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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露順著溶洞頂端的鐘乳石滴落,在積水潭里敲出清脆的聲響。顧言蹊的狼毫筆在草紙上劃過,留下簌簌輕響,與水滴聲交織成奇特的韻律。沈清辭抱著膝蓋坐在火堆旁,看他專注拓印石壁紋路的側(cè)臉被晨光鍍上金邊,鼻尖縈繞著昨晚烤面餅的焦香與洞壁潮濕的土腥味。

“好了嗎?” 沈清辭第無數(shù)次探頭,鼻尖差點(diǎn)撞上顧言蹊的肩膀。對方玄色衣料上沾著些草屑,是昨晚鋪地時蹭上的,他伸手想拂掉,卻在半空停住,指尖蜷了蜷又收回來。

顧言蹊正將最后一筆紋路補(bǔ)全,聞言側(cè)過臉。晨光恰好落在他睫毛上,投下細(xì)密的陰影,讓那雙總是銳利的眼睛柔和了許多:“快了,這紋路比想象中復(fù)雜?!?他將草紙從石壁上揭下時,動作輕得像對待易碎的蝶翼,“你看這些交錯的折線,像不像某種星圖?”

沈清辭湊得更近了,肩膀幾乎貼在一起。草紙上的紋路縱橫交錯,有的如游蛇蜿蜒,有的似利劍劈空,在晨光下泛著粗糙的纖維光澤。他忽然 “咦” 了一聲,指著右下角一處不起眼的螺旋紋:“這個……”

顧言蹊順著他的指尖看去,那處紋路確實(shí)怪異,比周圍的線條更纖細(xì),收尾處還帶著個極小的圓點(diǎn),像被什么東西刻意補(bǔ)上的。“怎么了?”

“和我玉佩上的平安紋很像?!?沈清辭忙從領(lǐng)口拽出玉佩,紅繩在頸間晃了晃,溫潤的玉面在晨光下泛著柔光。他將玉佩按在草紙上,那螺旋紋竟與玉佩邊緣的平安紋嚴(yán)絲合縫,連收尾的圓點(diǎn)都分毫不差。

顧言蹊的瞳孔微微收縮。他接過玉佩時,指尖不經(jīng)意觸到沈清辭頸間的皮膚,溫?zé)岬挠|感像電流般竄過,引得兩人同時一僵。他迅速移開視線,將玉佩舉到晨光下,玉面通透的質(zhì)地讓陽光折射出細(xì)碎的光斑,恰好落在草紙紋路的交匯處。

“是陣眼標(biāo)記。” 顧言蹊的聲音帶著壓抑的興奮,他忽然起身,劍鞘在石壁上輕敲,“咚、咚、咚” 的悶響在溶洞里回蕩,每敲到某處,洞壁就會傳來輕微的空響。

沈清辭跟著站起來時,膝蓋一陣發(fā)麻 —— 昨晚為了烤干受潮的傷藥,他在火堆旁蹲了半夜。顧言蹊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掌心的溫度透過衣袖傳來,讓沈清辭想起小時候發(fā)燒時,師娘也是這樣按住他的后頸,帶著讓人安心的力量。

“這里是空的?!?顧言蹊停在溶洞最深處的石壁前,劍鞘敲上去的聲音明顯不同,帶著空洞的回響。他用劍尖刮去表面的青苔,露出下面青灰色的巖石,邊緣有圈極淡的縫隙,顯然是人為砌上去的。

“需要幫忙嗎?” 沈清辭攥緊了腰間的鐵管,指節(jié)因?yàn)橛昧Χl(fā)白。這半年來他跟著顧言蹊學(xué)了些粗淺的發(fā)力技巧,但面對這半人高的巖石,還是覺得底氣不足。

顧言蹊卻搖了搖頭,他退后半步,掌心凝聚起淡青色的靈力。沈清辭注意到他左手的傷口又裂開了,暗紅色的血漬在蒼白的手背上格外刺眼 —— 昨晚為了找干柴,顧言蹊在溶洞外與三只變異蝙蝠纏斗過。

“別用靈力!” 沈清辭下意識地按住他的手腕,“傷口會更嚴(yán)重的?!?/p>

顧言蹊的動作頓了頓,低頭時正好撞見沈清辭焦急的眼神,像只護(hù)崽的小獸。他忽然低笑一聲,聲音里帶著難得的暖意:“放心,這點(diǎn)力氣還是有的?!?/p>

他沒再用靈力,而是俯身用肩膀抵住巖石。玄色衣料被巖石磨出沙沙聲響,顧言蹊的喉結(jié)滾動著,額角滲出細(xì)密的汗珠,順著下頜線滑落,砸在青灰色的巖石上。沈清辭立刻上前,用鐵管插進(jìn)巖石縫隙,借著杠桿原理用力下壓。

“一二三!” 兩人同時發(fā)力,巖石發(fā)出沉悶的呻吟,終于被撬開一道縫隙。一股混雜著霉味與檀香的氣息從縫隙里漫出,與溶洞里的潮濕空氣碰撞,形成奇異的香氣。

“小心?!?顧言蹊用劍鞘撐住縫隙,示意沈清辭去看。沈清辭探進(jìn)半個身子,借著晨光看到里面嵌著個黑陶盒子,盒身刻著與石壁紋路呼應(yīng)的云紋,邊緣已泛出青綠色的銅銹。

“拿出來看看?!?顧言蹊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沈清辭小心翼翼地將盒子抱出來,入手比想象中沉。黑陶表面冰涼,指尖撫過那些云紋時,能感覺到細(xì)微的凹凸 —— 這不是普通的刻痕,更像是用靈力灼燒出的印記。

“這材質(zhì)……” 顧言蹊接過盒子,指尖在底部摩挲,“是陰沉木燒成的陶,能隔絕靈力探查。”

沈清辭的心猛地一跳:“里面會不會有危險?” 他想起門派古籍里記載的詛咒盒子,據(jù)說打開會釋放封印的邪祟。

顧言蹊卻已找到機(jī)關(guān)。他用劍尖挑起盒蓋邊緣的凹槽,輕輕一旋,只聽 “咔噠” 一聲輕響,盒蓋應(yīng)聲而開。沒有預(yù)想中的毒氣或邪祟,只有一股陳舊的檀香漫出,像陳年的普洱,混著淡淡的墨香。

里面鋪著層暗紅色的絨布,早已褪色發(fā)硬,中央放著卷獸皮地圖。獸皮邊緣已磨損發(fā)黑,邊角處用朱砂畫著個奇特的符號,像只展翅的玄鳥。

“這是……” 沈清辭湊近去看,忽然指著地圖左下角,“這不是我們現(xiàn)在的位置嗎?”

顧言蹊展開獸皮時,指腹不小心蹭到邊緣的朱砂,那顏色竟洇開一絲,在獸皮上留下淡紅的痕跡。他瞳孔微縮:“是新鮮的朱砂,這地圖至少三個月內(nèi)被人動過?!?/p>

沈清辭的心跳漏了一拍。三個月前,正是慕容烈第一次出現(xiàn)在這附近的時候。

晨光漸漸爬滿整個溶洞,將獸皮地圖照得通透。沈清辭忽然發(fā)現(xiàn),地圖上用銀線繡著的河流,與石壁紋路的走向完全一致,而他們找到盒子的位置,恰好是銀線交匯的終點(diǎn)。

“你看這里。” 他指著地圖中央的紅點(diǎn),“標(biāo)著‘鎮(zhèn)魂’二字,會不會和慕容烈要的鎮(zhèn)魂玉有關(guān)?”

顧言蹊沒說話,他正用指尖比對地圖與草紙的紋路。當(dāng)晨光斜照在獸皮上時,那些銀線突然反射出微光,在草紙上投下與石壁紋路完全重合的影子 —— 這不是普通的地圖,是用靈力繪制的陣圖。

“是鎖靈陣的完整版?!?顧言蹊的聲音帶著震驚,“慕容烈要的根本不是鎮(zhèn)魂玉,是這個陣圖?!?/p>

沈清辭忽然想起昨晚顧言蹊說的話 —— 鎖靈陣能吸收靈力,若被惡人掌握,足以吸干整個修仙界的修士。他下意識地攥緊顧言蹊的衣袖,指尖觸到對方肘部的舊傷,那是上次為了護(hù)他被喪尸抓傷的。

“他怎么知道這里有陣圖?” 沈清辭的聲音發(fā)顫。

顧言蹊將地圖卷好塞進(jìn)懷里,眼神凝重:“這溶洞的位置,只有當(dāng)年修建鎖靈陣的家族才知道?!?他忽然看向沈清辭,“你玉佩的來歷,還記得嗎?”

沈清辭愣住了。這玉佩是師父臨終前塞給他的,只說能保平安,從未提過來歷。他摩挲著玉佩上的平安紋,忽然想起師父最后那句話 ——“去找玄鳥銜玉之地”。

“玄鳥……” 沈清辭猛地抬頭,看向獸皮地圖上的玄鳥符號,“師父說過,玉佩來自玄鳥銜玉之地!”

顧言蹊的瞳孔驟然收縮。他忽然抓住沈清辭的手腕,將玉佩按在石壁的陣眼標(biāo)記上。溫潤的玉面與冰冷的巖石相觸的瞬間,整個溶洞突然震動起來,石壁上的紋路竟亮起淡金色的光芒,與玉佩交相輝映。

“轟隆 ——”

頭頂傳來碎石墜落的聲響,顧言蹊立刻將沈清辭護(hù)在懷里。等震動平息,兩人抬頭望去,只見原本光滑的洞頂竟裂開道縫隙,露出外面猩紅的天空,而縫隙的形狀,恰好是只展翅的玄鳥。

“是天兆?!?顧言蹊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他指著洞頂,“玄鳥銜玉,是開啟秘境的征兆?!?/p>

沈清辭這才注意到,獸皮地圖的玄鳥符號旁,用極小的篆字寫著 “昆侖秘境”。那是修仙界傳說中的圣地,據(jù)說藏著能逆轉(zhuǎn)乾坤的至寶,卻在千年前的大戰(zhàn)中消失無蹤。

“慕容烈要找的不是鎮(zhèn)魂玉,是秘境入口?!?顧言蹊忽然明白過來,“他故意讓我們來遺跡,就是想借我們的手找到地圖?!?/p>

沈清辭的心沉了下去。他們能找到黑陶盒子,或許從一開始就在慕容烈的算計里。

“現(xiàn)在怎么辦?” 他看著顧言蹊,對方的側(cè)臉在晨光下顯得格外堅(jiān)毅,下頜線繃成利落的弧度。

顧言蹊將獸皮地圖折好塞進(jìn)懷里,又把黑陶盒子放回原處,仔細(xì)復(fù)原了巖石的位置?!跋劝幢粍?。” 他用劍鞘將石壁上的拓印痕跡刮去,“慕容烈既然設(shè)了局,肯定在等著我們自投羅網(wǎng)?!?/p>

沈清辭跟著收拾草紙時,忽然發(fā)現(xiàn)顧言蹊的左手在發(fā)抖。他的傷口因?yàn)閯偛诺恼饎佑至验_了,血珠順著指尖滴落在草紙上,暈開暗紅色的痕跡,恰好落在那些陣眼標(biāo)記上。

“別動。” 沈清辭按住他的手腕,從背包里翻出最后一點(diǎn)傷藥。這次顧言蹊沒有拒絕,只是垂眸看著他,晨光穿過兩人交疊的手指,在草紙上投下細(xì)碎的光斑。

“你說,秘境里真的有逆轉(zhuǎn)乾坤的至寶嗎?” 沈清辭忽然開口,聲音輕得像嘆息。他想起那些在末世里死去的師兄弟,想起避難所里挨餓的孩子。

顧言蹊的目光落在洞頂?shù)男B縫隙上,那里正飄過一朵猩紅的云。“不知道。” 他頓了頓,忽然轉(zhuǎn)頭看向沈清辭,眼神亮得驚人,“但總要去看看?!?/p>

沈清辭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看著顧言蹊眼底的光,忽然想起第一次見面時,這個男人也是這樣,在漫天尸潮里,眼神亮得像永不熄滅的星辰。

收拾好東西準(zhǔn)備離開時,沈清辭忽然被什么絆了一下。他低頭看去,發(fā)現(xiàn)是塊嵌在石縫里的玉佩,樣式與他的平安佩相似,卻刻著半只玄鳥 —— 顯然是對佩中的另一只。

“這是……” 他剛想撿起來,卻被顧言蹊按住手。

顧言蹊的臉色異常凝重:“別碰,有靈力波動?!?他用劍鞘挑起玉佩,只見玉佩離開石縫的瞬間,突然爆發(fā)出刺眼的紅光,在空中化作道殘影,竟與獸皮地圖上的玄鳥符號完全重合。

紅光散去時,玉佩已化作齏粉。沈清辭看著那些飄散的粉末,忽然明白過來:“是示警符,有人知道我們來過了?!?/p>

顧言蹊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鷹:“走!”

兩人沖出溶洞時,恰好撞見三個黑衣人從密林里走出,為首的正是慕容烈的副手。對方顯然也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他們,臉上閃過一絲驚慌,隨即露出獰笑:“慕容大人果然沒猜錯,你們果然找到東西了!”

顧言蹊將沈清辭護(hù)在身后,長劍已半出鞘:“回去告訴慕容烈,想要地圖,讓他親自來取?!?/p>

黑衣人獰笑著抽出彎刀:“敬酒不吃吃罰酒!拿下他們,慕容大人有賞!”

瑩白的劍光與彎刀的寒光在晨光中碰撞,沈清辭立刻拔出匕首護(hù)住側(cè)翼。他想起顧言蹊教他的劍法要訣,避開對方的刀鋒時,突然矮身橫掃,匕首精準(zhǔn)地刺中黑衣人的膝蓋。

“做得好?!?顧言蹊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帶著一絲贊許。

沈清辭的心剛暖了一瞬,就見另一個黑衣人繞到顧言蹊身后,彎刀帶著風(fēng)聲劈向他的左肩。他想也沒想就撲過去,用后背擋住那一刀 ——

預(yù)想中的疼痛沒有落下。顧言蹊不知何時已轉(zhuǎn)身,用劍鞘格開彎刀,同時一腳踹中黑衣人的胸口。那人悶哼一聲倒飛出去,撞在溶洞巖壁上,滑落在地時已沒了氣息。

“誰讓你亂動的?” 顧言蹊的聲音帶著怒意,卻在看到沈清辭發(fā)白的臉時,語氣軟了下來,“下次不準(zhǔn)這么沖動?!?/p>

沈清辭攥著他的衣袖,指尖還在發(fā)抖:“我不想你受傷?!?/p>

最后一個黑衣人見狀不妙,轉(zhuǎn)身就想逃,卻被顧言蹊甩出的劍鞘擊中后腦,悶聲倒地。顧言蹊收回劍鞘時,沈清辭忽然發(fā)現(xiàn),他剛才格擋彎刀的地方,正好是舊傷所在,玄色衣料已被血浸透。

“你受傷了!”

“沒事?!?顧言蹊按住他要查看傷口的手,眼神示意他看遠(yuǎn)處,“有人來了?!?/p>

密林深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顯然是慕容烈的大部隊(duì)。顧言蹊拽著沈清辭往相反方向跑,穿過灌木叢時,他忽然停下腳步,將懷里的獸皮地圖塞進(jìn)沈清辭的衣襟:“你往東邊走,去避難所找老者,他知道怎么聯(lián)系我的同門?!?/p>

“那你呢?” 沈清辭抓住他的手腕,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我引開他們?!?顧言蹊的眼神異常堅(jiān)定,他抬手將沈清辭的玉佩塞進(jìn)自己領(lǐng)口,與那半塊玄鳥佩的粉末貼身存放,“拿著地圖等我,記住,無論發(fā)生什么,都別打開秘境?!?/p>

沈清辭還想說什么,卻被顧言蹊輕輕推了一把:“快走!”

晨光穿過樹葉的縫隙,落在顧言蹊轉(zhuǎn)身的背影上,玄色衣料被風(fēng)吹起,像只展翅的玄鳥。沈清辭攥緊懷里的地圖,看著那個背影消失在密林深處,忽然明白過來 —— 從他們在遺跡相遇的那天起,命運(yùn)的絲線就已將兩人緊緊纏繞,無論秘境里有什么,他們都必須一起面對。

他轉(zhuǎn)身往東邊跑,衣襟里的獸皮地圖隨著跑動輕輕撞擊胸膛,像顆跳動的心臟,帶著顧言蹊殘留的體溫。遠(yuǎn)處傳來慕容烈氣急敗壞的怒吼,沈清辭握緊匕首,眼神里第一次有了不屬于少年人的堅(jiān)定。

他要活下去,等顧言蹊回來。

這是他們的約定,也是刻在石壁密碼里的,未說出口的誓言。


更新時間:2025-07-27 08:00: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