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更方便？火老？”
跳動的火苗將凌天的臉龐染成金色，火老的喉結(jié)劇烈滾動，布滿皺紋的雙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他曾見過雷霆劈開參天古木，見過巖漿從地縫噴涌，但從未目睹有人能用尋常木弓如此召喚出馴服的火焰。
那些在他記憶里神圣不可侵犯的火種，現(xiàn)在竟如吃飯喝水般簡單被白牙創(chuàng)造！
“這...這是神的力量...”火老的呢喃被歡呼聲撕碎，他渾濁的眼睛里泛起水光。
作為守護部落火種二十年的長者，他比族群中的任何人都清楚掌握火焰意味著什么。
“大家靜一靜！”
人群的歡呼突然戛然而止。
只見火老猛然扯開脖頸懸掛的燧石項鏈，掛繩斷裂的脆響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這位頭發(fā)蒼白的“老者”，竟當著全族人的面，緩緩屈膝跪在鋪滿碎石的土地上。
膝蓋碾開碎石，發(fā)出窸窣聲響。
“火神使者！”火老蒼老的聲音帶著哭腔，布滿裂紋的額頭重重叩在地面，“求你以后庇佑部落！“
這一聲呼喚如巨石投入深潭，漣漪迅速擴散。
年輕獵手們的石矛“當啷”落地，婦人們懷中的陶罐傾斜灑出清水，孩童們驚恐地躲進大人懷里。
不知是誰第一個跟著跪下，此起彼伏的叩拜聲如同驚雷滾過空地，數(shù)百道身影仿佛一片倒伏的麥浪。
凌天被這突如其來的陣勢驚得后退半步，木弓險些脫手。
他望著眼前黑壓壓跪倒的族人，喉頭發(fā)緊。
柔跪在最前方，明亮的眼睛里盛滿敬畏與擔憂。
微風卷著火塘的灰燼撲在他臉上，恍惚間，他仿佛看見無數(shù)道目光化作滾燙的鎖鏈，將他與這個原始部落永遠捆綁在一起。
“都、都起來！”他踉蹌著上前攙扶火老，掌心觸到老人嶙峋的手臂時，那滾燙的體溫燙得他幾乎縮回手。
火老卻反手攥住他的手腕，渾濁的眼睛里倒映著跳動的火焰：“白牙族長，這是天神的旨意！您每次帶來的物件，都比雷神的霹靂更神奇！”
凌天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我只是想...”他的聲音被頌歌浪潮吞沒。
暮色漸濃時，放哨的少年突然瞪大雙眼。
東北方的地平線上，三十余道身影正裹挾著漫天塵土緩緩移動，如同遷徙的獸群般向著有火氏方向而來。
為首者威風凜凜地騎在一頭健壯的巨鹿上，額間綁著的鹿角在夕陽下泛著冷冽的光，仿佛是來自遠古的神秘圖騰。
他身后跟著十幾位蒙著彩色獸皮的年輕女子，若隱若現(xiàn)的面容帶著羞澀與好奇。
其余的人身上，獸皮披風隨著步伐輕輕晃動，綴滿的風干鹿肉在風中散發(fā)著誘人的香氣。
這支隊伍無聲卻有力地宣告著他們的到來，讓整個山林都似乎屏住了呼吸。
年輕族人粗重的喘息混著融雪的寒氣撲面而來：“族長！東北方塵頭大起，有鹿氏...有鹿氏的鹿騎都能看見鹿角了！”
陶胚在膝頭輕輕一顫。
凌天忽然想起火老說過的話——每三個黑暗季輪回，有鹿氏便會帶著族中女子踏過冰河，來自己的部落進行交換！
“走，出去看看，你去請火老！”
當?shù)谝宦暵锅Q穿透薄霧，凌天站在部落中央空地上。
獸皮披風獵獵作響，腰間燧石圖騰隨著心跳輕撞。
三十余道身影破開晨霧，遠處的有鹿氏首領(lǐng)率先打了個呼哨。
那頭馴鹿聞聲立起后腿，馱著首領(lǐng)小跑著來到凌天面前，鹿角在陽光下閃著銅色光澤。
“你是族長？”
“是的，我是新的族長！”
“三年之約，果然準時。只是不知這次，有鹿氏要換取我們多少族人？”
這時火老從窩棚中走了出來！
“火老，你還活著，我還以為你死了?！?/p>
“鹿力，你還是這么的不會說話?！?/p>
火老拄著骨杖上前，渾濁的眼睛盯著鹿力身后緩緩走出的少女。
她們腳踝系著燧石，每走一步都像是遠古祭祀的鼓點。
“按規(guī)矩，三年一度的族外婚?！甭沽ε牧伺难g懸掛的鹿角，身后的女子們怯生生地掀開鹿皮，露出稚嫩的臉頰。
“我們挑了十五個采集者，只求一比一交換...”
空氣瞬間凝固，凌天感覺到柔的身體劇烈顫抖，抬頭正對上鹿氏女子們期盼又惶恐的眼神。
“天黑了，明天再商議。阿大，你帶他們先去休息！”
獸皮簾子在身后重重落下，凌天帶著柔返回了窩棚。
“你在害怕什么？”
“我不想被換走。”
“你已經(jīng)是我的了，放心，火老已經(jīng)安排好了交換的族人。”
窩棚外鹿力的目光掃過部落里每個窩棚外的火塘，以及火塘上擺放的陶土器皿，喉間發(fā)出低沉的哼鳴：“有火氏果然如父說的那般強大。他們竟有這種器物，明天一定要想辦法交換到！”
第二日，凌天從窩棚內(nèi)走出。
空地上——火老已經(jīng)選好了交換的族人！
“看好了！”火老的骨杖重重杵在凍土上，驚起樹梢?guī)字缓f，“這些都是我們部落優(yōu)秀的采集者。十五個換十五個?！?/p>
“白牙，能不能換這個？”他扯了扯披風上綴滿的鹿牙，目光死死盯著地上的陶器。
“你說陶器？”凌天忽然笑了，露出一口白牙，“怎么交換？”
“三個陶罐，換我們一個采集者怎么樣？”
“三個？”凌天眉峰驟挑，內(nèi)心暗喜，但是還是假裝為難的說道：
“這東西能煮獸肉、存清水，比你身上的鹿皮還金貴！巖皮！”他轉(zhuǎn)頭沖人群喊道，“去把新熬的肉湯端來！”
蒸騰的熱氣撲面而來，鹿力捏著熟肉放入口中。
滑嫩的肉滑入喉嚨的剎那，他瞳孔猛地收縮——經(jīng)陶鍋慢燉的獸肉入口即化，油脂的醇厚混著香料的辛香在舌尖炸開。
這個在風雪里啃了二十年冷肉的漢子，喉結(jié)不受控制地連連滾動，鼻尖泛起可疑的紅暈。
將最后一口肉湯舔舐干凈，“那就兩個換一個！我們都換陶器！”
“鹿牙，你們的獵手幾個陶罐可以換？”
“獵手？要五個陶罐，而且這次不行，這次我們?nèi)耸植粔?，路上死了好幾個！”
話音未落，阿大的嘶吼撕破凝滯的空氣：“狼！獨狼！”
眾人循聲望去，雪地上一道灰影如離弦之箭疾馳而來，冰霜在它豎起的鬃毛上凝結(jié)成細碎冰晶。
鹿力卻突然仰頭大笑，“原來這畜生沒死，還跟過來了！”
凌天看過去之后也是面帶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