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剛竭盡全力守護(hù)過現(xiàn)代和平中的生命。
而眼前這片名為羅店的焦土,這座太爺爺喋血的城池,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個驚恐逃亡的生命,都在呼喚著同樣的守護(hù)!
只是守護(hù)的方式,不再是搏擊洪流,而是迎向槍林彈雨!
一種源自軍人血脈最深處、最純粹的責(zé)任感和被戰(zhàn)火點燃的狂暴怒意,在張正這具剛剛在水中磨礪過意志的身體里轟然爆發(fā)!
那屬于“兵王”的直覺、冷靜和如同猛虎出柙般的煞氣,瞬間凝聚!
溺水時那最后一絲不甘消散了。
死過了。這條命是撿來的。
他活著的意義,就是守護(hù)!無論是在和平的河流,還是在戰(zhàn)火的血河!
他沒有絲毫猶豫,猛地雙手撐地,身體如同壓縮到極致的彈簧,爆發(fā)出強(qiáng)勁的力道!
雖然后背和四肢傳來劇烈的撞擊痛,但這具年輕軀殼蘊(yùn)含的力量比他想象中要大。
他穩(wěn)穩(wěn)地站了起來!
那挺拔如松的身姿、那屬于鐵血軍人的銳利目光,瞬間讓旁邊叼著煙槍的老頭兒愣住了。
“老哥,”
張正的聲音依舊嘶啞,
“方向!羅店!敢死隊!怎么走最快?!”
他不是去報到,是去歸建!
去那個由將軍帶領(lǐng)、頂著炮火反攻敵占羅店的敢死隊!
他要在太爺爺戰(zhàn)斗過的、自己為之犧牲過的“羅店”之名下,將剛剛在洪水里未能燃盡的生命之火,再次點燃在這片守護(hù)國土的戰(zhàn)場!
老煙槍被這股凌厲的、如同實質(zhì)殺氣的軍人氣勢懾住了。
他混跡戰(zhàn)場邊緣很久,見過各種兵,但這種剛一清醒就爆發(fā)出如此森然決絕戰(zhàn)意的家伙,生平僅見!
“好!…好一個兵!”
“方向?鬼子的炮口就是方向!敢死隊就在炮火開花的最里面!看到?jīng)]?!沖過去!踩著那些東洋雜種的尸體往里沖!他媽的羅店就在那死人堆后面!”
戰(zhàn)場——就在羅店!沖過去!就是歸建!
張正胸腔里發(fā)出一聲低沉卻震動心魄的悶吼!
那是軍中發(fā)起沖擊時的吼聲!
他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義無反顧地沖向了那片吞噬一切的血肉磨坊——羅店陣地的最前沿!
他身后的背景,是奔涌的逃難人潮與炮火連天的焦土。
而他奔跑的方向,是向著七十多年前太爺爺?shù)膽?zhàn)斗位置!
也是向著他在和平時代未能守護(hù)住的“羅店”之名,發(fā)起的一場來自歷史長河的血色祭奠!
張正像一頭在叢林中潛行的豹子,利用廢墟的斷墻、彈坑、燃燒的車輛殘骸甚至是散落的尸體作為掩護(hù)。
向著炮火最密集的方向小心而迅速地移動著。
沒有地圖,沒有情報,沒有無線電,甚至連一把像樣的槍都沒有——
他身上穿的軍服破爛,只別著一枚象征性的帽徽,腰間掛著兩個空癟的水壺和一個早已打空的、沾滿血跡的彈藥包。
他憑借的,僅僅是烙印在靈魂深處的戰(zhàn)斗本能和這雙穿透硝煙的眼睛。
隨著他越發(fā)接近核心區(qū)域,那種“血肉磨坊”的觸感也越來越清晰。
空氣中充斥著令人作嘔的鐵銹般的血腥味、內(nèi)臟破裂的腥臭、人體燒焦的焦糊味,濃得化不開,粘在喉嚨里令人窒息。
地上踩到的,常常不是泥土,而是粘稠的、暗紅色的漿狀物。斷臂殘肢隨處可見,破碎的灰色軍服碎片在燃燒。
他遇到了零星退下來的兵,灰頭土臉,眼神麻木空洞,拖著帶血的腿,或是捂著缺了半邊的胳膊,踉踉蹌蹌地向后爬。
也遇到了嘶吼著從身邊沖上去補(bǔ)充前線的,大多是些十七八歲、臉龐稚嫩卻被硝煙熏得烏黑的娃子兵,眼里只有驚恐和一絲被鼓動起來的、迷茫的狂熱。
“沖啊!奪回羅店!”
“黃司令在后面看著!跟鬼子拼了!”
零星的吼聲在炮火中顯得如此微弱和悲壯。
張正的心一點點沉下去。
那股因穿越重生、被宿命感和國仇家恨點燃的熊熊熱血,在目睹了這片真實的、如同巨大絞肉機(jī)一般的戰(zhàn)場后,如同被潑了一盆冰水。
他躲在一個巨大的彈坑邊緣,這里暫時避開了最猛烈的正面火力,但也隨時可能成為下一發(fā)炮彈的靶心。
借著硝煙彌漫的間隙,他趴在一堆炸碎的瓦礫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個頭,用專業(yè)的目光極目遠(yuǎn)眺前方被國軍部隊反復(fù)沖擊的日軍防線。
只一眼,他如墜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