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朋友，今晚就住下吧?！?光頭漢子放下酒碗，拍了拍吳天的肩膀，力道重得像要捏碎他的骨頭，“正好后營缺個人手搬貨，兄弟腿傷沒好利索，搭把手清點清點數目總還行，算給你湊點盤纏?！?/p>
吳天心里明鏡似的，這哪是湊盤纏，分明是軟禁。他故作感激地拱手：“多謝大王體恤，能有口飯吃就感激不盡了?！?/p>
吳天被鎖在后營帳篷的第一晚，就知道這黑風口絕非能輕易脫身的地方。光頭漢子雖沒再提 “小公子” 的茬，卻派了個獨眼暗探寸步不離地盯著他，美其名曰 “幫忙照看傷腿”，實則是把他當成了砧板上的肉，隨時準備下刀。
第二日天剛亮，獨眼就踹醒了他：“大王讓你去劈柴，手腳麻利點！”
吳天強壓下心底的不耐，堆起諂媚的笑連連應是：“好嘞！您放心！” 待獨眼轉身離開，他握著斧頭佯裝走向柴房，余光卻在四下逡巡。墻角銹蝕的鐵網缺口、后山蜿蜒的羊腸小道，甚至守衛(wèi)腰間晃動的鑰匙串，都被他暗暗記在心里。劈柴時故意將木柴堆得歪歪扭扭，實則是為了制造攀爬時的著力點，一邊揮斧一邊盤算著今夜的逃亡路線。
劈柴時，他故意放慢速度，聽著周圍土匪的閑聊。一個絡腮胡漢子用北狄語說：“那批貨再不動身，恐要誤了與‘那邊’的約定?！?另一個立刻用中原話呵斥：“閉嘴！忘了規(guī)矩？” 吳天默默記下，這些人對 “那批貨” 的忌憚，遠超尋常貨物。
到了午后，光頭漢子突然叫他去帳篷喝酒，桌上擺著些風干的肉干。“聽說你在境城做過學徒？” 光頭呷著酒，眼神卻像鷹隼般盯著他，“那你該認識玄鐵吧？”
吳天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卻裝作茫然：“玄鐵？只聽說過是鑄兵器的好材料，尋常人家哪見得著？” 他撕下塊肉干塞進嘴里，故意嚼得很響，“倒是聽掌柜的說過，靖王府藏著塊玄鐵鑄的令牌，能調動邊軍，不知是真是假。”
光頭的手指在酒碗沿摩挲著，突然笑了：“你倒知道得多。要是能拿到那令牌，你說北境會怎樣？”
“那可是殺頭的大罪?！?吳天壓低聲音，故意露出幾分貪念，“不過真能拿到…… 下半輩子就不用愁了?！?他算準了這些土匪想利用他打探王府內情，索性順著他們的話頭演下去。
這日夜里，吳天被凍醒時，聽到帳篷外傳來窸窣聲。他瞇眼望去，只見獨眼正蹲在雪地里，借著月光翻看他白天換下的臟衣服，連補丁縫里的稻草屑都沒放過。等獨眼走后，吳天摸了摸貼胸的玉佩，那里藏著李忠給的半張地圖，幸好沒被搜走。
第三日清晨，土匪們突然騷動起來。吳天看到幾個穿著綢緞的商人被押進營地，為首的留著山羊胡，見到光頭就跪地求饒：“大王饒命！小的只是路過，什么都沒看見！”
光頭一腳踹翻他：“路過？路過能摸到黑風口的秘道入口？” 他使了個眼色，土匪們立刻將商人拖進刑房，慘叫聲很快就傳了出來。吳天縮在柴房角落，心臟狂跳 —— 秘道！原來除了后營的密道，還有別的入口。
第四日清晨，吳天被派去清理倉庫。這倉庫挨著光頭的主帳篷，平時由兩個心腹看守，今日卻不知為何只留了一個醉醺醺的漢子守在門口。他拎著掃帚進去時，故意將動作放得很慢，眼角的余光掃過堆在角落的木箱 —— 正是前幾日見過的黑漆箱子，只是今日最上面的箱子沒蓋嚴，露出半塊暗金色的令牌邊緣，上面隱約有紋路。
“磨蹭什么！” 守門的醉漢踹了他一腳，酒氣噴了他滿臉，“趕緊掃，等會兒有大人物來?！?/p>
吳天捂著被踹的腿應著，掃帚劃過地面時，故意往主帳篷的方向靠了靠。里面?zhèn)鱽砉忸^壓低的聲音：“吳弘那邊又來催了，說靖王已經起疑，讓咱們盡快把玄鐵令送過去?！?/p>
“急什么？” 另一個聲音冷笑，是那個絡腮胡，“當初說好一手交令一手給糧草，他糧草還沒到，憑什么先交貨？”
“你懂個屁！” 光頭呵斥道，“這令牌在咱們手里多一天，就多一分風險。北狄那邊也在催，說開春就要用它調動邊軍……”
后面的話越來越低，吳天剛想再靠近些，醉漢突然晃悠悠地站起來：“小子，往哪看？” 他一把搶過掃帚扔在地上，“去，把那堆草料搬到馬棚，別在這兒礙眼！”
吳天心里像被重錘砸了一下，強壓著翻涌的情緒，扛起草料往馬棚走。玄鐵令真的在他們手里！而且竟然和吳弘有關！難怪吳弘要栽贓自己，原來是為了掩蓋他私通北狄、盜取令牌的罪行。
到了第五日，光頭對吳天的監(jiān)視松了些，竟讓他跟著去搬運 “貨物”。吳天跟著土匪們走進后山的溶洞，里面比外面暖和許多，石壁上掛著油燈，照亮一排排碼放整齊的木箱。走到最深處，他看到三個戴著面罩的黑衣人正和光頭說話，其中一人用北狄語說：“三日后，黑風口外的落馬坡，一手交令，一手交人。”
光頭點頭：“放心，令牌保管得嚴實，絕出不了岔子?！?他轉身指著吳天，“這小子對王府熟，到時候讓他去接頭，引開靖王府的眼線?！?/p>
黑衣人瞥了吳天一眼，用中原話冷冷道：“別?；?，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p>
吳天垂著頭，裝作害怕的樣子，手指卻在暗中數著溶洞里的岔路 —— 從主道拐第三個彎，有個不起眼的石門，門軸上纏著新鮮的布條，顯然常有人出入。
回到帳篷后，吳天翻來覆去睡不著。他摸著懷里的匕首，想起李忠的囑托，想起生母留下的玉佩，突然明白玄鐵令絕不能落到北狄手里。他必須想辦法拿到令牌，揭穿吳弘的陰謀。
第六日午后，天降小雪。吳天借口去砍柴，繞到后山溶洞附近。他躲在一棵老松樹后，看到光頭的心腹鬼鬼祟祟地走進那個纏布條的石門。等對方出來后，他悄悄摸過去，發(fā)現石門后是間石室，里面只擺著一張石桌，桌上的錦盒敞著，里面赫然放著塊巴掌大的令牌，玄黑色的表面刻著繁復的紋路，正是玄鐵令！
石室的角落里堆著些信件，吳天抽出來看了幾封，上面的字跡正是吳弘的，內容全是與北狄勾結的證據。他將信件塞進懷里，剛想拿起玄鐵令，外面突然傳來腳步聲。
“誰在里面？” 是光頭的聲音。
吳天趕緊將錦盒蓋好，躲到石桌下。光頭走進來，拿起錦盒掂了掂，對身后的絡腮胡說：“明日就讓那小子去落馬坡接頭，咱們在暗處盯著，若有異動，就……” 他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等光頭走后，吳天從石桌下爬出來，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看著石桌上的玄鐵令，心里有了主意 —— 明日接頭時，便是他奪回令牌的最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