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觸感從脊椎蔓延上來時，林野猛地睜開了眼。
他發(fā)現(xiàn)自己被綁在一根刻滿紋路的金屬柱上，手腕和腳踝處的鎖鏈泛著幽藍的光，像是用妖域中詭域的陰鐵打造的。四周是個巨大的溶洞，鐘乳石垂在頭頂，滴下的水珠砸在地面，發(fā)出空洞的回響。
“醒了？”
一個沙啞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林野偏過頭，看見溶洞中央的高臺上站著個穿黑袍的老者，臉藏在兜帽陰影里，手里把玩著一枚青銅令牌，令牌上刻著扭曲的“影”字。
“你們是誰？這是哪兒？”林野掙扎了一下，鎖鏈瞬間收緊，勒得他骨頭生疼。他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粗布短打已經(jīng)被換成了一件單薄的白色囚服，前襟上沾著干涸的血跡——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黑袍老者沒回答他的問題，反而笑了。那笑聲像破風(fēng)箱一樣，聽得人頭皮發(fā)麻：“十七歲，青陽城南區(qū)，父母早亡……林野，你以為自己只是個沒天賦的普通人？”
林野心里一沉。這些人連他的底細都查清楚了，顯然不是臨時起意綁架。他想起失去意識前那兩個人的話，還有那儀器上的白光——和覺醒石碑上的一模一樣。
“你到底想說什么？”
“想說什么？”老者緩緩抬起頭，兜帽滑落，露出一張布滿皺紋的臉，左眼是渾濁的灰白色，右眼卻亮得嚇人，“我想說，你是百年不遇的‘至尊體’?！?/p>
“至尊體？”林野愣了愣，這詞他只在說書先生的故事里聽過，說是能同時掌控多種力量的天縱奇才。可他明明連星位點和丹田都沒有……
“別急?！崩险呱斐隹菔莸氖种?，指向林野的小腹，“你不是沒有丹田，而是擁有‘虛無丹田’——這是一種能兼容所有能量的容器，靈氣、暗因子、詭力……甚至是仙級技能書里的本源之力，它都能容納、轉(zhuǎn)化?！?/p>
林野的呼吸頓住了。虛無丹田？那個連覺醒石碑都檢測不出來的東西？
“更妙的是，”老者的聲音里帶著狂熱，“你體內(nèi)沉睡著九個星位點。九個！尋常異能者能覺醒三個已是天才，你卻天生擁有九個，只要引導(dǎo)得當(dāng)，就能同時掌控九種異能，成為真正的至尊！”
九個星位？虛無丹田？
林野腦子里嗡嗡作響。他想起小時候發(fā)燒，村里的老大夫說他體質(zhì)特殊，脈搏比常人慢一半；想起幫人挑水時，明明累得快趴下，歇一會兒就又渾身是勁；想起剛才覺醒儀式上，那石碑明明亮了兩下……原來不是錯覺。
“那你們抓我干什么？”林野強壓下心頭的震驚，故意裝出茫然的樣子，“既然我這么厲害，你們不該把我當(dāng)祖宗供著嗎？”
“供著？”老者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笑得更厲害了，“你以為我們影組織耗費十年時間尋找至尊體，是為了培養(yǎng)一個新的強者？”
他抬手拍了拍，溶洞深處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兩個與人等高的傀儡走了出來，通體由暗金色金屬打造，關(guān)節(jié)處鑲嵌著紅色的晶石，卻沒有臉，也沒有任何紋路，像兩塊被打磨光滑的鐵疙瘩，透著一股死寂的冰冷。
“這是‘承載體’。”老者指著傀儡，眼神癡迷，“用萬載玄鐵混合百種妖獸精血鑄成，沒有自我意識，只會絕對服從?！?/p>
林野的后背瞬間冒起冷汗。
“而你，”老者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像屠夫在打量牲口，“你的虛無丹田和九星至尊體，將會成為它們的‘養(yǎng)料’。”
“獻祭？”林野終于反應(yīng)過來，聲音都在發(fā)顫，“你們想把我殺了，把我的體質(zhì)轉(zhuǎn)移給這兩個傀儡？”
“聰明?！崩险唿c頭，“用你的心頭血為引，以九種異火淬煉，再念動‘轉(zhuǎn)靈咒’，你的體質(zhì)就能剝離軀體，注入傀儡體內(nèi)。到時候，一個傀儡能容納天下能量，一個傀儡能掌控九種異能……有它們在，影組織就能打敗四域，成為真正的主宰！”
他揮了揮手，兩個黑衣人走上前，手里端著一個銅盆，里面盛著粘稠的暗紅色液體，散發(fā)著刺鼻的腥氣。高臺上的祭壇開始亮起紅光，那些刻在地面的紋路像是活了過來，緩緩流動。
“等等！”林野急中生智，故意提高聲音，“你們就不怕失敗嗎？萬一轉(zhuǎn)移的時候出了差錯，你們十年的功夫不就白費了？”
老者冷笑：“我們已經(jīng)用三千個普通人的精血演練過陣法，誤差不超過千分之一。何況……”他看了眼林野，“就算失敗，能親眼見證至尊體的毀滅，也算是一樁美事?！?/p>
黑衣人已經(jīng)走到金屬柱前，其中一個拿出一把匕首，匕首上涂著黑色的藥膏，散發(fā)著詭異的甜香。
林野知道不能再等了。他盯著那把匕首，突然想起小時候爬樹掏鳥窩，被蛇追著咬時，王嬸教他的訣竅——越是緊張，越要盯著對方的眼睛。
就在匕首即將刺向他心口的瞬間，林野猛地吸氣，全身肌肉像繃緊的弓弦。他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竟讓手腕上的陰鐵鎖鏈發(fā)出了“咯吱”的呻吟。
“嗯？”黑衣人愣了一下。
就是現(xiàn)在！
林野突然偏頭，用盡全力撞向旁邊的黑衣人。那人身子一歪，匕首刺偏了，擦著他的肩膀劃過去，帶起一串血珠。
“找死！”另一個黑衣人怒吼著撲上來。
林野借著撞擊的反作用力，抬腿踹向?qū)Ψ降南ドw。他沒練過武道，但常年干體力活，力氣比同齡人要大得多。只聽“咔嚓”一聲脆響，那黑衣人慘叫著跪倒在地。
“抓住他！”高臺上的老者怒喝。
更多的黑衣人從溶洞深處涌出來，手里拿著長刀和繩索。林野拼命扭動身體，試圖掙脫鎖鏈，可陰鐵鎖鏈越收越緊，勒得他手腕滲出了血。
肩膀的傷口火辣辣地疼，血腥味在鼻腔里彌漫。林野看著圍上來的黑衣人，又看了眼那兩個毫無生氣的傀儡，心臟像被攥住了一樣——他不能死在這里，更不能讓這些人得逞！
“我C你們祖宗！”他爆發(fā)出一聲怒吼，聲音里帶著哭腔，卻透著一股豁出去的狠勁，“想拿老子當(dāng)祭品？做夢！”
他猛地低頭，用牙齒咬住離得最近的一根鎖鏈。鐵銹的味道刺得他牙齦發(fā)疼，可他死死咬住，像頭被逼到絕境的狼。
就在這時，溶洞頂部突然傳來“轟隆”一聲巨響，碎石如雨般落下。
“什么人？”老者驚怒交加。
一道劍光從洞口射進來，瞬間刺穿了兩個黑衣人的喉嚨。劍光散去，露出一個穿青色道袍的青年，手里握著一把長劍，劍身上還在滴血。
“青云宗執(zhí)法堂，在此緝拿影組織余孽！”青年聲音清亮，目光掃過溶洞，最后落在被綁的林野身上，微微一怔。
更多的青袍修士涌了進來，與黑衣人廝殺在一起。劍氣與暗因子碰撞，發(fā)出刺耳的爆鳴聲。
“援軍？”林野愣住了，眼里瞬間燃起希望，“救我！我被他們綁在這里！”
那青袍青年卻沒立刻上前，反而皺著眉打量他，又看了看高臺上的祭壇和傀儡，眼神變得復(fù)雜起來。
老者見勢不妙，突然從懷里掏出一張黑色的符紙，往祭壇上一扔：“啟動備用陣法！就算帶不走至尊體，也不能留給青云宗！”
祭壇上的紅光猛地暴漲，林野感覺小腹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疼痛，像是有什么東西要被硬生生扯出去。
“住手！”青袍青年終于動了，劍光直逼老者。
混亂中，林野趁機用力一掙，手腕上的鎖鏈竟真的被他掙斷了一道縫隙。他忍著劇痛，用斷鏈砸向腳踝的鎖扣，“哐當(dāng)”一聲，鎖扣裂開了。
“抓住那個小子！他是至尊體！”一個青袍修士突然喊道，聲音里帶著貪婪。
林野心里咯噔一下。他看到那些所謂的“援軍”看向他的眼神，和影組織的人一模一樣——那不是拯救，是覬覦。
“別信他們！”老者在與青年纏斗的間隙嘶吼，“青云宗早就知道至尊體的存在，他們是想把你帶回宗門，活生生煉化你的體質(zhì)！”
林野不知道該信誰，但他知道，留在這里只有死路一條。他看了眼混亂的戰(zhàn)場，又看了眼溶洞深處的一個暗門——剛才那兩個傀儡就是從那里走出來的。
他猛地矮身，躲過一把劈來的長刀，抓起地上的一根斷鏈，朝著暗門沖去。
“攔住他！”青袍青年和老者同時喊道。
劍氣、暗因子、符咒……各種攻擊朝著林野砸過來。他只能憑著本能躲閃，后背被一道氣勁掃中，瞬間噴出一口血。
“老子他媽的跟你們拼了！”他怒吼著，用斷鏈擋住一把刺向心口的劍，借著反作用力撲進了暗門。
暗門后是一條狹窄的通道，伸手不見五指。林野顧不上疼痛，拼命往前跑，身后的喊殺聲漸漸遠去，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和腳步聲。
不知道跑了多久，通道盡頭終于出現(xiàn)了光亮。他跌跌撞撞地沖出去，發(fā)現(xiàn)自己竟在青陽城后方的山林里。
山下就是青陽城的輪廓。
林野松了口氣，剛想下山，腳步卻頓住了。
他聞到了血腥味。
不是他身上的，是從鎮(zhèn)子方向飄來的，濃得化不開，像是整個鎮(zhèn)子都被浸泡在了血里。
他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預(yù)感，連滾帶爬地往山下跑。
越靠近鎮(zhèn)子，景象越發(fā)慘烈。村口的老槐樹被攔腰斬斷，樹干上布滿了刀痕；王嬸的豆?jié){攤翻倒在路邊，瓷碗碎了一地，混著暗紅色的血跡；張大爺?shù)牟藬傋兂闪艘黄购?，像是被火焰異能燒過。
林野的腿開始發(fā)軟，他跌跌撞撞地沖進熟悉的街道，看到的卻是滿地的尸體。有他認識的街坊，有鎮(zhèn)上的修士，還有……那些昨天還和他一起排隊覺醒的少年少女。
沒有人活下來。
“王嬸……張大爺……”他喃喃自語，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你們別嚇我……出來啊……”
他跑到自己住的小院子前，院門已經(jīng)被踹爛了。院子里的石榴樹倒在地上，樹根處的泥土被血染成了黑紅色。
林野跪倒在地，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卻什么也吐不出來。他想不通，為什么只是去參加了一場覺醒儀式，回來就什么都沒了？
就在這時，他聽到身后傳來腳步聲。
幾個幸存的青袍修士站在不遠處，為首的正是剛才在溶洞里見過的那個青年。他們的道袍上沾滿了血污，臉上帶著疲憊，看向林野的眼神卻依舊復(fù)雜。
因為他們是修仙者，速度比常人快多了。
“林野，跟我們回青云宗吧?！鼻嗄觊_口，聲音低沉，“影組織屠了青陽城，就是為了滅口?，F(xiàn)在只有青云宗能保護你?！?/p>
林野猛地抬頭，眼里布滿血絲：“保護我？還是想煉化我的體質(zhì)？”
青年沉默了片刻，嘆了口氣：“至尊體的存在，本就不該留在凡俗。影組織能找到你，其他勢力也能。只有在青云宗，你才能真正安全，也才能……學(xué)會掌控自己的力量?！?/p>
林野看著滿地的尸體，又看了看自己沾滿血污的手。他知道青年說的是對的，他現(xiàn)在就像個抱著金磚的孩子，走到哪里都會引來豺狼。
可是，他真的能相信這些人嗎？
“青陽城的人……”林野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還有救嗎？”
青年別過頭，避開他的目光：“影組織下手很狠，沒有活口。我們趕到時，只來得及殺了幾個落單的黑衣人?！?/p>
林野閉上眼睛，滾燙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他想起王嬸遞給他的熱豆?jié){，想起張大爺塞給他的糖葫蘆，想起那些圍著他聽他講笑話的小孩……
“好。”他睜開眼，擦掉眼淚，眼神里的活潑開朗消失了，只剩下冰冷的決絕，“我跟你們走?！?/p>
但他在心里默默發(fā)誓：無論是影組織，還是青云宗，只要誰敢傷害他在乎的人，誰敢打他體質(zhì)的主意，他就算拼了這條命，也要讓對方付出代價。
青年似乎松了口氣，揮手示意手下：“帶他走，注意……別傷了他?！?/p>
兩個修士上前，想扶林野，卻被他避開了。他自己站起身，踉蹌了一下，然后挺直脊背，跟著他們往遠處走去。
夕陽落在他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像一條沾滿血與淚的路。身后，是燃燒的青陽城，是他埋葬了青春與歡笑的故鄉(xiāng)。前方，是未知的青云宗，是充滿陰謀與危機的未來。
林野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滲出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