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冰魄島的第七天,斷魂山脈的最后一縷霧氣被拋在身后。
趙爽站在山巔,望著前方連綿起伏的赤金色沙丘,眉頭微微皺起。
那就是瀚海墟。
與冰封海的凜冽不同,這里的風帶著灼人的溫度,刮過沙丘時發(fā)出“嗚嗚”的聲響,像是有無數(shù)冤魂在哭泣。
孫小雅展開最新繪制的星圖,指尖點在瀚海墟中心的紅點上:
“按天工令的指引,第四座鎮(zhèn)瘴塔就在這片沙海的最深處?!?/p>
“核心是‘星辰砂’,屬性偏‘銳’,正好能淬煉你劍胚的破甲之力。”
林莽扛著重劍,用袖子擦了把額頭的汗:
“管它什么砂,只要能讓我這重劍再鋒利點。”
“就算鉆到地底三丈,我也給它刨出來!”
他的左臂已經(jīng)痊愈,《鎮(zhèn)岳經(jīng)》的土黃色罡氣比之前更凝練。
重劍拖地時,竟能在堅硬的巖石上留下淺淺的劃痕——這是心境蛻變后,力量產(chǎn)生的質(zhì)變。
趙墨陽坐在懸浮擔架上,臉色比在冰魄島時好了許多。
他望著瀚海墟的方向,眼神有些復(fù)雜:
“這片沙海……二十年前我來過一次,差點沒能活著出去?!?/p>
“哦?”趙爽看向他,“師父遇到了什么?”
“流沙之下,藏著天工族的‘煉魂爐’?!壁w墨陽的聲音低沉。
“那爐子能把修士的魂魄煉化成‘器靈’,供機關(guān)傀儡驅(qū)使。”
“我當年就是被一群傀儡追殺,拼著廢掉半條經(jīng)脈才逃出來。”
孫小雅的臉色瞬間白了:“傀儡?是像公輸邪那種機關(guān)造物嗎?”
“比那厲害十倍?!壁w墨陽搖頭。
“天工族的傀儡,是用修士的骸骨和星辰砂混合鑄造的?!?/p>
“不僅刀槍不入,還能記住原主的部分劍招?!?/p>
“尤其是‘沙海衛(wèi)’,當年追得我最緊的那只,用的竟是劍宗后期的‘橫掃千軍’?!?/p>
趙爽握緊了手中的燼世劍胚。
經(jīng)過寒星金核心的淬煉,劍身上的螺旋紋路已穩(wěn)定下來。
暗金“鎮(zhèn)獄紋”與冰藍寒芒交織流轉(zhuǎn),偶爾有赤紅色的炎力在紋路間隙閃爍。
像沉睡的火山,隨時可能爆發(fā)。
“不管是煉魂爐還是沙海衛(wèi),總得去闖一闖?!?/p>
他抬頭看向瀚海墟深處。
“星辰砂對第四鍛‘銳鋒’至關(guān)重要,不能放棄。”
四人簡單休整了半個時辰。
換上更輕便的勁裝,將水囊和干糧仔細檢查一遍,才踏入瀚海墟的范圍。
剛走沒幾步,腳下的沙地突然微微下陷。
“小心!”趙爽低喝一聲,劍胚在沙地上輕輕一點。
暗金色的“鎮(zhèn)獄紋”瞬間擴散,將林莽和懸浮擔架穩(wěn)穩(wěn)托住。
孫小雅的精神力探向沙地深處,臉色微變:
“是‘噬力沙’!這種沙子能吸收修士的劍力,陷得越深,吸力越強!”
林莽嘗試著調(diào)動罡氣,果然感覺腳下有股拉扯力,像是被無形的手抓住。
他怒喝一聲,重劍往地上一插:
“給我起!”
土黃色的罡氣順著劍刃涌入沙地,下陷的趨勢果然減緩了些。
但周圍的沙子卻像活過來一樣,開始往他們腳下聚集,形成一個個旋轉(zhuǎn)的小漩渦。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孫小雅從儲物袋里摸出十幾枚“定沙符”。
往沙地上一撒,符紙燃燒后化作淡金色的光罩,暫時擋住了噬力沙的吸力。
“這符只能撐一個時辰,得盡快找到鎮(zhèn)瘴塔的入口?!?/p>
趙爽望著遠處最高的那座沙丘:
“天工族的建筑都喜歡建在地勢最高處,去那邊看看。”
四人加快腳步,踩著定沙符的光罩往高丘移動。
越往深處走,空氣就越干燥,連呼吸都帶著刺痛感。
孫小雅的嘴唇已經(jīng)干裂,每隔一會兒就要喝口水潤喉。
林莽突然指著左前方:
“爽哥,你看那是什么?”
只見赤金色的沙丘之間,隱約有一道黑色的影子在移動。
速度極快,帶起的沙粒像一條黃色的尾巴,轉(zhuǎn)瞬就消失在沙丘背后。
“是妖獸嗎?”孫小雅的精神力追過去,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擋住。
“不對,那東西的氣息……像是金屬!”
趙爽的劍胚突然微微發(fā)燙。
這是遇到天工族造物時才會有的反應(yīng)。
“走,去看看?!?/p>
四人繞過高丘,眼前的景象讓他們愣住了。
那是一只半埋在沙里的機關(guān)鳥。
翅膀已經(jīng)斷裂,露出里面的齒輪和彈簧,但鳥頭卻還在微微轉(zhuǎn)動,黑曜石做的眼睛里閃爍著紅光。
“是天工族的‘巡沙鳥’?!壁w墨陽認出了這東西。
“當年我逃出來時,就被這種鳥追了三天三夜?!?/p>
趙爽蹲下身,檢查機關(guān)鳥的殘骸。
發(fā)現(xiàn)它的脖頸處刻著一行小字:
“編號七三,巡沙范圍——瀚海墟外圍。”
“看來鎮(zhèn)瘴塔就在附近?!睂O小雅的精神力再次探查,這次有了發(fā)現(xiàn)。
“西北方向三里外,有星力波動!很微弱,但確實是天工族的氣息!”
四人立刻往西北方向趕。
剛繞過一座沙丘,迎面就撞上了一群不速之客。
是血刃盟的人。
領(lǐng)頭的是個瘦高個,穿著黑色長袍,臉上帶著一張銅錢面具。
身后跟著十幾個黑衣護衛(wèi),氣息都在劍宗初期以上。
“趙爽?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啊?!?/p>
瘦高個的聲音帶著戲謔,像銅錢碰撞的脆響。
“七殺使的位置,還空著一個呢,你倒是送上門來了。”
趙爽認出了他腰間的令牌——上面刻著一個“錢”字。
是血刃盟七殺使中的“詭謀”錢通。
據(jù)說此人最擅長用毒和機關(guān),實力雖只是劍宗后期,卻比厲無魂更難纏。
“你們怎么會在這里?”趙爽的劍胚微微抬起,暗金紋路開始發(fā)亮。
錢通拍了拍手:
“暗網(wǎng)的人能找天工遺藏,我們血刃盟自然也能?!?/p>
“不過嘛……”他的目光落在懸浮擔架上的趙墨陽身上。
“我們主要是來接趙老先生回家的。趙元洪堂主說了,只要您肯回去,鑄劍堂的位置還是您的?!?/p>
趙墨陽冷笑一聲:
“讓他死了這條心。我趙墨陽就算死在瀚海墟,也不會跟你們同流合污。”
“敬酒不吃吃罰酒。”錢通的聲音沉了下來。
“既然趙老先生不肯走,那只好委屈趙小友了?!?/p>
“把他拿下,死活不論!”
身后的黑衣護衛(wèi)立刻沖了上來。
手里的兵器五花八門,有帶倒鉤的鎖鏈,有淬了毒的彎刀,還有能噴射火焰的銅管。
“孫小雅護好師父!”趙爽劍胚一橫,迎了上去。
暗紅色的火焰在劍身上跳動,剛靠近的兩個護衛(wèi)就被熱浪逼退。
林莽重劍揮舞,土黃色的罡氣如同一面盾牌,將攻向擔架的鎖鏈擋開。
他最擅長近戰(zhàn),幾個回合就把兩個護衛(wèi)的腿骨打斷,慘叫聲在沙丘間回蕩。
錢通沒有動手,只是站在原地,把玩著手里的銅錢。
那銅錢是純金打造的,邊緣鋒利如刀,隱隱有流光轉(zhuǎn)動。
趙爽注意到,那些黑衣護衛(wèi)的步伐很奇怪。
像是踩著某種節(jié)奏,每次攻擊都能精準地避開他的劍招縫隙。
顯然是經(jīng)過特殊訓(xùn)練的陣法配合。
“有點意思?!壁w爽突然改變劍路。
不再硬拼,而是借著步法在護衛(wèi)之間游走。
劍胚上的螺旋紋路緩緩轉(zhuǎn)動,將吸收的寒氣和炎力融合成一道雙色劍氣。
“斷海潮!”
劍氣如同波浪般擴散,看似緩慢,卻封鎖了所有退路。
沖在最前面的三個護衛(wèi)躲閃不及,被劍氣掃中,兵器瞬間斷裂,胸口多了一道血痕。
“哦?”錢通挑了挑眉,“難怪能殺了厲無魂,有點本事?!?/p>
他終于動了,手里的銅錢突然飛出,帶著尖銳的破空聲射向趙爽的后心。
這銅錢的速度太快,比柳生的毒針還要快上三分!
趙爽的“魂火重燃”烙印猛地發(fā)燙。
側(cè)身躲閃的瞬間,劍胚反手一撩。
“鐺”的一聲脆響,銅錢被彈飛出去,落在沙地上。
他這才看清,銅錢的邊緣刻滿了細小的鋸齒。
上面還沾著暗綠色的毒液——是“腐骨水”,沾到皮膚就會潰爛。
“你比厲無魂陰險多了?!壁w爽的眼神冷了下來。
“過獎?!卞X通笑了笑,又摸出三枚銅錢。
“能死在我的‘金錢鏢’下,也算你的榮幸?!?/p>
銅錢再次飛出,這次卻不是直線攻擊。
在空中拐了個詭異的彎,分別射向趙爽的咽喉、心口和膝蓋。
軌跡刁鉆,根本避無可避!
趙爽深吸一口氣,劍胚上的螺旋紋路突然加速。
暗金“鎮(zhèn)獄紋”與冰藍寒芒同時爆發(fā),在身前形成一道旋轉(zhuǎn)的光盾。
“叮叮叮!”
三枚銅錢被光盾彈開,卻沒有落地。
反而像有生命似的,在空中盤旋一周,再次射了回來!
“這金錢鏢能受他精神力操控!”孫小雅急喊道。
“小心背后!”
趙爽猛地轉(zhuǎn)身,果然看到一枚銅錢繞到了身后。
距離他的后心只有不到三尺!
千鈞一發(fā)之際,他將劍胚往地上一插。
暗金“鎮(zhèn)獄紋”順著沙地蔓延,形成一個環(huán)形的結(jié)界。
銅錢撞在結(jié)界上,發(fā)出一聲悶響,終于落在了地上。
但這短暫的遲滯,卻給了其他護衛(wèi)機會。
一根帶倒鉤的鎖鏈突然纏住了他的腳踝。
用力一拽,趙爽頓時失去平衡,往沙地上倒去。
“抓住他了!”一個護衛(wèi)獰笑著撲上來,手里的彎刀刺向他的眼睛。
趙爽眼中厲色一閃。
右手猛地拍向沙地,借助反作用力騰空而起。
左腳順勢一踢,正中小腹。
那護衛(wèi)慘叫一聲,倒飛出去,撞在后面的同伴身上。
但更多的鎖鏈纏了上來,像毒蛇一樣捆住他的四肢。
噬力沙的吸力趁機爆發(fā),他的劍力開始快速流失。
“爽哥!”林莽怒吼著想要過來幫忙。
卻被四個護衛(wèi)纏住,根本脫不開身。
錢通緩步走了過來,居高臨下地看著被鎖鏈捆住的趙爽。
“趙小友,何必呢?”
“歸順血刃盟,有享不盡的資源,不比跟著一個快死的老頭強?”
趙爽沒有說話,只是盯著他手里的銅錢。
那些銅錢上的流光,與瀚海墟的噬力沙隱隱呼應(yīng)。
他突然笑了。
“你以為……這些鎖鏈能困住我?”
話音剛落,燼世劍胚突然爆發(fā)出刺眼的光芒。
螺旋紋路中的冰藍寒芒與暗紅炎力同時暴漲!
纏繞在他身上的鎖鏈,瞬間被冰火兩重天的力量侵蝕。
“咔嚓!咔嚓!”
鎖鏈寸寸斷裂,碎成一地廢鐵。
趙爽站起身,劍胚指向錢通。
身上的氣勢比之前強盛了數(shù)倍,赤金色的沙地上,竟以他為中心裂開無數(shù)細紋!
“第四鍛‘銳鋒’,正好缺個試劍的靶子。”
錢通的臉色終于變了。
他能感覺到,趙爽的劍力中多了一種極其鋒銳的氣息。
像是能斬斷世間萬物,連他的金錢鏢都在微微顫抖。
“不可能!你明明只是劍宗中期……”
“是不是,試試就知道了。”
趙爽的身影突然消失在原地。
再次出現(xiàn)時,已在錢通面前!
劍胚帶著螺旋紋路,直刺他的面門!
這一劍沒有任何花哨,卻快得讓人反應(yīng)不過來。
空氣中仿佛響起一聲龍吟,赤金色的沙粒都被劍氣掀起,形成一道旋轉(zhuǎn)的沙柱!
錢通倉促間祭出三枚金錢鏢,組成一道防御。
“鐺!”
劍胚與金錢鏢碰撞的瞬間,金鏢竟像紙糊的一樣碎裂!
劍氣余勢不減,擦著錢通的臉頰飛過,帶起一串血珠。
錢通的半邊臉瞬間麻木,恐懼像潮水般涌上心頭。
他毫不猶豫,轉(zhuǎn)身就逃!
甚至顧不上那些還在戰(zhàn)斗的護衛(wèi)。
“想走?”趙爽怎么可能放過他。
腳尖一點,追了上去。
劍胚上的螺旋紋路越來越亮,將周圍的噬力沙都吸附過來,在劍身后形成一道金色的尾巴。
兩人一追一逃,很快就消失在沙丘深處。
只留下林莽和孫小雅,收拾剩下的黑衣護衛(wèi)。
林莽一腳踏碎最后一個護衛(wèi)的兵器,喘著粗氣道:
“小雅,你說爽哥能追上那姓錢的嗎?”
孫小雅望著他們消失的方向,眼中閃爍著光芒:
“放心吧,他現(xiàn)在的劍,已經(jīng)夠‘銳’了?!?/p>
遠處的沙丘背后,傳來一聲凄厲的慘叫。
緊接著,一道璀璨的雙色劍氣沖天而起,將赤金色的天空撕開一道口子。
孫小雅笑了笑,轉(zhuǎn)身繼續(xù)護著趙墨陽,往最高的沙丘走去。
她知道,趙爽的第四鍛“銳鋒”,成了。
而瀚海墟的秘密,才剛剛開始揭開。
流沙之下,那座沉寂了千年的天工工坊,終于等來了新的訪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