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白的冬陽伴隨著黎明到來,灰蒙蒙的陽光映照著玻璃窗,許是昨天晚上太著急,連窗簾也忘了拉,光影斑駁間,帶來些許光亮,卻并不溫暖。
房屋外,本該萬籟俱寂的清晨卻在此刻傳來陣陣哀嚎和嘶吼聲,幾分鐘的槍響過后又歸于平靜,即使這聲音隔得很遠,但也足夠吵醒床上累到昏厥的人。
不過這人,似乎已經(jīng)對這種奇怪的異響見慣不慣,只是轉(zhuǎn)了個身,尋到身邊的熱源之后,就將頭埋了進去,撒嬌似的囈語幾聲聽不太真切的話,便以一種更加舒服的姿勢睡著了。
虞岱將人攬了攬,連同他因為動作而露在外面的半邊肩膀也重新塞進被窩里,卻獨獨留下了能夠?qū)⑷说拿嫒菘吹檬智宄目臻g。
昨天晚上他做的狠,為了懲罰這個水性楊花,在外面到處勾搭人的小情人,到最后,尤眠幾乎只能在他的懷抱中痛哭流涕,就像一片破碎的晚霞,身體不停發(fā)抖,嘴里一遍遍和他說著沒有,說著張口就來只愛他一個人的謊話,淚水在沒有經(jīng)過任何風吹雨打而格外細膩的臉頰上滑落。
以致于虞岱本想放過他這可憐模樣的好心腸又完完全全被這點眼淚勾起了欲望。
可到了今天早上……
虞岱眼神帶著熟悉的考究,他看著因為隔出來的那點空間而感到冷不斷往他身上貼過來的少年,然后毫不留情的將人推開下了床。
身邊的熱源一下子離開,尤眠這才又清醒了幾分,從床上坐起來,揉了揉發(fā)紅的眼睛,略微雜亂的銀白色發(fā)絲軟軟垂落在光潔的額頭上,被子也滑落到腰間,啞著嗓音叫:“虞哥”。
虞岱嗯了一聲,視線在尤眠身上掃視一圈,喉嚨滾了滾,卻也沒和他多說什么,將一個高傲的“庇護者”形象演繹的淋漓盡致。
痕跡又淺了。
他說尤眠水性楊花的話不是假的,尤眠的體質(zhì)似乎格外適合被人圈養(yǎng)在家里欺負,昨晚結(jié)束到現(xiàn)在,也才過了四個小時,除了眼眶依舊有些紅腫,身上的痕跡倒是消退了許多。
就好像,尤眠這樣的,沒有任何人能一直守住他,一直占為己有。
虞岱皺著眉頭的樣子讓尤眠心里不免咯噔一聲,他以為虞岱的氣還是沒有消,于是顫顫巍巍的忍著發(fā)軟的膝蓋和大腿下床,沒有穿鞋,也顧不上自己只穿了一件虞岱的襯衫,就要伺候他穿衣服。
屋里開了暖氣,可剛從被窩出來,尤眠還是冷的,甚至因為太過嬌弱的體質(zhì)打了個噴嚏。
虞岱視若無睹,只是張開了手臂。
尤眠直犯嘀咕,心想這人的氣性怎么這么大。
換了往常,他扮出這么可憐的樣子,虞岱早讓他滾回床上去了。
手中的動作不斷,甚至還嫻熟的踮腳給虞岱整理了一下衣領。
心里卻止不住的想,昨天的事情又不是他主動的,他又不能控制別人不要喜歡他,不要送他東西,對方心甘情愿的事情,而且就算他收下了,那最后不還是轉(zhuǎn)送給了虞岱嗎?
他之前送他的那些閑來無事打發(fā)時間制作的小東西,虞岱不也收的心安理得嗎?
雖然明面上總說著他做的事情很多余、很無聊,但尤眠從二十二歲就跟著虞岱了,五年時間,即使床上交流更多,也還是能從虞岱的微表情和一些小動作中,摸清楚一些他的脾性。
虞岱喜歡他送的禮物。
既然如此,那他送他更珍貴的東西,照理來說,虞岱不應該更開心嗎?
尤眠有時也實在是捉摸不透這個人。
尤眠給虞岱整理好衣服后,朝他微微一笑,是一個十分清純恬淡的笑容,但搭配上他現(xiàn)在衣衫不整的樣子,多少也變了些味道。
兩人心照不宣,虞岱眼神幽暗,輕拍了一下他的屁股,示意他別鬧。
尤眠便大著膽子在虞岱側(cè)頸親了一口,就像一個十分平常的日子里,目送丈夫出門工作的小妻子那樣,虞岱朝他微微點頭,大手一揮將防寒外套簡單披上就推開門走了。
關門的一瞬間,虞岱似乎聽見少年嘆息一聲:“又是什么都不和我說就走了??!”
虞岱抿了抿嘴唇。
尤眠的演技雖然拙劣,但偶爾他也會分不清楚尤眠是不是真的喜歡他。
這不由得讓虞岱想起了兩人剛見面的時候。
——
“老大,那陳雄為了保住自己的基地,把他兒子獻上來了,咱們要不要見見?聽說他兒子長得挺漂亮的……”
肖梁的聲音在虞岱目光的注視下越來越小,到最后,要不是虞岱異能覺醒之后耳力過人,他幾乎聽不清他的話了。
其他人更是大氣不敢喘。
虞岱是第一基地的領導人,擁有五行全系異能,威壓不是誰都承受得住的。
更遑論,虞岱原本身上就帶著上位者的威嚴氣場。
不過肖梁在末世前就已經(jīng)跟在虞岱身邊了,是虞家替他挑選的“家仆”,知道虞岱雖然脾氣差了點,但其實也并不是不講道理,只要不觸犯到底線,其實也不會真的拿他怎么樣的。
“……老大你都二十八了,身邊也沒個知冷知熱的跟著,家主大人在天之靈,要是活過來,非得收拾我不可……”
肖梁的聲音跟念經(jīng)似的,叨叨的虞岱頭疼,只說可以見一面,看看無法生育的陳雄到底是從哪兒冒出來這么一個兒子。
但彼此心里都明白,見一面也只是走個過場,陳雄的基地他們是一定要拿下的,最主要的,也能給剛收服的其他人一些訊息,讓他們覺得自己有可乘之機,才會暴露的更快。
虞岱同意之后,肖梁的速度是很快的,傍晚時,該來的人全都聚集在了金碧輝煌的大堂之上。
這地方,原先是召開國王議會用的,不過喪尸爆發(fā)之后,哪還有什么國王,什么議員?
虞岱端坐在高位之上,眉眼深邃,鼻骨高挺,整張臉英挺銳利,又有從尸山血海中廝殺而出的戾氣,此時的虞岱到底還是不夠穩(wěn)重,氣息沒有半分收斂,于是哪怕是俯首朝下看去的姿勢,也是鋒芒外露,懾人的緊。
底下還有不服虞岱的,嘀嘀咕咕的說著大清朝早就滅亡了,怎么還有人想要當皇帝的?
肖梁就在后面站著,眼神冷漠的盯著他的后腦勺,那人脖子突然一僵,縮了縮,一扭頭看見是虞岱的心腹,差點嚇的半死,也不敢說話了。
“慫貨”,肖梁輕嗤一聲。
虞岱看完了戲,便將目光移開了,讓人去叫陳雄進來。
嘀咕那人還以為自己會受到什么懲罰,見此情景,忙松了口氣,充當起了“太監(jiān)”的職位,站在門口高聲喊著“陳城主,你可以進來了。”
語氣當中卻沒有多少恭敬,自顧自覺得逞了虞岱的威風,狐假虎威起來,連自己的地位也高人一等,卻殊不知,他這番舉動,已經(jīng)讓一些表層之下的勢力認定他是虞岱的人。
肖梁心里則默默為虞岱豎起了大拇指,心想老大還是老大,不需要第二基地那樣殘暴的鎮(zhèn)壓和嚴苛的制度,就能夠?qū)⑷耸諡榧河谩?/p>
陳雄終于被通知準許進入,他抹了把額頭的汗水,肥胖的身體笨拙的跑進來,還差點自己把自己絆倒,引得滿堂大笑。
陳雄臉色發(fā)紅,尷尬的自己笑了兩聲,大夏天的,他們在外面等了足足有二十分鐘,他知道這是虞岱在給他們擺下馬威,卻只能不停賠笑。
有求于人就要受得住這些才行,陳雄跑了兩步卻又感覺少了點什么,扭頭一看身后空蕩蕩的,沖高臺上點頭哈腰,又趕緊出門拽了一把正躲在門外不敢進來的尤眠。
尤眠亦步亦趨的跟了進來。
灰色的披風將少年全身遮擋的嚴嚴實實,同款兜帽蓋了大半張臉,只能隱約看見白皙到發(fā)光的下巴,少年低垂著腦袋和眉眼,什么都沒做,卻讓人無端覺出乖巧。
但光是這樣可不夠。
有人的臉上已經(jīng)顯現(xiàn)出了嘲諷和看好戲的表情,藏得這樣隱蔽,關子賣的這樣久,要是沒有點真材實料,到時候下場會怎樣?
眾人各有各的小心思,視線卻都還落在少年身上。
但陳雄似乎要的就是這樣一個效果,他大概是真的對自己的“貨碼”很有信心,又嘿嘿笑了兩聲,擦著手掌說:“我這個兒子不怎么見人,有些害羞,陳陳,還不快些把帽子摘下來,讓虞城主看看你?!?/p>
陳陳?
虞岱對這個刻意強調(diào)的名字有些來了興致。
少年并沒有說話,而是極度緩慢將帽子摘下,披風脫掉,只露出里面一件極其簡單的白色短袖,下擺扎進黑色的褲腰中,將腰肢的纖細完全凸顯了出來。
他神情拘謹,略顯緊張,臉頰因為外面討人厭的太陽而泛著紅潤。
其他裸露在外面的地方卻是俏生生的白,就連頭發(fā)和睫羽都是,活像天上墜落凡間的使者。
大廳內(nèi)一片落針可聞,少年卻好像不知道他的美貌帶給旁人多大的沖擊,一張精致的臉上,透著不諳世故的稚嫩之色。
他半明半暗的露出了眉眼來,許是大廳里面足夠涼爽,十分符合少年的心意,他皺緊的眉頭漸漸舒展了開,被白色睫羽遮蓋住的藍寶石般的眼睛卻仍舊神色怯怯,半躲在陳雄身后。
很依賴他的樣子,容易讓人生出保護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