄終于來信,要歸家了。

可惜的是,張徹雖有前世記憶,卻未能完整繼承這一世的記憶。對于父親和兄長的模樣,他毫無印象!

于是,如何應對這即將到來的重逢,成了張徹最大的心事。按照信中所言,二人兩日內(nèi)便能抵家,時間緊迫。

……

這一年,秋意蕭瑟。

對當今皇帝朱元璋而言,頗為艱難。

朝堂之上,功臣們恃寵而驕,令其心中不滿漸生殺機。

皇后馬氏苦勸無果,竟以絕食相逼,此事才暫告平息。

然而,馬皇后也因此落下病根,每逢氣候驟變便病情加重。此次更是命懸一線,御醫(yī)束手無策。

太子朱標亦是多難。背上頑疾反復發(fā)作,痛徹心扉。

御醫(yī)診斷,背部紅腫潰爛之狀愈發(fā)嚴重,令人憂心忡忡。

朱元璋一生冷酷無情,唯獨對妻子與長子心存柔情。

今二人皆陷病痛,御醫(yī)卻無計可施,令他暴怒不已,恨不得將宮中之人盡數(shù)問罪。

就在此時,有人提起了神醫(yī)孫璟之名。

奈何此人早已辭世,只留下一名默默無聞的弟子,居住在南京郊外。

那弟子,正是張徹。

南京本地人,出身清白。其父張勇乃前線千戶,屢立戰(zhàn)功;其兄張興為百戶,隨軍征戰(zhàn)多年。家中田產(chǎn)莊園皆因父兄浴血所得。

因此,張徹身份并無可疑之處。

朱元璋不愿坐視皇后與太子病情惡化,決定親自前往探查。

當夜,他帶著太子朱標喬裝出行,踏上通往郊外莊園的小路。

一路行來,沿途百姓正忙著收割稻谷,田野間熱火朝天。

朱元璋卻毫不嫌惡,反倒是耐心向兒子解釋農(nóng)事種種——講風土、談耕作、論天時,皆是紙上難尋的道理。

朱標生于帝王之家,未曾嘗過世間疾苦。

相較之下,他對父親的用心,難以真正體會。

老朱是從最底層一步步走出來的,而朱標生來就是錦衣玉食的貴胄,身份起點本就截然不同。這也就注定了,有些觀點和立場,朱標天生便無法理解或接受。

畢竟是骨肉至親,這次外出,老朱也想借機讓兒子親身體會民間百態(tài),寓教于行,倒也不急于趕路。

一路上走走停停,說說講講,沒過多久,前方出現(xiàn)了一座莊園。

“看樣子,這里應該就是神醫(yī)孫璟關(guān)門弟子張徹的住所了!”朱標笑著說道。

老朱聽后點頭,他事先早已做過功課,隨即走上前,抬手敲響大門。

屋內(nèi),張徹深吸一口氣,緩緩拉開門閂。

終究是躲不過的,該來的總會來。

門緩緩打開,張徹的目光落在二人身上。

一位年長些,另一位也顯出幾分滄桑。

他一眼看出,這兩人正是自己這具身體的父親張勇與兄長張興。

說實在的,原本張徹還不知該如何面對兩個陌生人。

可一開門,從相貌上他便生出幾分親切感。

“我剛看了你們的來信,想著路上舟車勞頓,可能會晚些到,沒想到爹和大哥竟然來得這么快!”張徹微微一笑,開口說道。

這一聲“爹”和“大哥”,讓老朱和小朱一時間愣住了。

但二人反應極快,一聽便明白,張徹認錯人了。

“大哥,聽說你背上長了毒瘡,這是我為你準備的藥,拿去服用吧?!?/p>

“爹,聽聞你體內(nèi)濕毒頗重,這是阿膠補血丸,專為你調(diào)理身子所制。”

說完,張徹便將早已備好的見面禮,遞到了素未謀面的“父親”與“兄長”手中。

“不過你們能回來也好,前線終究太危險。聽說你們跟著藍玉征戰(zhàn)沙場,可這藍玉表面風光,實則難以久居高位?!?/p>

“至于他所謂的太子親信身份,那位太子恐怕也撐不了多久了……一旦太子身故,藍玉必遭清算,我們恐怕也難逃牽連?!?/p>

“你們回來得正好,我正打算帶著爹和大哥謀個從龍之功!”

這番話落下,老朱和朱標心中早已波濤翻涌,難以平靜。

“豈有此理!”

張徹話音未落,朱元璋氣得胡子都抖了起來。

整治藍玉,老朱確實早有打算。

藍玉居功自傲,古往今來,難找出第二個比他更狂妄之人。

可張徹后面說的是什么?

太子將死?

從龍之功?

朱標和馬皇后是老朱心中最不容觸碰的存在,若不是張徹是救治馬皇后唯一的希望,恐怕老朱當場就要翻臉。

“唉,這怎么就荒唐了?”張徹翻了個白眼。

他可不是信口開河。

當然,若從古人的角度看,張徹說的話的確有些出格,不合常理。

一家人自然不必多說外道話,關(guān)起門來,張徹心里有話不吐不快。他真心不希望父親和大哥繼續(xù)和藍玉綁得太緊。

朱標命不久矣,而隨著朱標離世,震驚朝野的藍玉案便會隨之爆發(fā)。那可是牽連數(shù)萬人的大案。張徹的爹和大哥雖只是千戶和百戶,職位低微,但恐怕也難逃池魚之殃。

朱元璋殺伐決斷,向來不講情面。為了自家性命考慮,張徹不得不勸一勸父親和兄長。

“爹,你先別著急,聽我跟你慢慢分析。”張徹輕敲桌面,神情認真。

“先說你們的主將藍玉吧。他這個人,狂妄自大,我說他兔子尾巴長不了,真不是信口開河?!睆垙卣Z氣里滿是嘆息。

“藍玉是太子的舅父,又是開國功臣,就算驕縱,頂多也就是被訓斥幾句罷了?!敝鞓宋⑽櫭迹従忛_口。

張徹見大哥出聲,先是點頭表示認可。

“大哥說得沒錯,藍玉功勛卓著,身份特殊,按理來說,確實不會出什么大問題。但我要說的是,他自己不自重,遲早惹禍上身。”張徹語氣微揚。

“一個會因為友軍開門慢了些就用炮轟自己城池的人,陛下又怎會容他?”張徹壓低聲音說道。

“當然,若太子還在世,藍玉頂多被敲打一番。但若太子一去,藍玉在陛下眼中恐怕就成了眼中釘、肉中刺。畢竟如今四海升平,已不再需要這樣的功臣了?!睆垙卣Z調(diào)堅定。

“太子正當壯年,怎會出事?”這次是朱元璋開口。

當然,他說話前,心中已有幾分疑慮。

其實張徹記錯了時間。藍玉炮轟城池的事雖確實在今年發(fā)生,但他尚未回京,這事也還未暴露。

更讓朱元璋在意的,是張徹言之鑿鑿地說太子朱標將早逝。

眼下馬皇后病重,對于僅剩的兒子朱標,朱元璋更是倍加關(guān)注。

“這事,大哥應該能理解?!睆垙匦α诵Α?/p>

“太子患有背癰,和大哥你當年的病一模一樣?!睆垙孛嫔先詭еσ狻?/p>

朱標怔了一下,沒有說話,倒是朱元璋再次開口。

“得背癰的人不少,你怎么能斷定太子一定會早逝?宮中御醫(yī)眾多,難道還治不好一個背癰?”朱元璋眉頭緊鎖。

“確實是治不好。”張徹神色凝重。

背癰在醫(yī)學上其實是一種細菌感染,和身體抵抗力息息相關(guān)。

而太子朱標年少時體弱,后來雖有所好轉(zhuǎn),但背癰反復發(fā)作,每次癥狀都比前次更嚴重。

“這病其實和身體素質(zhì)關(guān)系很大。大多數(shù)人只要注意清潔,自然會好??商幼孕◇w弱,如今抵抗力差,背癰反復發(fā)作,一次比一次嚴重。這方面,大哥你應該是最有體會的?!睆垙氐恍?。

“大哥,你的背癰每年都會發(fā)作一次,雖然每次都挺過去了,可一年比一年嚴重。太子的情況和你如出一轍!”張徹輕拍大哥的肩膀說道。

“這病起初不值一提,但拖得久了,就難治了!”

“別人不了解,難道你還不了解?現(xiàn)在你背癰發(fā)作時是不是痛得難以忍受?眼下正值換季,舊疾將發(fā),你背上是不是已經(jīng)開始隱隱作癢?”張徹追問。

老朱還想爭辯幾句,朱標卻神情凝重地點頭承認。

張徹說的確實沒錯。

這背癰折磨朱標已超過十年,每次發(fā)作都痛苦不堪,不僅疼痛劇烈,還伴有難以忍受的瘙癢。連宮中御醫(yī)也束手無策,最嚴重的時候,朱標甚至想過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

“竟然已經(jīng)嚴重到這種地步?”

朱元璋見朱標點頭,心頭頓時亂成一團。

這背癰聽起來是小??!

朱標從不在朱元璋面前提起自己有多痛苦,導致他一直以為只是些輕微不適,沒想到十多年過去,小病也能拖成大患!

“小弟說得對,實話說,上一次發(fā)作時,我確實動過輕生的念頭。”朱標緩緩點頭。

朱元璋張了張嘴,說不出一句話。

“所以你們回來是好事,就算你們不回來,我也打算派人催你們回來了!”張徹嘆了口氣。

“我早就察覺大哥的病情不簡單,三年前就開始準備藥材。如今藥已煉好,本就想叫大哥回來服藥療疾。”


更新時間:2025-07-26 08:4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