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從小心高氣傲，爭強(qiáng)好勝。而我性子軟弱，不爭不搶。明明是同一個父母，
明明只相差一歲。父母眼里只有她，她是尊貴的大小姐，我只是一個隱沒人群的二小姐。
原以為尊貴體面是她的，可后來我發(fā)現(xiàn)，連如意郎君也是她的1春日的沈府花園里，
梨花如雪般紛揚(yáng)而下。我站在梨樹下，仰頭望著那些脆弱的花瓣，它們像我一樣，
風(fēng)一吹就散了。"二小姐，夫人喚您過去呢。"丫鬟綠竹匆匆跑來，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拍了拍裙裾上并不存在的灰塵，輕聲應(yīng)道："知道了。"穿過回廊時，
我聽見幾個灑掃的婆子在竊竊私語。"大小姐昨日又得了皇后的賞賜，
聽說是一對南海珍珠耳墜，價值連城呢。""那是自然，大小姐才貌雙全，誰人不愛？
倒是二小姐......"她們看見我走近，立刻噤了聲，裝作認(rèn)真干活的樣子。
我垂下眼瞼，假裝沒有聽見，快步從她們身邊走過。正廳里，母親正在和姐姐說話，
見我進(jìn)來，只淡淡瞥了一眼。"靜姝來了。"母親的聲音不冷不熱，"坐吧。
"我安靜地坐在下首，看著姐姐沈靜怡神采飛揚(yáng)地講述昨日進(jìn)宮的情景。
她穿著鵝黃色的襦裙，發(fā)間一支金步搖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
整個人如同春日里最耀眼的那朵花。"皇后娘娘說，下月寧王府的賞花宴，要我務(wù)必前去。
"姐姐得意地看了我一眼，"聽說寧王世子也會出席。
"母親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怡兒真是給為娘長臉。
那世子蕭景珩可是京城多少貴女夢寐以求的良配。"我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帕子。
同樣是沈家的女兒，姐姐可以出入宮廷，參加王府宴會，而我卻連府門都很少出。父親說，
我性子太軟，出去也是給沈家丟臉。"靜姝。"母親突然喚我，"下個月你姐姐要去寧王府，
你就在家抄寫《女誡》吧，你那手字也該練練了。""是，母親。"我低聲應(yīng)道，
心里卻泛起一絲苦澀。我的字明明比姐姐好得多，去年還得了父親的夸獎，
可那之后姐姐就撕毀了我所有的習(xí)字帖。離開正廳后，我沒有直接回房，
而是去了后花園的偏僻角落。那里有一方小池塘，是我唯一可以獨處的地方。
池塘邊的梨花樹下，我拿出藏在袖中的詩集，輕聲誦讀。只有在這種無人注意的時刻，
我才敢做真正的自己——一個愛詩書、有思想的女子，而非沈家那個可有可無的二小姐。
2"好詩。"一個低沉的男聲突然從身后傳來，嚇得我差點把書掉進(jìn)池塘。我猛地轉(zhuǎn)身，
看見一個陌生男子站在梨樹下。他約莫二十出頭，一襲墨藍(lán)色錦袍，腰間懸著一塊羊脂玉佩，
面容俊朗卻帶著幾分蒼白。"你是誰？"我后退一步，警惕地問道。沈府守衛(wèi)森嚴(yán)，
外人不可能隨意進(jìn)入。男子似乎想說什么，卻突然皺眉按住右臂，
我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衣袖上有一片暗紅。"你受傷了？"醫(yī)者仁心，雖然父親不讓我學(xué)醫(yī)，
但我偷偷讀過不少醫(yī)書。"只是小傷。"他勉強(qiáng)笑了笑，"在下...路過此地，
不慎被樹枝劃傷。"那絕不是樹枝造成的傷口。但我沒有多問，
只是從懷中取出隨身攜帶的金瘡藥。"若不嫌棄，我這里有些傷藥。"他驚訝地看了我一眼，
猶豫片刻后伸出手臂。我小心地為他清理傷口，敷上藥粉，
又從帕子上撕下一條干凈的布條為他包扎。"姑娘懂醫(yī)術(shù)？""略知一二。"我低著頭，
不敢與他對視。除了父親和兄長，我從未與陌生男子如此接近。"在下姓蕭，
不知姑娘如何稱呼？"我正猶豫是否該告知姓名，遠(yuǎn)處突然傳來綠竹的呼喚聲："二小姐！
二小姐您在哪？""我得走了。"我匆忙收起藥瓶，"傷口不要沾水，三日后再換藥。
"不等他回應(yīng)，我就像受驚的兔子一樣逃走了。直到跑出很遠(yuǎn)，我的心還在砰砰直跳。
那個姓蕭的男子是誰？為何會出現(xiàn)在沈府？他的傷又是怎么回事？這些疑問在我腦海中盤旋，
但我無人可問。姐姐若是知道我與陌生男子說話，定會告訴父母責(zé)罰我。三日后，
我鬼使神差地又去了那個小池塘，帶著新的傷藥。令我驚訝的是，他真的在那里等我。
"我還擔(dān)心你不來了。"他笑著說，陽光下他的眼睛像是盛滿了星子。
"你的傷..."我指了指他的手臂。"多虧姑娘妙手，已經(jīng)好多了。
"我們就這樣坐在池塘邊，聊起了詩詞歌賦。他學(xué)識淵博，談吐不凡，完全不像普通路人。
當(dāng)我背誦起自己寫的詩時，他的眼睛亮了起來。"沒想到沈府還有如此才女。
""你...你知道我是沈家的人？""猜的。"他笑了笑，"這附近除了沈府，
還有誰家能有如此精致的花園？"分別時，他問我名字，我猶豫了一下，
只說了"靜"字便匆匆離去。那之后，我們又"偶遇"了幾次。
每次他都帶些新奇的小玩意給我——一本罕見的詩集，一支精致的毛筆，
甚至有一次是一盒來自西域的香料。我從未體驗過被人如此珍視的感覺，
心中那顆沉寂已久的種子開始悄悄發(fā)芽。3直到一個月后，姐姐從寧王府賞花宴歸來，
整個人容光煥發(fā)。"你們猜怎么著？"姐姐在廳堂里高聲宣布，"寧王世子向我提親了！
"我手中的茶盞差點跌落。寧王世子？蕭？那個與我池塘邊談詩論賦的男子，
難道是..."靜姝，你怎么了？臉色這么白。"姐姐狐疑地看著我。"沒...沒什么，
只是為姐姐高興。"我強(qiáng)撐著笑容，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當(dāng)晚，我在房中無聲哭泣。
那個我以為懂我、欣賞我的人，原來眼中看到的從來都是姐姐。也對，高高在上的寧王世子，
怎么會看上沈家不起眼的二小姐？婚期定在三個月后。那段時間，姐姐更加趾高氣揚(yáng)，
而我則像影子一樣躲在角落，看著府里為婚禮忙碌。父親甚至請來了江南最好的繡娘，
為姐姐縫制嫁衣。"靜姝。"一日，母親罕見地主動找我，"你也到了適婚年齡。
你父親為你相看了裴將軍，他雖然比你大十歲，但戰(zhàn)功赫赫，前途無量。"我愣住了。裴遠(yuǎn)？
那個傳聞中冷酷無情的鐵血將軍？"可是母親，我...""這事已經(jīng)定了。"母親打斷我，
"你姐姐大婚后半月就是你出嫁的日子。這段時間好好準(zhǔn)備吧。"我明白了。
他們是要在姐姐風(fēng)光大嫁后，趕緊把我這個礙眼的二小姐打發(fā)出去。
而那個據(jù)說性格暴戾的裴將軍，不過是他們眼中合適的"處理方式"罷了。姐姐出嫁那天，
我作為送親的妹妹，終于見到了身著喜服的蕭景珩。當(dāng)他看到我時，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但很快被姐姐的笑聲吸引過去。"景珩，這是我妹妹靜姝。"姐姐挽著他的手臂，
炫耀般地說道。"沈二小姐。"他客氣地行禮，眼中沒有一絲認(rèn)出我的神色。原來，
我在他心中連一點痕跡都沒留下。我機(jī)械地回禮，心如刀割?；ㄞI遠(yuǎn)去時，我站在府門口，
淚水終于決堤。我愛的男人成了我的姐夫，而等待我的，
是一個據(jù)說曾在戰(zhàn)場上親手?jǐn)貧偃说睦淇釋④姟＿@就是我的命嗎？永遠(yuǎn)活在姐姐的陰影下，
連幸福都要撿她剩下的？不。這一次，我不想再認(rèn)命了。4姐姐的喜轎遠(yuǎn)去十日后，
一頂簡樸的轎子停在沈府側(cè)門，接走了我這個二小姐。沒有十里紅妝，沒有賓客滿堂。
我的嫁妝只有母親匆忙準(zhǔn)備的幾箱衣物和父親給的一百兩銀子。裴遠(yuǎn)甚至沒有親自來迎親，
只派了副將和幾個親兵。"將軍軍務(wù)繁忙，請夫人見諒。"副將抱拳解釋，
眼中卻帶著幾分憐憫。我穿著不如姐姐嫁衣十分之一華麗的紅色衣裙，向父母磕了頭。
母親眼中閃過一絲愧疚，父親則始終沒有抬頭看我。"靜姝，到了裴家要謹(jǐn)守婦道，
不可任性。"這是父親給我的最后囑咐。轎子晃晃悠悠穿過京城，
我攥緊了袖中的詩集——那是我唯一帶走的"違禁品"。掀開轎簾一角，
我望著漸行漸遠(yuǎn)的沈府大門，心中竟有一絲解脫。裴府比我想象中簡樸，沒有雕梁畫棟，
處處透著武將之家的利落。下人們規(guī)矩地站在院內(nèi)迎接，眼神中充滿好奇。
"將軍在書房等夫人。"管家引我穿過回廊。書房門前，我深吸一口氣，整理衣襟。
傳聞裴遠(yuǎn)在戰(zhàn)場上殺人如麻，曾有敵人被他一個眼神嚇得墜馬而亡。
我該怎樣面對這樣的夫君？敲門后，里面?zhèn)鱽淼统恋哪新暎?進(jìn)來。"我推門而入，
只見一個高大身影背對門口站在窗前。他轉(zhuǎn)過身來，我愣住了——這哪里是什么兇神惡煞？
眼前的男子約莫三十歲，面容剛毅卻不失俊朗，眉宇間透著沉穩(wěn)，
唯有左頰一道淺淺的疤痕暗示著他戎馬生涯的危險。"沈靜姝？"他的聲音比想象中溫和。
"是，將軍。"我低頭行禮。"抬起頭來。"我怯怯抬眼，對上他探究的目光。
那雙眼睛如深潭般沉靜，看不出喜怒。"知道我為何娶你嗎？"我搖頭，心跳如鼓。
"因為朝中需要沈尚書支持邊關(guān)軍餉，而沈家需要把二女兒嫁出去。"他直言不諱，
"這門婚事，無關(guān)風(fēng)月，只是交易。"我咬住下唇，意料之中的答案，卻仍讓我心頭刺痛。
"不過既然你成了裴夫人，我會給你應(yīng)有的尊重和體面。"他走近幾步，
我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你有什么要求，可以現(xiàn)在提。
"我鼓起勇氣："我...我想讀書。"裴遠(yuǎn)挑眉，
似乎沒想到我會提這個要求："沈家不許女子讀書？
""不是不許...只是..."我不知如何解釋在沈家，
只有姐姐有資格接觸最好的書籍和先生。"書房你可以隨時來，這里的書任你取閱。
"他頓了頓，"還有嗎？""沒了，將軍。""叫我裴遠(yuǎn)吧，既為夫妻，不必如此生分。
"他走向書桌，"今晚我睡書房，你住主屋。有什么需要告訴林管家。"就這樣，
我的新婚之夜獨自一人躺在陌生的大床上，聽著窗外風(fēng)吹樹葉的沙沙聲。比起恐懼，
更多的是困惑——這個被傳言妖魔化的將軍，為何對我如此...寬容？5轉(zhuǎn)眼三個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