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想起了一件好玩的事?!闭f著,他便講起了笑話。
安撫病人這一套,他可熟得很。
心理上的問題也許一時無法根除,但逗個樂子、緩解一下氣氛,對他來說并不難。
張徹腦子里存著不少現(xiàn)代的段子,拿到這個時代來講,簡直讓人耳目一新。
沒幾句話,就把馬皇后逗得笑出了聲。
不知不覺間,陽光漸漸升高,氣溫也隨之上升。
張徹感到身上有些發(fā)燙。
便站起身,脫下外套,隨手放在一邊。
當(dāng)他轉(zhuǎn)過身時,卻見馬皇后神色異樣。
“娘,你怎么了?”他輕聲詢問。
只見馬皇后雙眼泛紅,鼻尖微微抽動,像是強(qiáng)忍著某種激動的情緒。
“你……你腰上掛的那個香囊和玉佩,是從哪里來的?”她深吸一口氣,試圖平復(fù)內(nèi)心的波動。
盡管努力控制,話語中仍透著一絲顫抖。
就在剛才,張徹脫衣服的時候,露出了隨身佩戴的香囊和玉佩。
這兩樣?xùn)|西,就算碎成粉末,馬皇后也能一眼認(rèn)出來!
因為,那是她早逝的小兒子——朱徹用過的!
突然在這樣的場合,看到早已故去幼子的隨身物品。
一剎那,馬皇后心緒翻涌,腦海中思緒萬千。
張徹望了望那塊玉佩和香囊,語氣自然地說:“這兩樣?xùn)|西是我母親留下來的。她走得很早,只給我留下這些。父親和大哥沒和您提起過嗎?”
聽到這番話,馬皇后怔了一下。
原本激動的情緒慢慢平復(fù)下來。
張徹的語氣太過平靜,幾乎不帶任何波瀾。
這讓馬皇后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判斷錯了。
畢竟世間相似的玉佩和香囊并不少見。
自己一時情緒波動,也許真的認(rèn)錯了。
“我可以看看這兩件東西嗎?”她輕聲問道。
張徹點(diǎn)點(diǎn)頭,順手將兩樣物件取下遞了過去。
馬皇后接過,仔細(xì)端詳。
指尖輕撫玉佩與香囊,淚水卻悄無聲息地滑落。
沒錯,這一定是徹兒的東西!
這塊玉佩,是朱元璋為保母子平安親自送給徹兒的。
是他最喜愛的一塊玉,連睡覺都要緊緊攥在手心。
至于這香囊,正是馬皇后親手縫制的。
每一針每一線,都凝聚著她對兒子深深的愛。
她記得每一針的方向與手法,早已深深刻在記憶中。
縫好之后,她還特地用秘制香料浸泡,香味多年不散。
那時徹兒年幼,睡眠不穩(wěn),唯有聞著這香味才能安然入睡。
她的手微微顫抖,將香囊輕輕貼在臉頰上。
熟悉的清香撲鼻而來,這味道,曾陪伴她無數(shù)個日夜!
天下的母親,誰不疼愛自己的骨肉?
更何況徹兒出生時,她幾乎命喪產(chǎn)房。
他是她最小的兒子,本該享盡榮華。
他出生時,江山已定,哥哥們都已長大。
他本該是這世上最幸福的孩子!
卻沒想到,竟早早夭折……
看著舊物,思念翻涌,馬皇后淚流不止。
“娘,你怎么了?”
身后傳來張徹溫和的詢問。
她急忙用衣袖擦去臉上的淚水。
小心翼翼地將香囊和玉佩遞還給他,臉上擠出一絲笑意。
“我只是心里有些感觸。同樣是做母親的,從這兩件東西就能看出,你母親對你一定非常疼愛,她一定舍不得你?!彼f著,聲音微微顫抖。
她凝視著張徹,內(nèi)心翻涌著無數(shù)情緒。
恨不得立刻問出所有疑惑,認(rèn)回這個兒子!
可理智告訴她,不能輕舉妄動。
張徹聽著她這番話,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他是穿越而來,與原本身體的主人毫無記憶交集。
原主與亡母之間有多么深厚的親情,他毫無體會。
他不是看不見,剛才馬皇后哭泣的模樣清晰映入眼簾。
那種深沉的哀傷,連張徹都感同身受,光是看到,心里就不由得沉重起來。
與此同時,他的心中也充滿了疑問。
為何小娘見到母親留給自己的東西之后,情緒會突然失控?
無論張徹怎么思索,都無法猜出背后的真正緣由。
這件事,太奇怪了!
回頭得找爹和大哥打聽清楚。
所幸,馬皇后只是情緒波動,并沒有真的期待張徹能給出答案。
“人老了,就容易感傷。來,我們娘倆繼續(xù)聊聊?!瘪R皇后拉著張徹的手,讓他坐到身邊。
雖然尚未完全確認(rèn),但馬皇后心里已經(jīng)認(rèn)定,張徹就是她的徹兒。
世上哪有這般巧合的事?
胎記能對上,也許還能說是偶然,可那玉佩和香囊又該如何解釋?
幾句閑談之后,張徹察覺到馬皇后與先前有些不同。
母子二人雖談了一上午,但此前在張徹的有意引導(dǎo)下,話題可謂包羅萬象。
從天文地理到天下局勢,他隨意發(fā)揮,毫無拘束。
因馬皇后心中悲痛,張徹刻意避開了家?,嵤?。
可即便如此,她也始終興致勃勃,句句都能接得上。
原本張徹以為自己只是個陪聊,最后反倒成了她認(rèn)真傾聽,自己暢所欲言。
無論他說什么,她都能回應(yīng),卻從未主動提出問題。
但如今重新坐下后,馬皇后卻一反常態(tài)——
“徹兒,你爹和你大哥長年在外征戰(zhàn),你在家里是怎么過的?”
“徹兒,我看你這院子里擺滿了稀奇古怪的東西,都是你自己設(shè)計的?”
“徹兒,你這般才華橫溢,平日里一定讀了很多書吧?喜歡讀什么?”
“徹兒,你也該考慮婚事了,娘幫你問問?”
……
一連串的問題撲面而來,張徹瞬間有些懵了!
一開始,他還能搬出老爹和大哥來搪塞幾句。
但到后來,實在招架不住。
幸好,這時他聽到了門外傳來的笑聲,是朱元璋來了。
老朱大步跨了進(jìn)來,一邊走一邊問:“你們說什么呢,這么熱鬧?!?/p>
沒想到,馬皇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徹兒都十六歲了,連親事都沒定,你是怎么當(dāng)?shù)???/p>
朱元璋聽得一愣,心里有些疑惑。
妹子,你這是怎么了?咱昨天不是都講明白了?雖然這小子現(xiàn)在誤認(rèn)咱是他的爹,但咱也不能真的越界,替他安排這些事吧?
就算咱是皇帝,這種事也不該插手?。?/p>
朱元璋不由得有些擔(dān)憂起來。
兩人相伴多年,他清楚馬皇后從來不是莽撞行事的人。
但她此時開口提起此事,是否有些沉迷其中了?
一時之間,老朱既心痛,又覺得事情不妥。
千言萬語最后都化成了一聲輕嘆。
老朱一進(jìn)來,張徹立刻起身想離開。
“爹,你忙了一早上也辛苦了,快坐下歇會兒。我去伙房看看,找大哥和堂哥?!?/p>
老朱揮了揮手。
看到馬皇后的狀態(tài),他心里不安,再加上張徹在場,許多話也不便開口。
待張徹走后,老朱坐了下來,緩緩握住了馬皇后的一只手。
“妹子,你怎么了?我看你今天不太對勁?!?/p>
馬皇后望著他,眼圈泛紅。
“重八,你覺得人死之后還能回來嗎?”她神情恍惚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