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之巔,三清對弈,落子驚起云海龍吟。
>陸商侍立三萬年,只悟得一個(gè)道理:洪荒殘酷,唯有手中劍最可靠。
>他每日揮劍十萬次,劈斬晨露,切割光陰。
>通天笑他愚笨,老子說他執(zhí)拗。
>直到多寶道人一朝突破金仙,青萍劍光耀昆侖。
>陸商默默撫過青鋒劍上的“斬?cái)喙怅帯钡牢摹?/p>
>“師兄,我這一劍,還要再練一萬年?!?/p>
昆侖之巔,云海翻涌如沸。萬丈霞光潑灑而下,將亙古仙山浸染如熔金神爐。
玄冰玉棋盤橫亙云臺。老子指間拈一枚白子,清光流轉(zhuǎn)似托微縮星云;元始廣袖微動,一枚黑子如墨玉沉淵蓄勢待發(fā)。棋枰之上黑白縱橫,落子間隱隱牽動山根脈動,靈氣暗涌如潮。
這場無聲征伐,已持續(xù)三載春秋。
陸商立在老子身側(cè),童子身形需踮腳方能窺見棋盤。他捧著青玉茶盤,目光卻早已越過縱橫紋路,投向翻騰無休的云海深處。整整三年,黑白棋子在他眼底已凝成枯燥符號。
“啪!”
老子白子如流星墜枰。剎那間靈光漣漪蕩開,光芒中周天星辰虛影一閃而逝。云海受其牽引,卷起千堆雪浪,金紅轉(zhuǎn)為清冷銀輝。
元始眉頭微不可察一蹙。廣袖拂過,黑子應(yīng)手而落,勢如黑龍?zhí)阶χ比「剐?!棋子落定剎那,低沉龍吟竟自棋盤深處隆隆響起,震得周遭靈氣炸沸。
“大兄,妙手!”贊嘆驟起。通天教主不知何時(shí)擠到棋盤邊,青萍劍斜倚肩頭,眼中精光四射如得寶頑童。他蹲在老子身后,又竄到元始身旁,道袍下擺沾滿昆侖塵土。
“二哥,錯(cuò)了!”通天突然指著黑子大叫,“這是陷阱!看白棋走勢分明要……”
“啪!”
元始置若罔聞,黑子再落。
通天抓耳撓腮,青萍劍哐當(dāng)墜地:“完了!白龍已成,黑龍危矣!”
老子長須無風(fēng)自動,白子悠然點(diǎn)落。霎時(shí)棋盤白光大熾,清越高亢龍吟撕裂長空!靈光白龍自棋局昂首騰起,磅礴龍威橫掃四野。云海瘋狂倒卷,仙禽驚飛翎羽如雨。
“看看!我說的沒錯(cuò)吧!”通天拍腿大笑。
“聒噪!”
老子元始同時(shí)側(cè)首,目光如寒冰利劍裹挾大羅威壓轟向通天。通天猝不及防踉蹌后退,險(xiǎn)險(xiǎn)栽落萬丈深淵。
侍立一旁的陸商手腕一抖,玉杯叮當(dāng)亂撞。他偷覷一眼:老子長須輕顫,元始面沉如水,通天訕訕退開卻仍偷瞄棋局。
“這般跳脫,竟是未來截教之主?”陸商垂眼,一絲復(fù)雜掠過心底。
丹爐脫胎已數(shù)萬載。他謹(jǐn)守本分,安靜做老子座前童子。那次焚身鍛魂的機(jī)緣如同吞下太古神山,需無盡歲月消化。
如今他堪至真仙初境,八九玄功磨到第三轉(zhuǎn),肉身可撼天仙法寶。最大收獲,卻是撬開時(shí)間法則一絲門縫。
“時(shí)間為王,空間為尊?!比褰柚更c(diǎn)之名探查他粗淺感悟,他甘之如飴。數(shù)萬年血汗,終將凝滯光陰從一息延至五息。
三清耐心終是有限。所幸賜下諸多靈物,元始更親取西方庚金之精混太初清氣,為他鑄就青鋒長劍。劍身近鍔處,四個(gè)道文深鐫如刻亙古——斬?cái)喙怅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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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侖后山紫竹林,晨露凝于葉梢將墜未墜。
“唰——噗——”
清冷破空聲驚碎幽靜,震得露珠簌簌滾落。
三尺孩童擎著四尺青鋒古劍。劍身幽光寒氣迫人,與身形相比巨大而突兀??僧?dāng)他雙足微分如古樹扎根,雙手握劍自頭頂正劈而下時(shí),所有違和盡消。簡單一式“劈”,透出近乎于道的拙樸沉重。
陸商已練此式整整一萬零一百年。每日揮劍十萬次,累積何止億萬?
晨曦穿過竹隙灑落劍刃。每一劍劈下,都似切割無形屏障。劍鋒過處空氣撕裂,留下細(xì)微漣漪——那是時(shí)光長河被鋒芒擾動的跡象。
“唰!”
一片驚落竹葉無聲裂開。切口平滑如鏡,葉脈完美中分。斷葉上將墜的晨露紋絲未動,依舊顫巍巍折射晨光。
陸商收劍而立,氣息如古井無波。萬載枯寂揮斬,早將動作煉入血肉骨髓。青鋒劍柄的細(xì)微震顫傳來,冰冷金屬仿佛已成手臂延伸。
“陸商師弟!”
洪亮聲音刺破竹林靜謐。多寶道人圓潤身軀大剌剌占據(jù)竹椅,壓得椅子吱呀欲碎。
陸商懷抱巨劍緩緩轉(zhuǎn)身:“多寶師兄?你……不是在閉關(guān)沖擊金仙?”
多寶圓臉綻開得意笑容。下一刻,溫潤厚重的金色光暈驟然亮起!沛然莫御的威壓如無形潮水轟然擴(kuò)散!
“唳——!”仙鶴驚鳴沖天,竹葉無風(fēng)自動如驟雨。
陸商瞳孔驟縮!
懷中青鋒古劍錚然長鳴!“斬?cái)喙怅帯钡牢挠墓獯蠓牛瑒χ芄饩€微微扭曲,抗衡著磅礴威壓。
金仙氣息如山岳壓落神魂??v知多寶天資卓絕,如此快踏破金仙壁壘仍遠(yuǎn)超預(yù)料。
一絲澀意如冷露滑過心尖。
縱然三清老爺賜寶、跟腳提至中品靈根……洪荒終究殘酷。真仙至玄仙如天塹,玄仙至金仙更隔星河!他與多寶的差距,已如昆侖云海般浩渺。
他迅速壓下波動,抱劍頷首:“恭喜師兄!大道可期!”這句恭喜發(fā)自肺腑。昆侖山上,多寶是少數(shù)未輕視他之人。
多寶晃著胖指大笑:“僥幸罷了。比起師弟萬年如一日只練一劍的狠勁,師兄這點(diǎn)道行算不得什么?!?/p>
他目光落定青鋒劍上。劍身古樸無華,唯四字道文幽幽流轉(zhuǎn)。多寶眼中掠過訝異——那凝練純粹的道韻,竟讓新晉金仙的他感到一絲直透心神的鋒銳寒意!
“師弟這一劍……”多寶斂去玩笑,胖臉首現(xiàn)認(rèn)真,“萬年磨礪鋒芒暗藏,已有‘技近乎道’雛形了吧?”
陸商低頭。冰涼劍身映著童稚卻沉靜的眸子。指尖撫過“斬?cái)喙怅帯钡墓爬峡毯?,感受其中令金仙?cè)目的沉重孤絕。
良久,他望向昆侖亙古云海,聲音平靜如磐石:
“師兄謬贊?!?/p>
懷抱青鋒的小小身影,仿佛與山根相連。
“這一劍,還差得遠(yuǎn)?!?/p>
“我還想……再練一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