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公子突然暴起，鱗刃直刺佛眼心口：“蠢貨！既知人心險惡，何必自討苦吃！
”桃夭的金鈴纏住刀刃，厲聲道：“你與那盲女結(jié)過‘藥契’——她以執(zhí)念為引，
你以妖瞳為藥，契約已成！若殺你，她魂飛魄散！”她翻手展開一卷泛著青光的竹簡，
百妖譜三字浮空而現(xiàn)——原來桃夭入洛陽前，司狂瀾已暗中將半卷百妖譜送至她手中 。
譜中記載：“佛眼，伽藍(lán)寺妄念所化，以執(zhí)念為食。然食之過甚，則化‘苦海琉璃’，
需以‘釋然之心’為引……”桃夭凝視少年：“盲女臨終前，可曾留給你什么？
”少年顫抖著捧出一枚褪色香囊，里面是干涸的血字：“謝君一眸，此生無憾。
”桃夭將香囊按在佛眼空洞的右眼上。琉璃淚蒸騰為金煙，香囊中的血字化作千縷螢火，
溫柔地裹住黑霧。霧氣散盡時，寺外雨停，月光穿過破檐，照亮一地晶瑩無垢的琉璃珠。
1香囊裹挾著盲女以血刻骨的釋然，狠狠按入佛眼漆黑流毒的眼眶深處。那無聲的凈化，
非驚天動地，卻撼動魂魄。溫潤金煙蒸騰而起，化千萬螢火柔光，如同神祇垂落的慈悲之網(wǎng)，
一瞬便撫平了伽藍(lán)寺內(nèi)所有沸騰狂怒的黑潮怨念。污濁的暗潮，猙獰的鬼爪，
泣血的詛咒……盡數(shù)在點點金雨中消融散去，
只留下滿地晶瑩剔透、不再藏匿痛苦幻影的純凈琉璃珠，無聲沐浴著破云而落的清冷月輝。
死寂，真正的安寧第一次降臨這座飽經(jīng)苦難的妖寺。
風(fēng)裹挾著雨后濕泥和青草的微腥氣息穿過殘破的殿堂檐角，發(fā)出空曠悠遠(yuǎn)的輕鳴。雨，停了。
云層裂開巨大的縫隙，將那輪巨大的、飽滿的銀盤毫無保留地傾瀉下來，水銀般的月華，
穿透寺廟殘破的屋檐漏洞，在積水倒映的琉璃珠上跳躍出無數(shù)碎鉆般的光點。
磨牙小和尚站在一地澄澈的珠光寶氣中，懷中抱著瑟瑟過后終得安寧的灰狐滾滾，嘴巴微張，
臉上帶著一種近乎呆滯的純凈崇敬。他甚至忘了拾撿滾落腳邊那些折射月光的琉璃珠，
整個人沐浴在月光里，稚氣的臉龐被映照得圣潔柔和。柳公子收起了那柄烏沉沉的鱗刃，
墨綠長袖微震，已將沾上的污濁穢氣盡數(shù)逼落。他頎長身影斜倚在布滿苔痕的殘柱旁，
雙手環(huán)抱，蛇瞳里慣常的冰冷嘲諷淡去了些，殘留著經(jīng)歷方才那番驚人蛻變后的沉凝審視。
他的目光并未被那些美麗的琉璃珠或是月輝吸引，反而如鋒利的釘子，
死死釘在桃夭收攏竹簡、重新納入袖中的那只手上，更確切地說，
是釘在了那只隱于袖內(nèi)的——百妖譜之上。那股浩渺深沉、帶著鎮(zhèn)壓萬妖博大氣息的光華，
那懸空閃耀、如太古星辰般的金篆大字“百妖譜”——絕非尋常法寶所能企及。
那是觸及規(guī)則本源的造物！此等重器，司狂瀾為何輕易送出？
僅僅是為了解決洛陽一個“小妖作祟”？陰謀的味道，比伽藍(lán)寺殘余的朽木氣息更濃。
“呵……”一聲從齒縫里擠出的、裹挾著濃重?zé)┰昱c寒意的嗤笑突兀響起，
打破了這短暫寧和如畫的月色靜謐?！昂靡粋€‘百妖譜’！好一個‘釋然之心’！
好一位……手眼通天的司府大人！”柳公子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浸透了冰碴，
那層薄薄的嘲諷面具徹底剝落，露出底下深寒刺骨的探究與凜冽的懷疑。他離開倚靠的柱子，
站直了身體，寬大袖袍無風(fēng)輕擺，那股蟄伏的、屬于強大蛇妖的冰冷威壓隱隱透出，
周遭的月光仿佛都黯淡了幾分。他一步，一步，朝著桃夭靠近。腳下的琉璃珠被他靴底碾碎，
發(fā)出細(xì)微清脆的破裂聲響，如同某種危險的信號。“桃夭……”他終于停在她面前幾步外，
高大的身影籠罩下來，遮住了桃夭身上的大片月光，碧綠的豎瞳在陰影中燃燒著幽火，
直刺桃夭沉靜的雙眼，“司狂瀾……把這東西給你，究竟是要你‘治妖病’，
還是要你做他司府的‘引妖鉺’？！”最后一個字，尾音陡然拔高，帶著針鋒相對的壓迫力，
“這卷譜上，恰好就有解救這‘自尋死路’蠢佛眼之法！太巧了！巧得令人作嘔！
你到底背著我們，跟司府那幫滿肚子算計的家伙達(dá)成了什么見不得光的交易？
”氣氛驟然緊繃！空氣中剛才還流淌的清甜月光似乎凝結(jié)成冰！
地上散落的琉璃珠停止了反射光芒，安靜得如同等待審判的囚徒。
磨牙被這突如其來的殺氣嚇得抱緊了滾滾，后退一步，緊張地看向桃夭。
面對柳公子幾乎化為實質(zhì)的逼人殺氣與直指核心的逼問，桃夭的反應(yīng)卻出乎意料的平靜。
她甚至輕輕歪了歪頭，長長的睫毛在月光下投出一小片蝶翼般的陰影，
臉上似乎浮現(xiàn)了一抹極淡的、在柳公子看來極其欠揍的笑意。“咦？”她輕輕眨了眨眼，
那眼神干凈又無辜，還帶著點小小的困惑，“司府有錢又有勢，司狂瀾那家伙嘛，
臉雖然冷了點，但好歹也算個美男子，攀附一下難道不是很正常嗎？”她的語調(diào)輕飄飄的，
像是在討論市井間的瓜果價格，“攀附不成，撈點好處總是應(yīng)該的吧？這半卷譜，
就算是……預(yù)付診金？”“混賬！”柳公子的怒火被她這不著邊際的嬉笑瞬間點燃，
幾乎是咆哮出聲，他額頭青筋微跳，“收起你那套裝傻充愣的把戲！這卷譜到底是什么東西？
為何會記載這等涉及妖物本源的破解之秘！一個被執(zhí)念反噬至崩潰邊緣的佛眼，
‘釋然之心’如此飄渺之物都能被記錄在案，還解法詳盡，就像特意為它準(zhǔn)備好的一樣！說！
司狂瀾是想借你的手做什么？”他幾乎是怒吼出來，一步踏前，
強大的妖力威壓排山倒海般向桃夭壓迫而來，不再是試探，而是實實在在的震懾與逼供！
就在這時——咚……一聲極其沉悶、微弱，仿佛重物墜入泥淖又竭力掙扎的動靜，
從庭院中央的方向傳來。是那佛眼的琉璃血肉少年！
他保持著被桃夭按入香囊血字后癱倒在地的姿態(tài)，
此刻正因柳公子失控爆發(fā)出的強烈殺氣而劇烈顫抖！
他那具由琉璃與血肉交織、剛剛因凈化而稍稍彌合了裂隙的身軀，此刻再次劇烈地波動起來！
并非受傷，而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無法承受的恐慌與撕裂！
“呃……啊……”微弱的、破碎到幾乎聽不見的呻吟從少年喉嚨深處擠出。
他那空洞流溢金色暖流的右眼眶中，此刻流淌出的液體不再是純粹的澄金琥珀色，
竟隱隱透出一絲絲細(xì)微的……灰暗！他僅存的左眼痛苦地睜開，
瞳孔里倒映著柳公子怒意勃發(fā)如同兇神的剪影，倒映著桃夭平靜如水的面容，
倒映著滿地月光琉璃……最后，定格在了自己正不斷滲出淡灰流體的右眼窟窿……絕望，
深重的、幾乎將他再次拖入黑潮的無邊絕望，
如同冰冷的毒蛇般重新纏繞上他那顆剛剛獲得片刻溫暖喘息的心！
原來……連這點微薄的救贖……也是早有預(yù)謀的嗎？
自己自始至終……都只是一場別人計劃里的……棋子？
的死……自己的掙扎與痛苦……那所謂的“釋然”……這一切……難道都在司府的算計之中？
這個想法如同最惡毒的詛咒，狠狠刺入他那剛剛被釋然之溫暖撫平一點點的心房！
遠(yuǎn)比黑霧反噬更加深刻的寒意，瞬間凍結(jié)了他的血液、侵蝕了他的琉璃！
左眼的光彩急速黯淡下去，如同風(fēng)中殘燭最后的燭火，掙扎著，搖曳著，
即將徹底熄滅……“夠了！”桃夭的聲音驟然響起，如同驚雷！并非之前的戲謔輕松，
也非面對柳公子質(zhì)問時的故作糊涂。這一聲清喝，帶著斬釘截鐵的果決與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甚至隱隱蓋過了柳公子的怒喝！伴隨這聲音，
她一直按在袖內(nèi)、攏著那卷百妖譜的手指輕輕一動！并未取出竹簡。
只是指尖在竹簡合攏的末端處，極其輕微卻又蘊含著奇異節(jié)奏地——一扣！
嗡——一圈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細(xì)微青色漣漪，無聲無息地從她袖口悄然擴散開來！
漣漪輕柔無比，卻帶著百妖譜本身那種磅礴浩瀚、如同天憲般的威嚴(yán)氣息！極其輕微地，
掃過了全場。柳公子那洶涌澎湃、直欲毀天滅地的狂躁妖力威壓，
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平靜湖面中心被投入了一顆微小卻極致凝練的針尖！瞬間，
被壓制下去一層！并非消散，而是那股如同實質(zhì)的、山岳般壓向桃夭的毀滅性沖擊力，
被這股更高維度的、源自規(guī)則層面的浩渺氣韻一沖，仿佛失去了根基，
頓時被削弱、驅(qū)散了大半的鋒銳！更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偉力強行按捺！
像沸騰的油鍋被投入一勺冰水，劇烈翻騰的滾油瞬間平靜！
柳公子龐大的威壓力量被硬生生從中切開一道細(xì)不可察的裂縫！
桃夭恰好就站在這道縫隙之中，毫發(fā)無損。但更關(guān)鍵的影響，
落在那正滑向更深絕望的佛眼少年身上！那道微不足道的青色漣漪掃過他身體時，
少年僅存左眼中那瘋狂跳動搖曳、即將被無邊絕望吞噬的微弱光點，
如同被注入了一針最強的定魂藥劑！嗤——！少年渾濁的左眼瞳孔，
如同拂去一層厚厚的塵埃，驟然定?。〔娦型赋鲆荒O其艱難的清明！那點微弱的光，
雖如風(fēng)中殘燭，卻死死咬住了黑暗的邊緣，不再繼續(xù)熄滅下去！同時，
他右眼眶里那正悄然滲入的一絲絲灰色濁液，也在這一瞬被凈化、驅(qū)散！
金色的暖流重新占據(jù)了絕對的主導(dǎo)，溫潤流淌，再無雜質(zhì)！百妖譜的權(quán)威，不容置疑！
哪怕只是被袖口遮蔽著發(fā)出的一絲漣漪，也足以強行鎮(zhèn)壓場中一切不合時宜的雜念！尤其是，
一個剛被它記錄在案的“病妖”！柳公子顯然也感受到了這股針對其力量的微妙引導(dǎo)和壓制。
他那暴怒僵在臉上，蛇瞳中翻涌著前所未有的驚愕與忌憚，死死盯住桃夭那只攏在袖中的手。
方才那一瞬間被浩瀚氣息壓制的力量回縮感，絕非幻覺！
這卷竹簡……遠(yuǎn)比他所知的任何法寶都危險，也更……可怕！桃夭無視了柳公子的驚怒目光。
她的所有注意力都落回了那個剛剛再次游走于毀滅邊緣的琉璃血肉少年身上。
她的聲音褪去了方才所有的輕松戲謔，也不同于之前念誦百妖譜時的莊重冰冷，
更并非叱喝柳公子時的強硬。此刻的語氣，溫和而疏離，
帶著一種穿透表象、洞察本質(zhì)的精準(zhǔn)指引，如同引導(dǎo)迷途者認(rèn)路的清泉。
“你的疑問……” 她清澈的目光穿透月光，
平靜地注視著少年左眼中那片劫后余生般的脆弱清明?！爸匾獑幔俊鄙倌晟眢w劇烈一顫。
左眼吃力地轉(zhuǎn)動，試圖聚焦在桃夭臉上，眼神里是死里逃生后更深的茫然。
“她是為見真相而死，亦含笑而逝。她的痛是真的，她的‘無憾’也是真的。她的‘釋然’，
化作了那一縷點燃你的光焰。這一切本身，便是這紅塵之中的一道因果，自有其份量。
”桃夭的語速不疾不徐，如同月下溪澗流動，“至于司府？百妖譜？無論他們知曉多少，
無論他們出于何種目的將這半卷譜送與我……”桃夭的目光微微垂落，
落在自己攏著袖子的那只手上，似乎在隔著布料感受那卷冰涼神秘竹簡的溫度和脈動。
“這些都改變不了，盲女用最后一點力氣刻下‘無憾’時的決然。改變不了那一刻，
她靈魂焚燒后留下的微光觸動了你，也點燃了你自己心底藏著的、一線微末解脫的本能渴望。
”“重要的從不是他人的算計?！碧邑蔡痤^，目光重新回到少年臉上，那目光銳利如刀，
似乎要剖開琉璃血肉，直抵核心，“重要的在于——你是否看清楚了？”她伸出一根手指，
不是指向他正在流淌澄澈金液的右眼窟窿，
虛點向他胸口的位置——那片由琉璃碎片勉強護住、剛剛被柳公子威壓激起絕望震蕩的核心。
“在她化作星塵之前，笑著對你說的那句‘真好’。那一刻，
你枯朽的妖魂深處……是否也被那一閃而過的‘好’，所觸動？
”“佛眼……”她的聲音低下去，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拷問，
“伽藍(lán)寺眾生妄念所化、吞噬執(zhí)念而生、自以為悲憫的守寺妖……你看清了嗎？
你所吞食的、你所承擔(dān)的、乃至你所沉淪無法自拔的……到底是眾生無法解脫的苦，
還是你自己……深陷其中無法自拔、亦不愿自拔的……妄？”“妄……？
”少年的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干澀的、如同砂紙摩擦枯木的囁嚅。
這個字像一道閃電劈開了濃霧重重的腦髓。他僅剩的左眼猛地瞪大，
瞳孔深處倒映的不再是月光琉璃，而是過往千百年如走馬燈般飛速回溯！
滴落的絕望；如何從最初的懵懂好奇化為貪婪的索??；如何沉醉于那些熾烈怨恨的磅礴力量，
世；如何因盲女那燃燒一切的純粹思念而心動、沖動、最終……自以為是地剜出了核心的眼！
這一切……何嘗不是自己的“執(zhí)”？ 是自己的“欲”！ 是自己的……“妄”！
他以為他在渡人！其實，他根本沉溺在那痛苦念力構(gòu)筑的“苦海”！他以為他在承擔(dān)！
其實，他是在索取那怨恨迷障帶來的存在感！他以為他深陷其中是被反噬！
其實……是他自己不肯放手啊！石佛悲憫的低首……其實，是低首看著他自己！
看著這個由信徒妄念催生、最終也迷陷于自身妄念中的……妖！轟——！
一道無法形容的、徹徹底底的明悟，如同開天辟地的神雷，
狠狠劈在他那顆混雜了琉璃與血肉、承載了無數(shù)執(zhí)念毒瘤的核心之上！
少年劇烈地震顫了一下！如同被瞬間抽空了所有的力氣，身體卻不再痛苦地蜷縮，
反而……奇異地舒展開來！緊繃繃的肢體松開了，如同放下了千鈞重?fù)?dān)！
那僅存的、一直因為迷茫、痛苦和恐懼而轉(zhuǎn)動扭曲的左眼，瞳孔里翻涌的巖漿平息了，
渾濁和死灰徹底散去！剩下的，
是一片前所未有的、澄澈到幾乎可以倒映出天上銀月的清透光潭！那光潭深處，沒有了恐懼，
沒有了迷茫，沒有了怨毒，也沒有了刻意的哀憫。
只有一種……如同歷經(jīng)萬丈紅塵沖刷、最終被明月洗透的水晶……不，
是比水晶更純凈的東西！一種……透徹理解后，了無掛礙的通明！
同時——他那一直被污濁與劇毒占據(jù)、空洞流著絕望黑液、后又流淌金色暖流的右眼窟窿里，
正汩汩涌出的溫潤金泉，驟然止歇！不是干涸！
而是……那漆黑深邃的、如同無底深淵般的窟窿內(nèi)里，仿佛傳來某種無聲的裂響！
如同冰封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顆生命的種子！
一縷純凈無暇、比月光更柔和、比琉璃更通透的淡金色光絲，仿佛怯生生的嫩芽，
極其小心翼翼地、頑強無比地——從窟窿最深的黑暗之核中——探了出來！
這抹淡金色的柔光并非源自他妖力的異化！它帶著一種溫和、稚嫩、充滿無限生機的氣息！
它如同剛剛降生、第一次睜開眼打量世界的嬰兒視線！是嶄新的生命契機！
是因看破而誕生的！大徹！大悟！“看清了……”少年輕輕地、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那聲音不再是嘶啞破碎，而是奇異的干凈、平穩(wěn)、如同風(fēng)拂過靜潭后的第一縷漣漪，
妄自身……”“原來……是我……把自己……陷在此地……千年之久……”這聲音輕飄飄的，
卻帶著一種舉重若輕的力量。話語落下，少年那原本還掙扎在琉璃與血肉之間的軀體邊緣，
開始變化！構(gòu)成他身體的、原本相互絞纏爭斗、崩裂不堪的琉璃材質(zhì)與扭曲血肉，
此刻如同被無形的手溫柔撫平。那代表著執(zhí)念反噬的污濁縫隙迅速彌合、消散！
兩種物質(zhì)的界限徹底模糊、消融！取而代之的，
是一種晶瑩剔透、溫潤如玉、仿佛最純粹月光凝結(jié)而成的——半透明琉璃實體！沒有雜質(zhì)！
沒有裂縫！更沒有了掙扎與痛苦的痕跡！他的身體開始變得異常明亮而輕盈，
開始散發(fā)著一種柔和、溫潤，如同上品玉石般的光輝。那光輝越來越強，
將他的輪廓浸染得有些朦朧虛幻。一股溫暖而清明的氣場，
從他這具新生般的琉璃軀體中自然而然地散發(fā)出來，如同平靜湖面擴散的漣漪，
溫潤地掃過在場每個人的心頭。連柳公子眉宇間最后一絲殘留的暴戾與質(zhì)疑，
都在這無聲的凈化撫慰中，如同積雪遇到暖陽，悄然融化了一角。磨牙無聲地張大了嘴，
他手腕上那串光滑的佛珠自行輕輕顫動起來，發(fā)出細(xì)微悅耳的碰撞聲。
“好……暖……”少年仰起頭，新生的身軀已經(jīng)失去了大部分物質(zhì)的厚重感，
在月光下呈現(xiàn)出純凈的半透明質(zhì)感。
他那顆從深幽窟窿中生出的、散發(fā)著溫柔淺金光暈的“新眼”，
好奇而平靜地望向被月光洗得通透明亮的夜空。
“比……怨恨黑霧……暖……”“比……琉璃眼淚……更暖……”他緩緩、緩緩地低下頭。
那只新生的、蘊含著無限生機的淡金瞳仁，
院中央、胸膛空著兩個巨大眼窩、被歲月和妄念摧殘得只剩下半截蓮座倚靠的殘破石佛身上。
月光如水銀般流淌下來，清晰地勾勒出石佛低首的輪廓。
那曾經(jīng)象征著無盡悲憫與沉重承接的姿態(tài)，此刻在少年純凈的目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