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沉甸甸地壓在樂意的眼皮上。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咽著腐敗沼澤里淤積的濁氣,帶著濃重的泥土腥甜和一種揮之不去的、如同生銹金屬般的邪異腥臊。
腳下踩著的,不再是森林的溫床,而是覆蓋著一層厚厚暗綠色菌毯的腐化之地,每一步都伴隨著令人牙酸的“噗嘰”聲,仿佛踩碎了一只只飽脹的毒蟲。
巨大的、虬結(jié)扭曲如垂死巨蟒的世界樹根須,從漆黑如焦油的泥土中猙獰地拱出,盤繞交錯,構(gòu)成了這幽暗地獄的骨架。
根須表面布滿了膿瘡般的暗綠苔蘚,滲出粘稠的、散發(fā)著惡臭的黑色汁液,原本應(yīng)流淌著生命光輝的脈絡(luò),此刻只剩下渾濁如污血的暗色流光在茍延殘喘。
樂意幾乎是被兩名精靈護衛(wèi)拖著前行。
他感覺自己像一具被抽走了骨頭的破布娃娃,僅憑一絲頑強的意志和胸口的冰寒封印維系著搖搖欲墜的意識。
那封印,在周遭濃郁得幾乎實質(zhì)化的邪能侵蝕下,如同冰層下洶涌的暗流,不斷沖擊、撕扯,帶來一陣陣深入骨髓的陰冷和劇烈的眩暈。
每一次封印的波動,都像有一根冰冷的針狠狠扎進他的靈魂深處。
冷汗浸透了他破爛的工裝,緊貼著皮膚,帶來粘膩的寒意。
他的視線不由自主地投向隊伍的最前方。
那里,是蘭德。
精靈王子銀色的長發(fā),在這片徹底失卻光芒的腐化之地,也仿佛蒙上了一層灰翳,失去了月華般的清冷光澤。
他的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如同最上等的寒玉雕琢而成,卻帶著一種隨時會碎裂的脆弱感。
薄唇抿成一條冷硬的直線,沒有一絲血色。
然而,他周身散發(fā)出的寒意,卻比這腐化森林的陰冷更甚,更純粹,如同一柄出鞘即凍結(jié)萬物的神兵利刃。
他沉默地走在最前,手中那柄藤蔓花紋的細長佩劍劍尖垂地,縈繞其上的冰霜氣息如同呼吸般明滅不定,形成一層薄薄的、不斷被污穢能量沖擊又頑強重生的護罩,艱難地為隊伍開辟著前行的空間。
他的步伐依舊帶著精靈特有的優(yōu)雅韻律,但樂意卻敏銳地捕捉到了那優(yōu)雅之下隱藏的沉重——一種仿佛每一步都在消耗著巨大生命能量的疲憊。
這發(fā)現(xiàn)讓樂意的心莫名地揪緊了一下。
這個強大到近乎非人的存在,原來也會…如此勉強嗎?
“污穢之影!左翼!結(jié)精神壁壘!”塞拉斯隊長低沉而急促的警告如同炸雷,瞬間撕裂了死寂。
話音未落,前方幾處被巨大腐敗根須扭曲纏繞形成的拱門陰影中,數(shù)道粘稠如同融化瀝青、沒有固定形態(tài)的暗影便無聲無息地流淌出來!
它們仿佛擁有生命和惡意的沼澤,散發(fā)著令人頭暈?zāi)垦?、理智崩壞的瘋狂氣息,如同嗅到血腥的食人魚群,悄無聲息卻又迅疾無比地撲向這支闖入的“異物”!
“結(jié)陣!”塞拉斯厲喝,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精靈戰(zhàn)士們反應(yīng)迅如閃電,瞬間收縮隊形,彼此靠近。
他們手中的武器——無論是長弓、細劍還是法杖——同時亮起或翠綠如新芽、或銀白如月輝的光芒。
光芒彼此連接、交融,迅速在隊伍外圍構(gòu)筑起一層半透明的、流轉(zhuǎn)著復(fù)雜符文的能量護罩——精神壁壘!
“噗嗤!滋啦——!”
粘稠的暗影狠狠地撞在精神壁壘之上!
并非物理的撞擊,而是如同強酸腐蝕金屬,發(fā)出令人頭皮發(fā)麻的聲響!
護罩的光芒劇烈地搖曳、波動,如同狂風中的燭火,迅速黯淡下去!
幾名維持護罩的精靈戰(zhàn)士身體猛地一震,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額角青筋暴起,顯然在承受著恐怖的精神沖擊和污染侵蝕,悶哼聲壓抑不住地從喉間溢出。
就在這混亂與防御被撕扯的瞬間,一道更加狡猾、更加凝練的污穢之影,如同潛伏在暗處的毒蛇,精準地捕捉到了精神壁壘因劇烈波動而產(chǎn)生的一絲微不可查的縫隙!
它扭曲著,速度驟然爆發(fā),無聲無息地從那縫隙中鉆入,目標明確——直撲隊伍中被護衛(wèi)架著、精神力最為薄弱、如同風中殘燭的樂意!
冰冷的、充滿無數(shù)瘋狂囈語和扭曲褻瀆畫面的精神洪流,瞬間沖垮了樂意本就脆弱不堪的意識堤壩!
劇痛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鋼針同時刺入大腦!
眼前的一切景象都開始瘋狂地旋轉(zhuǎn)、扭曲、崩解!
他看到參天的世界樹在污穢的火焰中哀嚎燃燒,化為一根巨大的焦黑木炭;
他看到蘭德那張冰封般完美的臉上,嘴角咧開一個詭異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眼中流淌著和他手中污穢之影同樣的粘稠黑暗;
他看到塞拉斯隊長眼神猙獰,手中長劍裹挾著翠綠的光芒,卻并非斬向敵人,而是狠狠刺向自己的心臟!
無數(shù)惡毒的、毀滅的、褻瀆的念頭如同劇毒的藤蔓,在他意識的廢墟上瘋狂滋生蔓延,要將他徹底拖入永恒的瘋狂深淵!
“呃啊啊啊——!”撕心裂肺的痛苦嘶吼不受控制地從樂意喉嚨里迸發(fā)出來!
他的身體劇烈地抽搐、痙攣,如同一條被扔上岸的魚。
胸口的封印在內(nèi)外夾擊下瘋狂跳動、波動,那被強行壓制的陰冷邪能如同嗅到血腥的鯊魚,劇烈地躁動、沖撞,幾乎要破開冰封的牢籠噴薄而出!
皮膚下的血管因劇烈的精神沖擊而隱隱浮現(xiàn)出詭異的暗綠色紋路!
“該死!那廢物!”塞拉斯隊長又驚又怒,幾乎是本能地反手按住了腰間的劍柄,眼中殺機一閃而過!
在他看來,這個人類簡直就是個行走的災(zāi)難吸引源,是隊伍里最大的不穩(wěn)定因素和累贅!
他甚至懷疑這是不是污染源設(shè)下的又一個陷阱!
然而,一道冰冷的身影比他拔劍的動作快了何止數(shù)倍!
在污穢之影侵入樂意身體的電光火石之間,蘭德的身影如同瞬間移動般,從隊伍最前方消失,下一刻已如鬼魅般穩(wěn)穩(wěn)地出現(xiàn)在樂意面前!
快得只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淡淡的銀色殘影!
沒有多余的言語,沒有詢問,甚至沒有一絲情緒的波瀾。
蘭德直接伸出左手!
那只手修長、骨節(jié)分明,完美得如同藝術(shù)品,此刻卻帶著一種凍結(jié)萬物的決絕。
他的五指精準地、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扣住了樂意那只沒有被護衛(wèi)架住的右手手腕!
冰冷!
一股極致的、仿佛來自宇宙最深邃寒淵的冰寒之力,瞬間透過皮膚接觸點,如同無數(shù)條最堅韌的冰晶鎖鏈,蠻橫地、不容分說地涌入樂意滾燙混亂的體內(nèi)!
這股冰寒并非為了摧毀,而是為了最精準的禁錮與鎮(zhèn)壓!
它如同最高明的手術(shù)刀,瞬間凍結(jié)了沖入樂意思海、正瘋狂肆虐的污穢暗影,將其狂暴的精神污染強行按下了暫停鍵!
同時,這股強大的冰寒之力也如同最堅固的堤壩,狠狠地拍向樂意胸口那團躁動欲出的陰冷邪能,將其再次死死地壓回冰封的牢籠深處!
“呃……”樂意的痛苦嘶吼如同被掐斷,身體劇烈的抽搐瞬間停止。
他如同被扔進了絕對零度的冰湖深處,混亂狂躁的思維洪流被強行凍結(jié)、凝固。眼前瘋狂扭曲的景象消失了,只剩下一種被徹底冰封的、死寂的空白。
唯一清晰的感官,只剩下手腕上傳來的——那如同玄冰般冰冷、堅硬、帶著不容置疑掌控力的觸感,
以及近在咫尺的、蘭德身上散發(fā)出的、清冽如高山雪松卻又混合著冰霜氣息的獨特味道,和他那微微拂過自己額角的、帶著霜雪涼意的呼吸。
樂意渙散、空洞的目光,下意識地抬起,對上了蘭德那雙近在咫尺的眼眸。
那雙眼睛,深邃得如同蘊藏著寂滅星空的寒淵。
里面沒有關(guān)切,沒有憐憫,只有一種冰封般的、穿透一切的專注,以及一絲被竭力掩藏卻依舊被樂意捕捉到的、深沉的疲憊。
距離如此之近,近到樂意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對方長而濃密的銀色睫毛上凝結(jié)的細微霜晶,以及那雙冰封瞳孔深處倒映出的、自己狼狽不堪、毫無血色的臉孔。
“廢物?!碧m德的聲音低沉,如同冰珠滾落玉盤,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直接敲打進樂意那被冰封得混沌一片的意識深處,
“沉淪即是死亡。摒棄幻象,集中你那點可憐的精神。”
他的話語冰冷刻薄,卻像是一道破開迷霧的指令,“感受你體內(nèi)的邪能!它被刺激了!它在‘興奮’!它在‘渴求’!順著它的‘渴望’!感覺它最‘迫切’想要前往的方向!它在‘指路’!”
樂意的意識在極致的冰寒中艱難地掙扎、復(fù)蘇。
蘭德扣著他手腕的手指微微用力,那冰冷堅硬如同鐐銬般的觸感,此刻卻成了混亂汪洋中唯一可靠的錨點。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瘋狂殘留的囈語。
他艱難地、痛苦地將最后一點殘存的精神力從那些被凍結(jié)的恐怖幻象中剝離出來,如同在狂風暴雨中試圖抓住一根漂浮的稻草。
他將感知投向胸口深處——那團被冰封的、卻因污穢之影的刺激和蘭德冰冷力量的壓制而處于一種詭異“沸騰”狀態(tài)的陰冷邪能。
那邪能…像一條被激怒又被強行按住的毒蛇,在冰封的牢籠里瘋狂地沖撞、嘶鳴!
但它每一次沖撞的方向,每一次“嘶鳴”的指向…似乎并非完全無序!
它似乎在…朝著某個特定的、充滿致命誘惑的方向…“渴求”?
如同被磁石牢牢吸引的鐵屑!那是一種近乎本能的、貪婪的趨向!
在蘭德冰冷目光的無聲逼迫下,在求生欲的瘋狂驅(qū)使下,樂意榨干了精神深處最后一絲力量。
他如同在驚濤駭浪中捕捉一縷微弱但確定的氣流,顫抖地抬起那只沒有被蘭德抓住的左手。
指尖因為透支和精神沖擊而劇烈地顫抖著,艱難地、卻異常堅定地指向了隊伍左側(cè)——一條被巨大、腐敗的根須完全遮蔽、盤根錯節(jié)、布滿厚厚惡臭菌毯、看起來根本就是一條死路的幽暗岔道。
“那…那邊…”樂意的聲音虛弱得如同瀕死的呢喃,眼神渙散,氣若游絲,仿佛每一個字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邪能…很‘興奮’…在‘叫’…在‘跳’…往…往那里…去…”
最后一個字音落下,他身體一軟,僅存的意識如同斷線的風箏,徹底陷入了黑暗的深淵,身體完全依靠著護衛(wèi)的支撐和蘭德那只緊扣他手腕的手才沒有倒下。
塞拉斯隊長順著樂意顫抖手指的方向看去,眉頭瞬間擰成了一個死結(jié)。
那條所謂的“路”,被厚厚的、散發(fā)著濃烈惡臭的腐化菌毯覆蓋得嚴嚴實實,盤結(jié)的細小根須如同最密集的牢籠柵欄,層層疊疊,根本看不到一絲縫隙!
這哪里是路?分明就是一面由腐敗植物構(gòu)成的絕望之墻!
他胸腔里積壓的怒火和對這個人類廢物的不信任瞬間沖到了頂點,剛想?yún)柭暫浅狻斑@廢物又在胡言亂語什么?這分明是死路!”,蘭德卻已經(jīng)用行動給出了最直接的回應(yīng)!
“跟上!”蘭德的聲音斬釘截鐵,沒有絲毫猶豫和停頓,冰冷得如同最終的裁決!
他扣著樂意手腕的左手并未松開,反而微微用力,將樂意癱軟的身體更穩(wěn)地半攬住,支撐著他不會倒下。
同時,他右手的長劍已然化作一道冰冷的流光!
劍鋒之上,冰藍色的光華前所未有的凝練璀璨,帶著凍結(jié)靈魂的絕對寒意,如同開天辟地的神罰之刃,精準無比地劈向樂意所指方向——那層厚厚的、令人作嘔的腐化菌毯和其后盤結(jié)如網(wǎng)的腐朽細小根須!
“咔嚓!嗤啦——?。?!”
刺耳的爆鳴聲響徹幽暗的甬道!
凝練的冰霜劍氣如同燒紅的利刃切入凝固的油脂,瞬間將堅韌粘稠的菌毯和盤根錯節(jié)的腐朽根須凍結(jié)成脆硬的冰晶,隨即在巨大的能量沖擊下轟然炸裂、粉碎!
冰晶混合著腐敗的植物碎片四散飛濺!
煙塵與冰屑彌漫中,一條被巨大主根須天然拱衛(wèi)形成的、極其隱蔽的、向下傾斜的狹窄甬道,赫然呈現(xiàn)在所有精靈眼前!
甬道入口勉強可容兩人并肩通過,內(nèi)壁覆蓋著更加深邃的暗綠色腐敗苔蘚,一股比之前濃郁十倍不止的甜膩腐敗氣息如同實質(zhì)般撲面而來!
更令人心悸的是,從那黑暗的深處,隱隱傳來低沉而規(guī)律的、如同某種龐大邪惡心臟搏動般的“咚…咚…”聲,每一次搏動都仿佛敲打在靈魂之上!
死寂!
絕對的死寂籠罩了整個精靈隊伍!
所有精靈戰(zhàn)士都目瞪口呆,難以置信地看著那條被強行“開辟”出來的、散發(fā)著濃郁不祥氣息的隱秘路徑!
他們看向癱軟在蘭德臂彎中、昏迷不醒的人類廢物,眼神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震驚、困惑,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動搖。這個被他們視為累贅和災(zāi)星的人類…他指出的,竟然真的是一條路?!
一條連他們這些生于森林、長于森林的高等精靈都未曾察覺、被強大邪能污染源所“偏愛”和隱藏的捷徑?!
塞拉斯隊長臉上的怒意和質(zhì)疑瞬間凝固,如同被那冰霜劍氣凍結(jié)了一般。
他張著嘴,看著那條通往更深黑暗的甬道,又看向前方那個沉默卻強大的背影——蘭德,以及被他半攬在臂彎里、無知無覺的樂意。
一股極其復(fù)雜的情緒在他胸中翻涌:震驚于這匪夷所思的發(fā)現(xiàn),困惑于殿下的絕對信任,更深的是對這個人類廢物身上展現(xiàn)出的詭異價值的強烈不安和…一絲連他自己都不愿承認的挫敗感。
蘭德的目光緩緩從那條新開辟的、散發(fā)著恐怖搏動聲的甬道收回,落在了臂彎中昏迷不醒的樂意臉上。
那張臉蒼白如紙,毫無生氣,沾著汗水和污跡,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蘭德那張萬年冰封般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線條冷硬如石刻。
但塞拉斯隊長卻極其敏銳地捕捉到,殿下那雙深邃眼眸在掃過這個人類時,那種評估的意味…變得前所未有的深重和復(fù)雜。
不再是單純的審視工具,仿佛在重新定義著什么。
“進去?!碧m德的聲音打破了死寂,依舊冰冷得不帶一絲波瀾,卻帶著一種山岳般的沉重感。
他沒有松開扣著樂意手腕的手,也沒有將人交給護衛(wèi),而是保持著半攬住樂意的姿勢,支撐著他,率先一步,踏入了那條散發(fā)著濃郁死亡與誘惑氣息的甬道。
他的背影挺拔依舊,卻仿佛承載了無形的重壓。
精靈戰(zhàn)士們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互相交換著復(fù)雜的眼神,最終沉默地、帶著更深的戒備跟了上去。
塞拉斯隊長臉色鐵青,狠狠地攥緊了拳頭,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最終也只能咬緊牙關(guān),帶著滿心的疑慮和不甘,踏入了甬道。
艾莉亞祭司立刻上前,從隨身攜帶的精致水晶瓶中倒出幾滴散發(fā)著濃郁月華氣息、冰涼刺骨的銀色髓液(月華髓),小心地滴入樂意微張的口中,同時雙手再次亮起翠綠的光芒,覆蓋在樂意胸口,竭力穩(wěn)定那瀕臨崩潰的冰封封印和精神波動。
隊伍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沿著這條由“廢物”在昏迷前最后一指引出的、被邪能“渴求”所標記的腐根之徑,向著世界樹根源最深處,那個如同巨大邪惡心臟般搏動著的源頭,一步步深入。
甬道狹窄、傾斜向下,蘭德走在最前,樂意幾乎被他半護在身側(cè),身體的大部分重量都倚靠在他身上。
黑暗中,只有精靈戰(zhàn)士們武器散發(fā)的微弱光芒勉強照亮方寸之地,以及那越來越響、越來越近的“咚…咚…”搏動聲,如同催命的鼓點。
蘭德的氣息,清冽中帶著霜雪的涼意,拂過樂意昏迷中微微蹙起的眉心和汗?jié)竦念~角。
樂意無意識地,在昏迷的深淵里,似乎也能感受到手腕上那如同玄冰鐐銬般冰冷、堅硬卻又帶來奇異支撐的觸感,以及身后那具沉默卻強大軀體透過衣料傳來的、低于常人的體溫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定感(盡管這安定感來源于一個冰冷的存在)。
這姿勢,充滿了冰冷的掌控,卻也透著一股在絕境中不容置疑的保護意味,親密與疏離、依賴與禁錮,在這絕望的深淵甬道中,無聲地交織、發(fā)酵。
塞拉斯隊長緊跟在幾步之后,銳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死死鎖定前方幾乎貼在一起的兩人身影,眉頭皺得死緊,幾乎能夾死蒼蠅。
殿下對這個人類廢物…這姿態(tài),這接觸,已經(jīng)遠遠超出了必要的“攜帶”范疇!
這簡直…簡直是對精靈高貴血脈與疏離傳統(tǒng)的褻瀆!這人類何德何能?
但他不敢質(zhì)疑,只能將滿腹的疑慮和不滿化作更深的警惕,緊緊盯著甬道深處那未知的、散發(fā)著恐怖氣息的黑暗,仿佛那里潛藏著比污穢之影更可怕的怪物。
黑暗如同粘稠的巨口,在前方無聲地張開。
蘭德支撐著昏迷的樂意,如同支撐著一件易碎卻又關(guān)鍵的器物,一步步走向那搏動的核心。
手腕上冰冷的禁錮,昏迷中倚靠的體溫,在這腐臭與絕望的深淵里,編織出一張無聲的、充滿張力的網(wǎng)。
曖昧在無聲的靠近、冰冷的支撐與迫近的終極恐怖中,悄然滋生,無聲蔓延。
前路未知,而維系著兩人之間那微妙平衡的,是昏迷者體內(nèi)被封印的邪能,是支撐者眼中深沉的評估,以及那越來越響、仿佛要震碎靈魂的——“咚!咚!咚!”