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硯舟昨夜被蘇蘊之那句“夫夫間該干的事”驚得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著,醒得比平時晚了許多,起身時整個人身上還帶著點沒睡夠的困倦。
他走出房門去洗漱,等收拾好自己來到堂屋時,發(fā)現(xiàn)顧母今日精神不錯,正坐在小凳上,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聽著院子里的動靜。
顧硯舟順著顧母的方向望去,蘇蘊之和小竹正在灶間忙碌,食物的香氣飄出來,他唇角下意識地掛起了笑。
沒見到車夫人影,想來已經(jīng)離開了。
“娘,早,你今日氣色看著好多了?!鳖櫝幹蹚街毕蝾櫮缸哌^去,聲音帶著關切。
“硯舟醒了?”顧母循著聲音轉向他,“是比前幾日松快些。你們昨日回門,可還順利?”
“順利的,娘?!鳖櫝幹奂仁遣幌胱岊櫮笓?,也是蘇家人確實沒有為難自己。
這時,蘇蘊之端著一碗溫熱的粥走出來,放到顧母面前的矮桌上,“娘,吃粥?!?/p>
轉過身子對站在一旁的顧硯舟道:“我煮了些面,相公也快來用早飯吧。吃完早飯,咱們把昨日帶回的東西給大伯家送去一些?!?/p>
“送東西?”顧母有些茫然。
顧硯舟點頭:“好?!?/p>
“嗯,”顧硯舟在桌邊坐下,解釋道,“昨天從縣里帶回來不少東西。我和蘊之想著,這些年多虧了大伯家?guī)鸵r,就挑了些點心和一匹厚實的布,打算送過去表表心意?!?/p>
顧母聽后連連點頭,臉上滿是贊同:“好,好!是該好好謝謝他們,這些年,沒少麻煩你大伯大伯母他們。你們看著辦就好,娘都聽你們的?!?/p>
一家人簡單用過早飯,小竹留下來收拾,順便陪著顧母說說話。
蘇蘊之挑了一盒“八珍糕”,又選了一匹深青色、厚實耐磨的細棉布。這顏色耐臟,布料也夠寬幅,正好給大伯和大伯母做身新衣裳,這點心拿給小妹還有孩子們嘗嘗鮮。
“相公,你看這些可好?”蘇蘊之將東西拿給顧硯舟看。
“嗯,”顧硯舟對蘇蘊之安排是十萬分的放心。
將東西選好后,兩人出門,朝著大伯家走去。路上遇到幾個村民,熱情地和顧硯舟打招呼。
“顧秀才早??!”
“顧秀才這是帶著夫郎去哪兒?”
顧硯舟已漸漸適應這稱呼,自然地點頭回應:“早,去大伯家坐坐?!弊咴陬櫝幹酆箢^的蘇蘊之跟著微笑示意。
來到大伯家的院子,發(fā)現(xiàn)院門虛掩著。顧硯舟揚聲喊了一句:“大伯母在家嗎?”
聲音剛落,就聽見院子后面?zhèn)鱽砘貞骸鞍?,在呢在呢,是硯舟嗎?等會兒?。 ?/p>
大伯母王氏放下手頭的活計,從屋后繞了出來,手上還沾著新鮮的泥土。她身后跟著一個約莫十三四歲、模樣清秀的小姑娘,正是顧家的小女兒顧小珍。
王氏一邊快步往前院走,一邊對女兒說:“小珍,快,給娘舀瓢水洗洗手。”顧小珍應了一聲,麻利地跑到院角的水缸旁,用葫蘆瓢舀了水過來。王氏就著女兒倒的水匆匆洗掉手上的泥,這才笑著打開院門。
看到是他們倆一起來,臉上立刻綻開了笑容,“硯舟,蘊之,你們怎么來了,快進來坐!”
“大伯母,小珍妹妹。”蘇蘊之溫聲問好。
顧小珍站在母親身后,靦腆地小聲喊了聲“硯舟哥”、“蘊之哥”。
顧硯舟進了屋子,沒看到其他人,便隨口問道:“大伯他們呢?”
王氏一邊引他們往堂屋走一邊說,“你大伯和你二哥一大早就扛著鋤頭去坡上那塊地了。水生和他媳婦啊,今早回娘家去了,家里就我和小珍?!?/p>
到了堂屋,顧硯舟順勢將手里提的筐子放在了桌上,把里面的東西拿了出來。
王氏看到他們拿出來的布匹和點心盒子,立刻道:“哎呀,你們來就來,提這些東西做什么,家里什么都不缺,快拿回去?!?/p>
顧硯舟連忙笑著解釋:“大伯母,您別推辭。這點心是昨兒從縣里帶回來的,家里還有好些呢!這天氣眼見著熱起來了,放著不吃怕壞了,特意拿來給小妹還有孩子們嘗嘗鮮,您可別嫌棄?!?/p>
他指了指那匹布,“這布厚實,想著您和大伯成天在地里忙活,衣裳最是費料,正好給您二位做身耐磨的衣裳穿,也算我們一點心意?!?/p>
蘇蘊之適時地將東西往前遞了遞,“是啊,大伯母,您就收下吧。這些年多虧您和大伯照顧,這點東西實在不算什么?!?/p>
顧小珍在一旁看著那包裝精致的點心盒,眼睛亮亮的,帶著期待。
王氏看看布,又看看點心,再看看自家小女兒期待的眼神,臉上露出無奈又欣慰的笑容,終于接過了東西:“你們啊……就是太客氣了,行,大伯母厚著臉皮收下了,小珍,快謝謝哥哥嫂子!”
顧小珍紅著臉,小聲說:“謝謝硯舟哥,謝謝蘊之哥。”
“快,喝口水!”王氏讓小珍把東西拿進房間放好,又麻利地給兩人倒了水。
幾人坐在堂屋里聊了會兒家常。王氏關心地問了顧母的身體,顧硯舟和蘇蘊之都撿著好的說。顧小珍安靜地坐在一旁聽著,偶爾好奇地看一眼蘇蘊之。
眼看日頭漸高,快到做午飯的時候了,顧硯舟便起身告辭:“大伯母,小妹,時候不早,我們就不多打擾了。家里娘還等著,得回去了。”
王氏也沒多留,知道他們家里也有事,拉著小珍送他們到院門口。就在兩人轉身要走時,蘇蘊之忽然停下腳步,從袖中拿出一方嶄新的、素凈的棉布手帕,上面沒有任何繡花,只有簡單的鎖邊。
他微笑著遞給顧小珍:“小珍妹妹,這個給你。不是什么好東西,留著擦擦汗用?!?/p>
顧小珍看著那方干凈柔軟的新手帕,又驚又喜,臉上飛起紅霞,她看看母親,見王氏笑著點頭,才怯生生地伸手接過,聲音細若蚊吶:“謝……謝謝蘊之哥哥!”
蘇蘊之溫和地笑了笑:“不客氣?!?/p>
王氏看著這一幕,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些:“蘊之真是有心了。”
兩人告辭離開。
日子在平淡與忙碌中悄然滑過。轉眼,顧硯舟額角的痂痕徹底脫落,只留下一條淺淺的粉色印記。而他也開始了自己“模仿原主筆跡”的艱難工程。
原主的字跡,工整,端正,帶著少年人的一絲拘謹和力道不足的稚嫩,與他前世那手頗具風骨的行楷截然不同。
他每天將關在書房里,對著原主的字跡,一筆一劃地臨摹。從最基礎的筆畫開始,橫平豎直,撇捺轉折,力求形似。這個過程枯燥又痛苦,比他前世練書法時還要難受百倍。
顧硯舟除了和原主的筆跡“死磕”,也咬牙堅持著每天清晨繞著院子慢跑、做些簡單的俯臥撐。
這具身體底子太差,又長期缺乏營養(yǎng)和鍛煉,剛開始時跑幾步就氣喘吁吁。
但堅持了十幾天后,效果是肉眼可見,原本單薄的身板似乎厚實了一點點,手臂也隱約有了點線條,更讓他驚喜的是,身高似乎也往上竄了那么一丁點。
顧硯舟對著水缸里模糊的影子滿意地點點頭,總算不是風一吹就倒的豆芽菜了。
蘇蘊之以為顧硯舟這段時間是在為科舉用功,從不打擾,不過自己也沒閑著。
他看著顧硯舟身上那幾件洗得發(fā)白、甚至有些短了的舊衣裳,決定動手給他做幾件新衣。他將帶回的幾匹布都攤開,仔細挑選。
一匹靛藍色的細棉布,質地厚實耐磨,顏色也穩(wěn)重,正好給顧硯舟做日常。另一匹月白色的細綢,觸手生涼,光澤柔和,做成里衣貼身穿最為舒適。
還有一匹是煙灰色的細棉布,顏色沉穩(wěn)大氣,料子也柔軟舒適,就是瞧著不適合顧硯舟這個年紀穿,倒是給顧母做成衣服正好。
蘇蘊之拿著這匹煙灰色的布,來到顧母的房間。
“娘,我看這匹布顏色好,料子也軟和,給您做身新衣裳可好?”蘇蘊之溫聲道。
顧母摸索著那光滑厚實的布料,連連搖頭:“使不得使不得,這么好的布,給我這老婆子穿糟蹋了,給硯舟用!”
“娘,您這話說的,怎么能說糟蹋呢?”蘇蘊之耐心勸道,“再說,您穿得體面了,相公和我看著也高興不是,旁人瞧了,也只會說我們孝順。”
顧母聽后推拒的手有些遲疑了。
蘇蘊之趁熱打鐵告訴顧母相公的布已經(jīng)挑好了,又搬出“您穿得好,硯舟才放心讀書”的理由,顧母這才不好意思地收下,但依舊念叨著:“那……那先緊著硯舟做,我的不急,不急。”
蘇蘊之無奈笑道:“娘,您就放心吧,相公的衣裳我等會就來做。您的嘛……”他看向旁邊的小竹,“就交給小竹,您看行不?”
顧母一聽蘇蘊之要親自給兒子做衣裳,高興得合不攏嘴:“哎!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