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的夜露打濕了林野的衣襟,帶著草木腐爛的潮氣。他靠在一棵老槐樹上,指尖捻著那枚從三角眼修士身上搜來的執(zhí)法令牌,令牌邊緣的棱角硌得指腹發(fā)疼。
懷里的暗因子儲備已經(jīng)見底。剛才在破廟連殺五人,雖然通過“拆解”吸收了部分無主異能轉(zhuǎn)化的暗因子,但連續(xù)催動雷電、冰、風、土四系異能,幾乎抽空了第六星位的全部儲備。此刻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星位盤里像被掏走了一塊,空蕩蕩地發(fā)沉。
“得找個地方補充暗因子?!绷忠暗吐曌哉Z,目光掃過密林深處。
他想起老張臨行前提過,東邊三十里外有個“鬼市”,是三教九流的聚集地,不僅有修士私下交易,偶爾還會有獵殺妖獸的傭兵出售“材料”——那些所謂的材料里,往往就藏著未被徹底剝離的無主異能。
月上中天時,林野終于看到了鬼市的輪廓。
那是片被廢棄的礦場,坑洼的地面上支著數(shù)十頂破爛的帳篷,燈籠里跳動著幽綠的光,映得周圍的礦渣堆像一群蟄伏的怪獸??諝庵袕浡淤|(zhì)酒水和血腥氣,偶爾傳來幾聲醉醺醺的笑罵,卻掩不住骨子里的警惕。
林野將執(zhí)法令牌藏進靴底,又往臉上抹了些泥灰,刻意佝僂著背,混在人群里,像個來淘便宜貨的散修。
“新鮮的‘鐵脊狼’爪!剛剝的,帶著土系異能呢!”一個滿臉橫肉的傭兵揮舞著沾滿血污的爪子,對著路過的人吆喝。
林野的腳步頓了頓。鐵脊狼的土系異能雖然駁雜,但此刻正好能補充他消耗巨大的第四星位。他走上前,壓低聲音:“多少?”
傭兵上下打量他一眼,咧嘴笑了,露出黃黑的牙齒:“一口價,五十塊下品靈石。”
林野皺了皺眉。他身上的靈石早在萬妖谷時就耗盡了。他摸了摸懷里從修士身上搜來的療傷丹藥,扔給傭兵:“這個換?!?/p>
傭兵接住丹藥,聞了聞,眼睛一亮:“‘回春散’?行,成交!”
他將鐵脊狼爪遞給林野,后者接過,立刻找了個僻靜的角落,調(diào)動“拆解”能力。爪尖殘留的土黃色無主異能被迅速剝離,化作暗因子涌入體內(nèi),虛無丹田輕輕轉(zhuǎn)動,將其轉(zhuǎn)化后注入第四星位。
一股微弱的暖流順著經(jīng)脈游走,剛才廝殺留下的疲憊消散了些許。林野松了口氣,正準備離開,卻聽到旁邊的帳篷里傳來壓低的交談聲。
“……聽說了嗎?青云宗執(zhí)法堂的人,在北邊的破廟被宰了五個,連李長老的心腹都死了?!?/p>
“誰干的?這么大膽子?”
“不清楚,有人說是萬妖谷的魔女,也有人說……是那個‘死了’的至尊體。”
“至尊體?他不是墜崖了嗎?”
“誰知道呢……不過青云宗那邊已經(jīng)炸開鍋了,據(jù)說宗主親自下令,封鎖了所有通往山門的路,連只鳥都飛不進去?!?/p>
林野的眼神沉了下去。封鎖山路?這意味著他和白魅原定的匯合計劃可能要變。
他悄然后退,想離開這片是非之地,卻迎面撞上一個人。
“走路不長眼?”對方罵了一句,抬頭看清林野的臉,突然愣住了。
那是個穿著黑色紗裙的女人,身段妖嬈,眼角的紅痣在幽綠的燈光下格外醒目——是白魅。
林野也沒想到會在這里撞見她,愣了一下,隨即反應(yīng)過來,低聲道:“借一步說話?!?/p>
白魅挑了挑眉,沒說話,轉(zhuǎn)身走進旁邊一個掛著“藥材”幌子的帳篷。林野緊隨其后,撩開簾子的瞬間,一股濃郁的藥味撲面而來,正好掩蓋了他們的氣息。
帳篷里堆滿了干枯的藥草,角落里坐著個打瞌睡的老頭,顯然是白魅安排的人。
“你怎么來了?”林野開門見山。
“再不來,某些人就要闖青云宗送死了。”白魅靠在藥架上,指尖把玩著一縷黑發(fā),“李長老的人被你殺了,青云宗現(xiàn)在跟瘋狗一樣,到處抓人,你覺得還能按原計劃潛入?”
林野沉默。他確實低估了李長老的反應(yīng)速度。
“我有個辦法。”白魅的眼神亮了亮,帶著點狡黠,“后天是青云宗‘開山收徒’的日子,每年這時候,都會有各地的修士帶著弟子上山,護山大陣會暫時打開一個缺口?!?/p>
“你的意思是……混進去?”
“聰明?!卑作刃α耍拔乙呀?jīng)買通了一個‘散修聯(lián)盟’的領(lǐng)隊,他會以‘引薦弟子’的名義帶我們上山。不過……”她頓了頓,眼神落在林野身上,“你得換個身份?!?/p>
林野點頭:“我明白?!?/p>
“還有這個?!卑作葟膽牙锾统鲆粋€小瓷瓶,扔給林野,“‘化形丹’,能暫時改變你的容貌氣息,持續(xù)十二個時辰。進山后找機會換掉,別被人看出破綻?!?/p>
林野接住瓷瓶,入手冰涼。他打開聞了聞,一股淡淡的草木香,沒有異常。
“另外,”白魅的語氣嚴肅了些,“我查到,蘇清月被轉(zhuǎn)移了。”
林野的心猛地一緊:“轉(zhuǎn)移到哪了?”
“青云宗的‘鎖星樓’?!卑作鹊穆曇魤旱煤艿停澳堑胤绞乔嘣谱陉P(guān)押重犯的禁地,比后山石室更嚴密,由宗主的親衛(wèi)看守?!?/p>
鎖星樓……林野在《青云宗志》里見過這個名字,據(jù)說樓里布著“困星陣”,能壓制一切異能,就算是宗師境的修士進去,也會變成普通人。
“他們?yōu)槭裁匆D(zhuǎn)移她?”
“大概是怕了?!卑作壤湫Γ澳銡⒘死铋L老的心腹,他們肯定猜到你沒死,怕蘇清月落在你手里,成了你的籌碼。”
林野的拳頭攥得發(fā)白?;I碼?在那些人眼里,清月從來都只是個籌碼。
“鎖星樓不好闖,但也不是沒辦法。”白魅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開山收徒那天,宗主和幾位長老都會去山門前主持儀式,鎖星樓的守衛(wèi)會比平時少一半?!?/p>
“你的計劃是……”
“兵分兩路?!卑作壬斐鰞筛种福拔胰ゲ橛敖M織和青云宗的交易證據(jù),你去救蘇清月。得手后在山后的‘落霞谷’匯合,那里有我安排的傳送陣?!?/p>
林野點頭。這個計劃很冒險,但目前沒有更好的選擇。
“對了,”他想起懷里的密信,掏出來遞給白魅,“這是從李長老心腹身上搜來的,用特殊墨水寫的,我看不懂?!?/p>
白魅接過密信,放在鼻尖聞了聞,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是青云宗的‘隱墨’,用‘顯影草’的汁液就能破解?!彼龔乃幖苌夏闷鹨黄煽莸牟萑~,在信紙上輕輕擦拭。
很快,紙上浮現(xiàn)出一行行黑色的字跡:
“青陽城余孽未除,至尊體現(xiàn)身北境,疑未死。速調(diào)執(zhí)法堂精銳,封鎖山路,務(wù)必在開山收徒前將其緝拿。另,與影組織的‘交易’定于初七子時,地點照舊,攜‘鑰匙’赴約?!?/p>
林野的瞳孔驟縮。
初七子時?就是開山收徒的前一天晚上!
“鑰匙……”他低聲念著這兩個字,心里隱隱有了猜測,“他們說的鑰匙,是不是……至尊體的星位本源?”
“很有可能?!卑作葘⒚苄艤惖綘T火邊點燃,看著紙灰飄落,“看來我們的時間,比想象中更緊。”
帳篷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那個打瞌睡的老頭突然咳嗽了兩聲。
“有人來了?!卑作妊杆偈掌鹦θ?,對林野使了個眼色,“后天卯時,山門外的‘迎客亭’見,穿散修的衣服?!?/p>
說完,她轉(zhuǎn)身掀開后簾,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林野也迅速整理好衣襟,裝作買藥的樣子,對著老頭問了幾句,然后慢悠悠地走出帳篷。
剛走出沒幾步,就看到一隊穿著青袍的修士走進鬼市,為首的正是執(zhí)法堂的人。他們顯然是來搜捕的,目光銳利地掃過每個角落。
林野低下頭,混在人群里,一步步朝著鬼市外挪動。擦肩而過時,他能感覺到那些修士身上的靈力波動——不,是暗因子的波動,比普通修士濃郁得多,顯然是常年修煉積累的結(jié)果。
他的手悄悄按在腰間的短刀上,指尖凝聚起一絲微弱的雷電異能。只要對方認出他,他會立刻動手。
好在那些修士并未注意到這個“不起眼”的散修,很快走遠了。
林野松了口氣,加快腳步離開鬼市,重新鉆進密林。
月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林野摸了摸懷里的化形丹,又想起密信上的內(nèi)容,眼神變得越發(fā)堅定。
初七子時。
影組織。
交易。
他不僅要救蘇清月,還要去看看,這場醞釀了這么久的“交易”,到底藏著怎樣的陰謀。
至于那些參與交易的人……
林野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青陽城的血債,也該連本帶利地討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