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正午
陽光懶洋洋地照在床邊人的側(cè)臉,祁星栩鴉羽般濃密的睫毛撲閃了一下,難得無波無瀾的臉上露出一絲茫然。
他艱難地清了清嗓子,目光落在床頭的解酒藥停了一瞬。
不動聲色地伸長手臂,徑直略過那解酒藥,撈起一旁的水杯,往嘴里灌了一口。
入口的甜膩在口腔蔓延開。
祁星栩嗆了一口,嫌棄得將這杯沖得齁甜的蜂蜜水放下。
這是放了半罐蜂蜜吧?
蜜蜂進去游一圈都得齁死。
他果斷放棄了這種緩解宿醉的方法,于是,視線又一次從解酒藥上劃過。
這次終于伸手扯過粘在上面的紙條,垂眸掃了一眼。
【今早你手機響得急,我怕對面找你有急事,擅自接通了電話,抱歉。】
字體是端端正正的行楷,寫到最后字跡卻有些飄揚。
開頭沒有稱謂,末端也沒有署名。
而留下字條的人,早在五分鐘前祁星栩醒來的時候便不在房間了。
“抱歉?”祁星栩氣笑念出最后兩個字,那他還挺會挑的,從眾多事情中,撿了個最輕描淡寫能一筆帶過的。
嘴上說著聽話,最后領(lǐng)帶轉(zhuǎn)了個彎,綁在他眼睛的時候怎么不知道道歉了?
這時,安靜的房間響起一陣電話鈴聲。
祁星栩低頭按揉了下太陽穴,劃開接聽鍵,“講?!?/p>
“喲,大中午的,誰惹著你了?”
懶散揶揄的音調(diào)透過電話傳進祁星栩耳朵。
他微微回神,捏著紙條的力度松了些,將它放回了原處,含糊了句,“沒事?!?/p>
他手機中所有未接來電清一色都是這人的電話——齊聽顏。
兩人認識數(shù)十年了,從進無盡元當練習生相識,后來一同經(jīng)歷出道解散,彼此相互扶持,一路走到現(xiàn)在。
齊聽顏他自是了解自己的,輕而易舉便能覺察出他情緒不對。
至于這沒來由的情緒是怎么回事,
也許是昨晚某人耐著性子低哄的聲音還沒完全從腦海中驅(qū)散,
又或許是今早睜眼便是干凈的床鋪,與想象中的情景截然相反,而蜂蜜水、解酒藥也放在了抬手就可以夠到的地方,還有......
祁星栩低頭,扯了一下身上合身的衛(wèi)衣,垃圾桶里還有一個靜靜躺著的吊牌。
一切太稱他心意,反倒讓醒來見不到人成了件有些許遺憾的事。
“昨晚讓你白跑一趟......”
祁星栩擰了下眉心,琢磨著怎么跟齊聽顏解釋雖然迫于無奈但確確實實放了他一整晚鴿子這事。
“打住,人沒事就行,道歉兩個字少說,聽煩了,搞得也見外?!?/p>
齊聽顏沒給他說完這句話的時間,直接開口打斷,將人張口閉口的疏離堵了個干凈。
“本來是急著在會場找你的,結(jié)果一不小心被那群記者發(fā)現(xiàn)了,追著我采訪了一整個晚上?!?/p>
齊聽顏深深嘆了口氣,還沒從昨晚那亮瞎眼的閃光燈處緩過來,
“不過也多虧了這些記者,讓我一眼就看到了逆著人群離開的裴尋——”
提到這個名字,齊聽顏下意識頓了一下,練習生時期相伴的情誼還是第一時間浮上心頭。
那時大概誰也沒想到,多年后三人會成為如此水火不容的關(guān)系。
假設(shè)昨晚星栩沒有提前離開,而他也沒有按時趕到,他簡直無法想象會發(fā)生什么。
齊聽顏語氣漸沉,“是他吧,給你下藥的人?!?/p>
這篤定的語氣,本也不是詢問的意思,只聽齊聽顏自顧自說道:
“從這一年你的黑熱搜頻頻登上高位起,我就早有預感?!?/p>
“他有心借助流量爆火這是他的事,卻每每踩在你頭上上位,這是真把當初不能出道的事安在你頭上了?!”
“從前與你百般要好,我還當他是真心拿你當哥哥,不成想因為沒出道就翻了臉,害你白白經(jīng)受半年的雪藏?!?/p>
齊聽顏是個眼里容不得沙子的,當年裴尋煽動粉絲攻擊祁星栩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第一時間把人給刪了。
還連帶著將他們幾個成員的手機都攬了過來,全部與裴尋斷了關(guān)系。
顧念從前情誼最多算是自己念舊,可不是說明他過去待人有多么好。
這種靠流量一躍而升的人,自然也可以輕松被流量拽下神壇,只是需要些契機罷了。
這點祁星栩也清楚得很,“不急,早晚討回來?!?/p>
他邊說邊伸手按了按腰,不自覺抽了口氣,臉色瞬間沉下來,閉眼扶額。
齊聽顏耳尖得很,嘴中嘖嘖作響,打趣的同時,思緒不由得被拉到今早接自己電話的那個陌生男人身上,
于是話鋒頓時一轉(zhuǎn),好奇道:
“話說回來,你那乖巧弟弟呢?”
祁星栩從水壺里重新倒了一杯水,小口小口的抿著,驚道:“誰?”
他對這個稱呼有點過分敏感了,
耳邊似乎又浮現(xiàn)出那人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脖頸,喚著他哥哥的場景,頗為不自在的摸了摸側(cè)頸。
“還能是誰,一夜情的對象唄。”
祁星栩面無表情道:“走了。”
“這就走了?”
齊聽顏的聲音聽上去略帶遺憾,
“能把你從會所帶走的,應該是圈內(nèi)人吧,哪位?說出來讓我八卦八卦。”
“不知道?!?/p>
手中的杯子已經(jīng)空了,祁星栩放回桌上,玻璃與木質(zhì)材料相碰,發(fā)出了輕微的響聲,“醒來就沒見到人了。”
齊聽顏沉默了三秒,咬牙切齒的聲音隔著話筒傳過來,
“寶貝,你的意思不會是,你連人家臉都沒看清,就跟人家上床了吧?”
“心真大啊你,不怕人家前一秒與你徹夜溫存,后一秒就把你給賣了?!”
祁星栩輕笑一聲,轉(zhuǎn)頭看向窗外,幾分鐘前,天上陸續(xù)飄起雪花,一年又這樣走到了盡頭,
“那他可要抓緊,再晚些便趕不及了?!?/p>
半年之后與公司合同到期,到時候,誰又還會在乎祁星栩這個人。
電話一端突然沒了動靜,齊聽顏聽出祁星栩的言外之意,悶了半天只憋出一句,“你真想好了?”
祁星栩釋然地勾了勾嘴角,嘆道:“是啊,下午去趟公司?!?/p>
他點開亮著紅點的未讀信息,那里赫然寫著——有空來一趟我辦公室。
手指輕點屏幕,將那條昨晚盛典為什么早退的消息略了過去,回了個好。
等關(guān)掉對話框,他才繼續(xù)說著,
“林朔很早之前就開始催我續(xù)約了,可能是看出我的意思,才默認了裴尋愈發(fā)明目張膽的行為,畢竟需要有人繼續(xù)做他林朔的搖錢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