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
同樣的爆炸聲也在其他樓船的船底響起,一時間此起彼伏,火光沖天。
看著江上已經(jīng)亂成了一鍋粥,朱文正趕忙吩咐手下,“快去拽繩子!把咱們的人拉回來!”
新城門后早已站滿了數(shù)百壯漢,他們每人手上都攥著麻繩,此時命令一下,一個個玩命地往后拽。
而這些麻繩那一頭,正好連接著水里的那些黑衣人。
如此一來,那些完成爆破任務(wù)的黑衣人們,只需要埋入水中,并且插一根蘆葦桿用來呼吸,用不了多久,他們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到岸上。
聽著遠處的慘叫,城頭上的諸位將領(lǐng)們高興不已,紛紛稱贊年輕大都督實乃“神將”。
此時,新城門守將薛顯見時機大好,趕忙抱拳請命:“大都督,此乃天賜良機,請讓末將帶人出去沖殺一圈,定能大破賊軍!”
年輕人瞥了他一眼,半晌后淡淡道:“不準?!?/p>
薛顯愣住了,趕忙焦急解釋起來,但朱文正卻根本不想聽,直接轉(zhuǎn)身無視。
一旁的其他將領(lǐng)雖然也有些疑惑,但鑒于守城期間,這位年輕大都督在統(tǒng)戰(zhàn)上沒有出過絲毫錯誤,外加這么長時間累積下來的威望,他們下意識地認為對面應(yīng)該是有什么埋伏被大都督看穿了,所以才不讓去。
最終,這群將領(lǐng)們什么都沒敢問。
朱文正看了一眼眾人,滿意的笑了笑,這不僅讓他想起了一個詞,“個人崇拜”。
當然,朱文正不讓薛顯去“趁火打劫”,也是有原因的,他并不是不了解薛顯的能力,反而正是太了解他的能力了,所以才不敢讓他去。
朱文正知道,薛顯一旦去了,以他的勇猛,十有八九會大破陳友諒,但陳友諒如果被削弱的太厲害,就有可能考慮退兵。
陳友諒?fù)吮?,按理說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但實則并非如此。
了解這段歷史的朱文正知道,一旦陳友諒?fù)肆吮?,鄱陽湖水?zhàn)也就不會爆發(fā),他小叔朱元璋統(tǒng)一天下的進程就會大大放緩。
所以,為了陳友諒沒那么快被打殘,并且始終保持信心對峙,朱文正竟然不得不在打仗的時候放水。
而這些,城頭上的將領(lǐng)們恐怕想破腦袋也想不到。
……
再說江上,洶涌的江水一股腦地灌入船艙,有些士卒甚至還在睡夢中就已經(jīng)被淹沒了。
連環(huán)的爆炸聲如同江底的悶雷,將黑沉沉的江面炸成了一片沸騰的油鍋。
“走水了!船底被炸穿了!”
“救命!快拉我一把!”
凄厲的慘叫聲與船體斷裂的巨響混在一起,幸存的漢軍士卒如同沒頭的蒼蠅,在甲板上亂竄。
有人試圖用木板和麻布去堵艙底的窟窿,但洶涌的江水很快就將他們連人帶物一同吞噬。
陳友諒的旗艦之上,他本人卻異常的平靜。
他沒有咆哮,沒有怒罵,只是負手立于船頭,任由江風(fēng)吹得他龍袍獵獵作響。
鐵青的臉色在跳動的火光下,顯得陰森可怖。
那雙曾經(jīng)不可一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對岸那座沉默的孤城,其中的怒火幾乎要凝成實質(zhì)。
“陛下……”
軍師鄒普勝臉色煞白地走來,他聲音都在發(fā)顫。
“清點過了……此番,此番我軍沉沒大小樓船三十九艘,另有七艘重創(chuàng),怕是……短期內(nèi)無法再戰(zhàn)了?!?/p>
陳友諒“嗯”了一聲,聲音毫無波瀾,仿佛損失的只是三十幾只螞蟻。
他緩緩開口,聲音沙啞而冰冷:“傳令下去,各船收攏殘兵,保持戒備,重整隊列。告訴將士們,破城之后,洪都城內(nèi),三日不封刀?!?/p>
“遵命!”
鄒普勝躬身領(lǐng)命,但腳步卻像灌了鉛一樣,沒有挪動。
他欲言又止,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冷汗。
陳友諒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眼:“還有事?”
鄒普勝“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叩首道:“大王……二,二公子他……不見了……”
陳友諒的身形微微一僵,但很快又恢復(fù)了那副古井無波的模樣。
他沉默了許久,久到鄒普勝以為自己會被拖出去砍了的時候,才聽見那幽幽的聲音響起。
“知道了。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軍中無父子,只有君臣。他既擅離職守,便按軍法處置,不必再找了。”
說罷,他揮了揮手,示意鄒普勝退下,重新將目光投向了洪都城。
只是這一次,他的眼神里,除了怒火,更多了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忌憚。
……
此時洪都城內(nèi),卻是另一番光景。
當最后一個黑衣人被麻繩從冰冷的江水中拖上岸時,城頭爆發(fā)出一陣壓抑的歡呼。
朱文正站在人群中,看著這群凍得嘴唇發(fā)紫的黑衣人,心里那塊懸著的石頭總算落了地。
“干得不錯。”
他拍了拍為首一人的肩膀,卻發(fā)現(xiàn)那人身后還拖著一個濕漉漉的“包裹”。
“大都督,這小子……我們炸船的時候,他正好在船尾撒尿,動靜太大,被震下來了。弟兄們怕他喊叫暴露,就順手給……給擄回來了?!?/p>
那名黑衣人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
朱文正湊過去一看,借著火把的光,只見一個穿著華麗綢緞、渾身酒氣的年輕公子哥正口吐白沫,眼看就要不行了。
“還愣著干什么?救人??!”
朱文正一腳踹在旁邊一個看熱鬧的士兵屁股上,“把他肚子里的水給老子按出來!穿的這么人模狗樣,肯定是個寶貝,死了就虧大了!”
眾人七手八腳,按肚子的按肚子,拍后背的拍后背,好一陣折騰,那公子哥“哇”的一聲,吐出幾口泛黃的江水,總算悠悠轉(zhuǎn)醒。
陳理一睜眼,就看到一張帶笑的臉湊在自己面前,近在咫尺。
“喲,陳二公子,醒啦?聽說你剛才在江上撒尿施法,想水淹我洪都城?”
“可惜啊,法力差了點,把自己給淹了?!?/p>
“你……你是朱文正?!”
陳理嚇得魂飛魄散,手腳并用地向后縮。
朱文正蹲下身子,笑得像個狐貍,用手拍了拍陳理那張俊俏但此刻毫無血色的臉蛋。
“別怕嘛,本大都督請你來做客。就是不知道,你那個當皇帝的爹,是更愛惜他那幾艘破船呢,還是更心疼你這個撒泡尿,差點兒把自己淹死的傻缺兒子呢?”
他湊到陳理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輕聲說話。
“你說,我要是把你扒光了吊在城樓上,你爹會不會氣得當場退兵?。俊?/p>
陳理聞言,兩眼一翻,竟是又嚇暈了過去。
“沒勁?!敝煳恼擦似沧?,揮手道:“拖下去,關(guān)進大牢,好吃好喝伺候著,別讓他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