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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百妖譜·妖寺迷蹤 白晝島 8079 字 2025-07-26 19:3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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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藍寺的庭院中央,一尊半塌的石佛靜靜矗立。佛像雙目處空空如也,

唯有裂開的石縫中滲出琥珀色的粘稠液體,落地即凝成淚珠狀的琉璃,

佛珠、失意書生懸梁自盡、幼童在火場中哭喊……每一顆“琉璃淚”都裹著一段人間至痛 。

“佛眼是伽藍寺的守寺妖,”桃夭拾起一粒琉璃,幻影中書生脖頸的繩索驟然斷裂,

“它以吞食‘執(zhí)念’為生。世人將苦難訴諸神佛,佛眼便吞下這些執(zhí)念,替他們暫得解脫。

”可如今佛眼失控,反被執(zhí)念侵蝕,琉璃淚中的怨氣正化作黑霧蔓延,

纏住每一個踏入寺廟的生靈腳踝 。磨牙懷中的滾滾突然尖叫——黑霧纏上他的小腿,

霧中伸出無數(shù)枯手!柳公子蛇瞳驟縮,袖中鱗刃斬斷枯手,

卻見斷口處涌出更多霧氣:“麻煩!這妖物已與執(zhí)念共生,殺它便是殺人!

”暮色像是被無形的手越攥越緊,雨卻絲毫未歇的意思。

青石板路在潮濕中泛著一種油膩膩的光,踩上去每一步都黏膩作響,

仿佛這路本身也有了某種怪異的活氣。桃夭撐著那把破舊得幾乎要散架的油紙傘,

傘沿滴落的水串成珠簾,隔開了她和這濕漉漉的世界。她身后跟著一臉不耐煩的柳公子,

墨綠長衫的下擺早已被泥水浸得污濁,他那張俊俏得不似凡人的臉上此刻結滿了寒霜。

磨牙小和尚則緊緊抱著瑟瑟發(fā)抖的灰狐滾滾,僧袍也濕了大半,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生怕驚擾了這沉寂雨夜深處潛藏的怪物。

那股若有若無的、摻雜了腐木爛泥與微弱檀香的奇異氣味,仿佛被這場雨浸透、放大,

成了指引。它無聲地牽引著三人,終于停在了一座荒廢的寺廟前。寺門傾頹半開,

像是巨大妖獸微微張開的、已經(jīng)腐爛的巨口。木質結構早已朽壞,

布滿了雨水浸泡后深棕色的霉斑,縫隙里鉆出顏色詭異的菌類和蜿蜒扭曲的青苔。

檐角懸著一片孤零零的殘瓦,正滴滴答答往下淌著濁水。門楣上那塊殘破的匾額斜掛著,

在雨水的沖刷下勉強能辨出凹陷在厚厚苔痕里的三個泥金剝落的大字:伽藍寺。

每一個字都被侵蝕了小半邊,那“藍”字,更是只剩下一撇,凄涼地斜掛著,

像個無聲的嗚咽?!啊瓎琛彼聝壬钐?,飄蕩出若有似無的聲音。不是風聲,

也不是雨聲,是低泣。它游移不定,時近時遠,細聽之下卻又像非人之物的喘息,

是骨頭在濕泥中摩擦,是蛀蟲在朽木深處空洞的啃噬。

這聲音與彌漫的腐檀朽木氣息混合在一起,在這鋪天蓋地的雨幕中,

織成了一張巨大的、黏稠濕冷的無形之網(wǎng),將整座破廟牢牢罩住,

也沉沉地壓在踏入此地的生靈心頭?!坝质茄??”柳公子抱臂冷笑,

墨綠的蛇瞳在昏暗中幽幽閃著光,目光如冰冷的刀鋒刮過殘破的門洞,

落在那深不見底的黑暗里,“從進城就沒消停過。呵,這千年古都的‘病’,

倒比京師的痼疾還難纏三分?!碧邑矝]有回頭。油紙傘微傾,露出她沉靜的側臉,

眉宇間少了平日那點玩世不恭的跳脫。她蒼白的手指抬起,輕輕拂過門環(huán)上一道猙獰的刻痕。

那道痕跡深深嵌入古銅色的門環(huán)根部,扭曲蜿蜒,

如同某種兇獸用利爪狂怒之下硬生生抓撓出來的傷口。雨水順著她的指尖流過,

將那爪痕里的積塵沖刷出深暗的褐色,恍若凝固的陳年血跡。“不,”她的聲音穿透雨幕,

低沉,帶著一種奇異的洞悉,“是‘佛眼’在哭?!边@三個字,

像一顆冰冷的石子投入了寒潭。邁過那被雨水泡得松軟的門檻,

泥土腥氣、濃重霉爛、微甜檀香殘留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類似舊血干涸后腐朽氣息的味道,

猛地撲面而來,嗆得人一窒。院子里荒草長得及腰深,被雨水浸透,沉甸甸地倒伏纏繞,

成了滋生黑暗的溫床。荒草根部的縫隙里,隱約可見散落的白骨和斷開的石刻碎片。

殘破的經(jīng)幢半埋在泥地里,只露出一小截扭曲的蓮臺或模糊的獸首,沉默無言,

任憑歲月和污濁侵蝕。高大的殿宇早已傾塌大半,

僅存的斷壁殘垣如同巨大而畸形的史前獸骨,支棱在昏暗天光下。

殿頂?shù)拇蠖醋層晁翢o遮攔地灌入,在殿內砸出“噼啪噼啪”的回響,

更襯得這荒敗之地的死寂。柳公子不耐地踢開腳下攔路的一截朽木,木質早已糟爛如棉,

“咔嚓”一聲輕響后,有細小的黑色甲蟲從斷裂處驚慌失措地爬出,四散奔逃,

很快又消失在潮濕的草叢深處。磨牙把懷里的滾滾抱得更緊了些,小灰狐的耳朵緊貼腦袋,

喉嚨里發(fā)出細微的嗚咽。桃夭收了傘,雨水立刻打濕了她鬢邊的碎發(fā),她微微瞇起眼,

目光穿透重重雨簾和蕪雜的荒草,牢牢鎖定了庭院正中央的位置。那里,矗立著一尊石佛。

與其說是“矗立”,不如說是“掙扎”。那是一尊早已殘破不堪的坐像,佛首不知去向,

只余下一截粗糲的佛頸斷茬,像被蠻力生生拗斷。佛像的上半身也已大片坍塌碎裂,

僅存的胸腹部分爬滿了蛛網(wǎng)般的裂紋。

獨腰以下的下半截佛身與蓮座還算較為完整地黏連著傾斜的地基——也并非原本的寺中地基,

更像是某種巨力沖擊下被連根掀起,硬生生斜插進院子中央的泥土里。

碎石塊、斷裂的木梁散落在這石像周圍,像是一場遙遠爆炸后凝固的遺跡。

而這尊石佛僅存的部分,最為詭異的便是它胸腹處本該是佛首低垂的位置,

如今只剩下兩個突兀、深邃的黑窟窿。雨水順著這雙空洞“眼窩”上方傾斜的斷頸處流下來,

沖刷過佛像粗糙的胸腹、手臂,浸入大地。但更令人驚悚的是,

就在佛像胸腹龜裂的石紋深處,正源源不斷地滲出一種琥珀色的粘稠液體!

那液體濃稠如熬化的松膠,色澤渾濁,散發(fā)著一種甜腥與檀香混合的怪異氣味。

它緩慢地從那些扭曲縱橫的石縫中擠壓出來,如同石像痛苦淌出的內臟汁液。

液滴落在佛像殘破的手臂、蓮座上,或是直接砸向下方雨水淤積的泥地。每一滴“淚”,

落地瞬間便“?!钡匾宦曒p響,

飛快凝結成一粒粒指尖大小、形狀不規(guī)則如淚滴般的小塊琉璃!

它們在微弱的昏光下折射出詭異暗淡的光暈。這光,并非溫潤通透的琉璃之美,

而是一種病態(tài)幽冷的熒光。更駭人的是,在那每一粒細小的琥珀色淚珠狀琉璃內部,

光影如鬼魅般明滅閃爍,不斷變換著活動的場景——就在桃夭腳尖前不遠處的泥濘中,

幾粒細小的琉璃珠里,一個形容枯槁的老婦人蜷縮在散發(fā)著死亡氣息的床榻上,

手中死死攥著一串油亮的黑檀佛珠,枯柴般的手指因過于用力而微微顫抖,

渾濁的眼睛絕望地瞪著頭頂腐朽的帳頂,嘴唇無聲地一張一合,似乎在誦經(jīng),又似乎在詛咒。

絕望如同有形的黑霧,幾乎要沖破那細小的琉璃珠,彌漫出來。另一粒稍大些的珠子里,

幻影轉換,是一個穿著洗得發(fā)白文士長衫的書生,空蕩蕩的房梁下,

他失魂落魄地站在搖晃的矮凳上,手中抓著一條皺巴巴的麻繩,眼神麻木絕望,

仿佛整個世界都已塌陷在他腳下。雨水敲打窗欞的聲音都清晰可聞。突然,那麻繩猛地收緊,

幻影中的身體驟然激烈抽搐!那絕望窒息的眼神瞬間放大,牢牢鎖住了所有注視者的靈魂。

又一粒珠子滾落到泥水中,內里紅光跳躍,赫然是熊熊燃燒的火焰幻影!

一個小小身影被濃煙和烈焰包裹,撕心裂肺的哭嚎穿透琉璃隔膜般傳來,

他徒勞地拍打著緊閉的門窗,小手被高溫燎起燎泡,

吞噬……“……嗚嗚……娘……怕……”磨牙懷里的滾滾突然發(fā)出一聲極其凄厲刺耳的尖叫!

眾人驚覺低頭,只見小和尚磨牙的僧鞋和小腿上,

不知何時已被數(shù)縷細若發(fā)絲的黑霧無聲無息地纏繞住了!那霧氣不是從別處來的,

正是從他們腳下踩著的、那些尚未干涸、內藏幻影的琉璃小珠邊緣悄然滲出。絲絲縷縷,

如同活物,冰冷刺骨地鉆進布料的纖維縫隙!磨牙驚得猛跳,

試圖甩掉那纏上腳踝的冰涼東西。但已經(jīng)遲了!“啊??!”黑霧驟然變得濃郁如墨,

仿佛受到生人氣息的強烈刺激,猛地從磨牙腳踝處向上卷升!霧氣劇烈翻滾扭曲,

瞬間便凝成了數(shù)十條干癟枯朽的黑色手臂!它們皮膚緊繃在骨頭上,

帶著水浸尸骸般的青灰死氣,指甲尖銳彎曲、幽光閃爍,猛地朝磨牙細小的腿肚上狠狠抓去!

“哼!”一聲冷哼尚未落地,墨綠色的身影已如鬼魅般切到磨牙身前!

柳公子那張總是帶著三分倦怠厭煩的臉上,此刻只剩下一片毒蛇般的凜冽殺機。

那雙碧綠的豎瞳緊縮如同針尖,射出冰冷無機質的光芒。

寬大的墨綠袖袍如同被無形的強風吹鼓,獵獵作響,

一道烏沉沉的寒光無聲無息地從他袖底掠出!那是他的“鱗刃”,其形如彎曲淬毒的蛇牙,

邊緣密布著如同逆鱗般微小的鋸齒,揮動時只帶起一絲細不可聞、割裂空氣的尖銳風聲。

嗤啦——!如利刃裁開敗絮。數(shù)條抓向磨牙的枯爪臂膀應聲斷裂!

黑霧凝成的肢體斷口處并沒有血肉,只有更濃郁、更污穢的墨色煙霧噴涌而出!

那些被斬斷的手臂,落在地上,如同活泥鰍般抽搐幾下,隨即崩散成一灘灘粘稠的“黑泥”,

并散發(fā)著更加強烈的混合著怨憎與腐朽的惡臭氣息?!奥闊 绷右粨舻檬?,

眼中寒意更盛,卻并未放松,反而低喝出聲,聲音因壓抑的暴怒而微顫,

“這鬼東西……已與那些吞下去的玩意兒長在一處了!”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話,

那些被斬斷的“黑泥”并未消散,反而如同滾沸的墨油,劇烈翻騰起來!

斷口處涌出的黑霧瞬間暴漲,如同打開了地獄之門!原本如絲縷般纏繞的黑霧,

頃刻間變得濃稠如實質的黑潮,從滿地琉璃淚珠中瘋狂溢出,

帶著無數(shù)細小的、扭曲的、無聲哀嚎的模糊人面光影,朝著三人洶涌撲來!

那黑霧中瞬間又凝結出更多、更猙獰的枯手和扭曲如嬰孩利齒般的森然口器,速度之快,

如同毒蛇出洞!柳公子的鱗刃連閃,烏光如同在三人身前編織出一張密不透風的死亡之網(wǎng)。

每一次劈砍撕裂黑霧凝成的怪異肢體,

都會引發(fā)更大規(guī)模的黑霧爆發(fā)和更加詭異的形態(tài)變化——更多的枯手抓來,

黑霧中彈出裹著粘液的利齒,甚至隱隱有帶著哭腔的控訴詛咒在霧氣中回蕩。斬之不盡!

劈之不退!“殺它!便是殺這滿寺積蓄的人間怨毒!是殺它吃下去的那些‘人’!

”柳公子厲聲喝道,他的動作迅捷如電,但每一次揮刃都像是打進了泥沼,

那股粘滯的反噬之力讓他手臂微微發(fā)麻。

腳下的琉璃淚珠在雨水的沁潤下源源不斷地滲出新的黑霧,無窮無盡!桃夭的目光,

卻死死地、穿透狂舞的黑霧和無數(shù)抓攫而來的枯爪、利齒,

緊緊釘在庭院中央那尊殘破的石佛上。石佛胸前裂開的“眼眶”中,

琥珀色的“淚水”流淌得更加洶涌,那甜腥腐朽的氣息彌漫了整個空間。

她手中緊握著那粒先前在門口拾起的、內部書生懸梁畫面的琉璃淚珠。那影像里,

就在繩索勒緊咽喉、痛苦窒息的瞬間,

影像中麻繩的繩索似乎因承受不住怨氣而“啪”地一聲繃斷了!

她清越的聲音在霧氣的嘶嚎和柳公子的刃風中響起,異常的清晰冷靜:“佛眼,

伽藍寺的守寺妖?!彼鹗?,展示著指尖那粒在雨水中閃爍不定的淚珠,

“它以吞食‘執(zhí)念’為生。

人們將無法承受的痛苦渴望、求而不得的執(zhí)妄、刻骨的怨恨癡狂……訴諸泥胎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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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7-26 19:36: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